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什么,先生还在比试?”刘彻好奇道,“有此雄文在前,那些太学生莫非还是不服?”
在感慨祥瑞之后,刘彻急忙派人去请唐奇,却被告知比试尚未结束。
这就让人很好奇了。
郎官抱拳回道:“并非不服,而是有学生向安定候请教数术,安定候答应了,所以还在继续比试。”
数术?
殿中顿时骚动起来。
御史大夫李蔡的脸色不太好看:“陛下,臣以为,不能继续下去了,该立刻召见安定候!”
卫青也跟着道:“臣附议,臣愿为陛下跑一趟。”
霍去病也蹦跶到前面,沉着脸道:“那些学生太不像话了,唐大哥功勋彪炳,岂是他们有资格为难的!”
程不识、公孙贺、苏建、张次公等武将也出列,纷纷表示赞同。
这就能看出来,唐奇在百官中的人缘问题。
武将除了李广之外,声望大多友好,有几个甚至达到了亲密。
有事儿没事儿都肯站出来护他。
文官人脉就比较凄凉了,也就一个武将出身的御史大夫李蔡,愿意时不时站出来支援支援。
至于其他人,全都在看戏。
少府监司马望倒是和唐奇关系不错,资历也够老。
可他一个少府监,官职不小,权力不大,跟个透明人似的。
也就聊胜于无罢了。
但却不能说唐奇在朝中孤立无援,三公之中,大将军和御史大夫两个都是好友或合作伙伴。
要不是丞相之尊能一扛二,形势恐怕是会形成碾压!
而且之所以会是这样,也是刘彻有心控制的结果。
武将升官发财一靠战功,二靠圣宠,最重要的就是圣宠。
没有战功还能多少捞个虚职校尉,没有了圣宠那简直功劳越大死得越惨,所以一般和文官比起来,和皇帝要亲密很多。
而文官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基本属于“相权”的延伸。
是君权和相权平衡的重要支柱,往往对劝谏俩字儿很有执着,对圣宠持谨慎的期待态度。
这不是说文官就全都是丞相的势力范围,而是说文官群体的心态。
君臣关系很有底线,相处起来也不像武将那般随意。
而唐奇呢。
很显然,他虽然曾经是大农令,但却显然不属于相权的延伸范围,关系上更像是皇帝的“私臣”。
这就天然和文官群体,尤其是丞相有了一层隔膜。
再加上那些玄之又玄的物件,被他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拿出来,很容易被归纳到奇技淫巧里头去。
当然了,如果唐奇会做人,主动和文官群体接近,表达自己是良臣而不是幸臣的态度,也不是不会被接纳。
毕竟“山门子弟”出身,和世家一定程度上算自家人。
可唐奇却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故意,自上任以来,甚至连丞相府都没主动拜访过,反倒和平阳公主走得很近。
这就更加深了他和文官群体的隔阂,刘彻又摆出个无条件信任的架势。
好嘛,幸臣的帽子戴牢了!
武将就没那么多心思,一来唐奇拿出的很多东西都和军队有关,战斗力上去了立功就更容易,很容易引起武将的好感。
再则唐奇是个文官,虽然身强体壮,但从来没有转行的念头。
不和武将群体争军功,做生意又不忘带着大将军的弟兄们发财,这就很舒服了。
又是皇帝信任的人,那不就是自家人?
于是就产生了唐奇明明一个“文人”,却在文官群体得不到认同,反倒和武将们熟稔的奇怪景象。
至于御史大夫李蔡,一来是出于生意伙伴,二来他本职就是监察百官,不能有任何偏向。
公孙弘又是出了名的大权独揽,李蔡这个有心也有机会角逐丞相位子的人,天然就属于打压对象。
而李蔡又是武将的出身,会稍微偏向唐奇,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中有多少是文武们的本心,有多少是揣摩皇帝心思之后的故作姿态,那也很难说。
这一点,即便唐奇写了篇让大汉上下都很振奋的文章,也不会改变。
所以当武将们站出来,想用皇帝召见的理由给唐奇解围后,以公孙弘为首的文官群体,自然也就发声了。
公孙弘身为丞相,当然用不着冲锋陷阵。
中大夫应传昂然道:“太学生求学问道是本职,安定候既为博士,也有传道受业解惑的本职,何况既然答应了,又哪里有中途退却的道理?”
“诸位将军让安定候退却,却等于让其不战而败,这怎么能行呢?”
“能著有《大汉少年颂》的堂堂博士,怎可不战而败!”
“你们以为用陛下召见做借口,那些太学生就真的会信吗!”
应传之后,又有几个大夫同样出声。
反倒是皇帝喉舌,大汉著名喷子组合的主父偃、东方朔二人,还跟个木头似的正座殿中,装哑巴。
卫青微微皱眉,正想要反驳应传的话。
眼角却瞥见公孙弘嘴角的冷笑,不由心头一凛,继而沉默不语。
身为大将军,为唐奇说话一次就够了,若还继续和区区一个中大夫辩论,那就是以势压人。
还是一个执掌天下兵权的大将军,在皇帝面前以势压人!
卫青生性谨慎,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没见连御史大夫李蔡,也没亲口去和应传吵架?
只有苏建和公孙贺等人依旧不依不饶,和应传等人吵成一团。
刘彻被吵得烦躁,却也半天下不了决心。
确实要是这时候找借口让唐奇离开,固然不用承受当众败给一个太学生的耻辱,却也和认输没什么两样。
唐奇自己,不一定会高兴。
何况若是本来能赢,却被一纸诏书召回的话,就是弄巧成拙了!
可要是赢不了,那还不如委婉认输……
或者干脆袖手旁观,赢了当然好,就算是输了,也权当让唐先生见识见识朝廷的英才,免得小瞧了大汉?
刘彻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就在朝中吵成一团的时候,茶楼中的比试,却未因此放慢节奏。
杜忠运笔如飞,很快在布帛上写下他所出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