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政治气候转暖,一些错划的右派分子被“摘帽”,江浩得以官复原职。他搬回家住,但夫妻感情已荡然无存,
他再一次踏上塘头村的土地。他是带着使命来的,多年来,他怀着一桩心愿,要为黄先生尽一份孝心。他在心里想,就是把黄先生当义父待也不为过。而今,能够再见阿琬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这个了,因为由于沈月娇的羞辱,他与阿琬已“恩断义绝。”——请了阿琬,又羞辱了她,这让江浩无地自容——尽管这并不是他的过错。
纠偏行动在地区上下引起极大震动。
基层反右斗争的现状深深触动了梅津浦。他意识到,必须纠正极端倾向,把反右斗争纳入正轨。在他的过问下,阿根的右派问题得到纠正。同时,梅津浦推动地委行署通过“关于制止反右斗争无限扩大化倾向”的文件,以地委行署的名义联名下发。
纠偏行动在地区上下引起极大震动,一些政治上有野心的人借题发挥,频繁到省里活动,告梅津浦的黑状。
梅津浦在政治上也遭遇了“滑铁卢”。
“阿琬,陪我一起去看望师傅,好吗?”
阿琬默默答应。
“师傅!”他悲恸地大喊一声,跪倒在黄先生坟前,声泪俱下。他真诚忏悔:“师傅,我对不起您老人家,我辜负了您和阿琬对我的期望。他长跪不起。“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生命,我一定脱胎换骨,重新活一次。”
想到父女俩当年对他的好,他倍感亲切,同时由于想到辜负了父女俩而羞愧难当,悲痛欲绝。他处在深深的自责当中。他想了许多,许多……
“起来吧。”阿琬低声道。
他们走在返回的路上。阿琬一言不发,她很平静,并无怪怨的神情。梅津浦此时能做的也是沉默——一个人做的不好,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阿琬回头对梅津浦道:“回到阿娇身边去吧,以后不要来了。”梅津浦听罢,感觉万箭穿心,这比责怪他还要难受。“过去的依然很美好,把它藏在心里面吧。”她出奇地平静,态度不卑不亢。
他不顾一切的抓住她的手,似乎要表白什么。阿琬不给他机会,从容地挣脱他的手,走自己的路。
“阿琬!”梅津浦不顾一切的呼喊道。
“我并不反对你来,”阿琬解释道。可阿娇不会容忍你和我交往的。如果她造谣生事,你我都很难堪。”阿琬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忘了我吧。”
此后很长时间,梅津浦没有造访塘头村。但是,他一刻也没有中断对阿琬的思念。他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遥望塘头村的方向,无奈复无奈,叹息又叹息。他有时遥望天边,有时静坐发呆,他不思茶饭,心中沉甸甸的。
“津浦,出事了!”正当他沉思之际,闻远匆匆而至。
“怎么回事?”
“听阿琬说,阿根在洪水中抢救集体财产,不幸殉难。”
“哦!”梅津浦听罢,长叹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他悲痛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右派的帽子刚刚摘掉,就丢了身家性命。”梅津浦嘤嘤而泣。
他俩急匆匆赶往塘头村。
一九六六年,政治形势急转直下,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燃遍全国。这把火同样烧到武清地区,一些政治上别有用心的人组织造反派,开展抢班夺权斗争,地委行署上演着一场场夺权闹剧。沈月娇摇身一变,成为造反派领袖,领导了夺权斗争。架在地区医院楼顶上的大喇叭咿哩哇啦叫个不停,矛头直指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几番较量过后,她如愿以偿,在造反派的簇拥下,走进地委行署大楼。此后,成立革委员,她当上一把手。沈月娇深谙群众**的威力,上任伊始,即网罗一批打手,成立“群众**工作队”,对“资产阶级当权派”实行无情打击,残酷**。梅津浦,这个武清地区头号资本主义当权派,成了牛鬼蛇神。他被关进牛棚,失去自由,不久,他被下放劳动改造。
在他被遣送前,沈月娇派“群专”头目给他送去了一纸离婚协议书。他瞅着那张纸,看了足有五分钟,继而狂笑不止。“这个恶毒的女人彻底把我给耍了。她的报复心太强了!”他称他与沈月娇的婚姻是一桩骗局,是沈月娇一手导演的骗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