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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探讨

“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李嘉蕊看的来气,端起饮料狠狠灌了两大口。

李良问道:“那孩子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生?”

李嘉蕊气呼呼的,这电影让她看的心塞,要不是考虑到是自己老爸拍的,她就要破口大骂了,唯有如此才能一解观影带来的各种负面情绪。

“这是个好问题。繁衍是人类的天性,很多人观念中传宗接代是极为重要的,而且广义来说也带有种族延续的使命。

而在当代,繁衍被赋予生育的概念,生而育之,也就说把孩子生下来,就应该把孩子抚养长大,甚至尽可能的为他创造好的条件。

可问题是社会的资源是有限的,金字塔永远有底层,生活中的悲剧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那是不是位于金字塔底层的人就该被剥夺生育的权利呢?”

这样的问题李嘉蕊怎么可能回答的出来,哑口无言之下,小女孩倒是静下来思考起李良说的话,一旁的卢玉音做了总结发言。

“生活中总是充满各种无奈,幸运的是我们现在还是幸运的,所以珍惜当下。”

说到‘珍惜当下’,卢玉音不由自主的朝着李良挨近了些,然后俏脸一红,赶紧端起啤酒以作掩饰。

三人说话的档口,电影已经进入了下一幕。

‘他’坐在家中床上,手上拿着妻子常用的梳子,厕所传出冲水的声音,然后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出来在家里翻东翻西找着什么。

这组画面一直没有给女人的脸部,一直到女人发现要找的东西在‘他’手上,然后拿过来梳了几下头发,就朝着门外走去。

“诶。”

‘他’喊了一声,女人停了下来回过头,镜头终于给到女人的脸部。

这是怎样一张脸?年轻,漂亮,甚至带着些纯真,这样一张脸上满是动人的青春气息。

在李良看来,这样一张脸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也能对李嘉蕊之前的问题稍作回答。

‘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生?’

因为青春代表阅历不足,纯真代表无知,拥有这样一张脸的女人,既然和‘他’结婚,表里应该是如一的,所以她没考虑过现实的问题,更没考虑过结婚后的生活状态,用俗气一点的话来说,如果她不是坐在摩托车上,而是坐在宝马车内,她应该不会早早结束生命。

可惜这些话李良无法宣之于口,当中隐含的是有些沉重的社会话题,有些东西终究还是要自己去感悟,人从来都是非常拧巴的生物,道理听过一万遍,不如亲身经历一遍。

这一幕剧情,让李良不由思考起自己日后该如何去引导李嘉蕊塑造自己的择偶观,婚恋观,他觉得这也是身为人父的责任。

至于一旁的卢玉音现在则没心思想其他,电影里的妻子一回头,她只觉惊鸿一瞥,然后整个人紧张起来,不由问道:“姐夫,这就是你那个文师妹?”

李良还没回答,一旁回过神来的李嘉蕊幸灾乐祸的道:“是啊,这就是文阿姨。怎么样?我之前没胡说吧?”

被李嘉蕊这一拱火,卢玉音更紧张了,电影都看不下去,屁股跟着火似的扭来扭去。

李良见此伸出手在卢玉音手背上轻拍了下,道:“继续看电影吧。”

电影中,‘他’看向妻子,道:“放心吧,我去接彤彤。”

然后一转眼,原本站在门前的妻子消失无踪,原来这只是一场幻觉。

这场幻觉实质上是放大了‘他’的内心活动,‘他’在安抚妻子,让妻子安心的去,‘他’日后会照顾好女儿,可这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他’想让妻子的灵魂得以安宁,同时也是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女儿能活下来,他相信这也是妻子的期望。

妻子终于出殡了,阵势挺大的,可遗像摆在另外一个男人的照片旁边,妻子和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合葬在了一起,‘他’也终于拿到了钱。

女儿总算得以进行手术,‘他’心中的大石落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等在手术室外,他不知不觉的沉入了梦乡,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打开,依旧一脸平静的赵大夫走了出来,看到了躺在等候区睡着的‘他’。

这里是一场无声的戏,没有直接告诉女儿的手术是否成功,但接入了一段轻快的音乐,等若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了大家结果。

赵大夫站在‘他’身前,没有叫醒‘他’,或许这是赵大夫唯二能帮这个出身底层,差点被生活重压摧毁的男人做的事--救活他女儿,让他安安稳稳睡一觉。

画面再转,进入了电影的最后一幕,漆黑的夜空下,埋葬妻子的山头有山风轻拂,吹起了纸钱的余烬,带着火星子的余烬随风在野草间飘舞,这一组空镜头拍的挺唯美,给人有一种安宁的感觉,同时也不由升起点点希望。

安宁是灵魂的安宁,希望是大难后重生的希望,可真是如此吗?李良心中充满了怀疑。

荧幕暗了下来,全片结束,可观影的三人都一时间没说话。

好半天,李良才道:“你觉得他妻子的灵魂能得到安宁吗?”

“怎么可能!”

李嘉蕊一下跳起来,道:“如果我嫁给一个男人,他却要让我死后去陪着另一个男人,那我真是恨死他了!”

李嘉蕊的发泄被李良自动过滤掉,在这个问题上,仅仅十四岁的孩子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讨论对象,他看向卢玉音,卢玉音沉吟了下,才道:“我觉得这要取决于‘他’。”

李良点了点头认同这种说法,可随即一摊手道:“但老实说很难。”

在李良看来,《安魂曲》这部电影其实是借用了底层人民的生活,去探讨生活中极端情况下人该如何活着,就像‘他’,被现实逼到了死角,只能做出唯一的选择,尽管‘他’痛苦无奈,可‘他’最终还是只能回归内心与灵魂的安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正常的生活下去,完成对亡妻的承诺,照顾好女儿。

在这个主题下,电影还涵盖了许多其他东西,比如那组水中花,结网蜘蛛,石缝壁虎所要表达的生物性,还隐射了一些社会问题,隐喻了人性复杂面等等。

可就像李良说的,按照电影本身去引申‘他’日后的生活,你很难想象一个出身底层,丧偶,带着半大孩子的男人,该如何去完成对亡妻的承诺。

以‘他’这样的条件,能再婚吗?能为小彤彤找到一个合格的继母吗?

而小彤彤小小年纪,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尽管救活过来,可内心会留下创伤吗?经历过脑衰,智力会否再正常发育?身体抵抗力会否大幅度下降,变得体弱多病?

面对这些情况,‘他’还得挣钱养家,那‘他’到底拿什么来照顾女儿?

如果照顾不好女儿,那影片最后导向的追寻安宁究竟算什么?一种自我麻痹?还是自我欺骗?

李良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并不认可这部电影最后的导向。

卢玉音见李良眼中带着某种否定的意味,不由道:“姐夫,我觉得这部电影主题应该有两个点,两个相对立的点,即现实的无奈与自我内心的安宁与灵魂的安放。

你可以去引申男主角日后的生活,但别忘了电影主题另一个点也同样是存在的,‘他’对亡妻的承诺无论能否完成,他日后依旧会在生活中不断感受到现实的无奈之处,那他该如何?

还不是只能做出生活给他的选择,然后再度寻求内心的安宁。

这是一个循环,电影主题立意在这个循环上,才能展现出足够的深度与广度,你已经做得好了。”

卢玉音这番话让李良有种醍醐灌顶之感,等想明白后,他不由在心中自嘲,道:“可怜我看过电影又亲手拍了一遍都没把握住电影主题,看来我还是太过年轻啊,不过高学历的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李良心中自嘲的同时,卢玉音又道:“除了这一点外,姐夫你也要考虑行政方面的问题,尽管国内现在对于电影的限制已经放得很开,可有些红线是不能碰的。

就说你电影里的男主角,代入生活中的其他人,他们可能有不同的应对方式,有些可能无法寻求自我安宁,从而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有些人则可能偏激到一刻也无法按捺,做出犯罪行为;甚至有些人会逃避的十分彻底,抛弃自己的女儿。

一样米养千样人,这都可能存在,可这些你能拍吗?在三观导向上可是有红线的,一丝一点都不能越过,所以你的主角也只能存在于寻求自我内心安宁的框架中,我相信这也是现实中大多数人的选择,只不过撕开安宁的外衣,里面却是男人最不愿意面对的懦弱。

你亲手塑造的这个主角,他的尊严被击的粉碎,这或许会直刺很多男性观众的内心,所以你也被刺伤了吗?变得不愿意面对了?”

卢玉音这番话犀利到李良根本没法回答,因为卢玉音真的说中了,李良刚才就在考虑是否对电影进行些修改,从而偏转主题,他也有些具体想法,比如开头加一段,仿照《为奴十二年》,一开始来一段芦苇荡的穿行,密密的芦苇荡预示主角接下来的遭遇,现实的大网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最终穿过芦苇荡,男主角迈入水中,朝着河心走去。之后再接入剧情,这里就变成一个倒叙的手法。而在影片的最后修改结局,彤彤的手术没成功,然后对应前面,男主寻死。

这样一修改,电影的主题完全变了,可在卢玉音的提示下,李良觉得这样修改后,电影几乎肯定会被毙掉。

想明白这些后,李良摇摇头道:“是我偏激了,多谢你提醒,那就这样吧,电影不再进行修改,这就是最后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