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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触碰(捉虫)

一中的宿舍采取的是上下铺的规格,没有书桌,这与一中的某些规定有很大关系,书桌在一中的宿舍里是没什么用的。由于6只有三个人,却和其他宿舍一样摆了三架床位,也就十分自然的一人分了一架,全都睡在了下铺。

简旭挨着简蒙,程于欢在简蒙对面。

这样也好,虽然中间有些距离,但只要侧躺着,他就能看见简蒙。比起那个即将逝去却又见不到面的人来,这样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

程于欢一直爱着简蒙,从未变过。

后来的那个男朋友,却也确实是个变数。徐元朗对他很好,他也很喜欢他,但仅仅是喜欢而已,那种喜欢与他喜欢一个朋友并没什么不同。

那时候之所以答应了他的追求,也是因为简蒙,因为一则娱乐新闻。那时气昏了头了。

简蒙即将订婚,看着简蒙和一个十分俏丽的女孩的合照,说不嫉妒是假的。分手的时候决绝的是他,事后怀念的还是他。

他就是这样的拖泥带水。

重遇简蒙之后,才知道那则新闻只是捕风捉影,那时已经和徐元朗交往了一个月。他对徐元朗的感情,朋友之上一点,恋人未满,止步于偶尔的拥抱和点到为止的亲吻,再向前一步他都有点接受无能。

也许是和简蒙在一起久了,被他传染了感情洁癖吧。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他接受不了和另一个人发生关系,那让他觉得反感。

本以为可以慢慢来,他终究有一天可以接受徐元朗。谁料到简蒙出现了,简蒙说,他想重新开始。

那就重新开始吧。程于欢打算和徐元朗提出分手,但那时正赶上徐元朗跟着导师出差,等他回来的那天,还没提出分手两个字,却被简蒙撞见他们接吻。

他实在很想笑,老天爷总是爱和他开这种玩笑。那时徐元朗忽然吻上来,他还没能回神,简蒙已经摔门离开了。

他们还是分手了,徐元朗劝他去找简蒙,但他不敢。

他一个人过了很多年,那些年里,才渐渐的发现当年他所坚持的许多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到头来他渴望的,与当初简蒙希望的生活其实是一样的。

他的畏畏缩缩害了他们两个人,他从来不敢奢望,简蒙竟然一直在等着他。骄傲如简蒙,到了生命的尽头,只求能见他一面。他根本无法想象,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却没等来他的相见,那时的简蒙究竟有多绝望,又会有多么怨恨他,他真的不敢想。

如果那时他去求简蒙重新来过,后来的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如今答案已经无从知晓了。

但他可以以另一种方式重来。想到这里,程于欢不禁笑了,这一笑却被午觉刚醒的简旭瞥见。

“程于欢,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程于欢有点尴尬。

“嗨,看就看了呗,我们蒙蒙那么帅,长这么好就是给人看的。蒙蒙你说是不是啊?”简旭扭头去问简蒙。

程于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简蒙果然已经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们俩。莫名的有些紧张,也是,当年是简蒙追的他,如今是他要回头追简蒙,他当然得紧张。

只不过这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的心理,对他来说还真是新鲜的很。

简蒙坐起身,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简旭,“简旭,不准叫我小名,否则家法伺候。”说完,穿上拖鞋去了卫生间。

他没有多看程于欢一眼。

是不是刚才看他,惹他不高兴了?程于欢不禁猜测。果然还是没法按照当年的轨迹重来,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一件和当初相同的。而且他自己的情绪也不可能一如从前,情绪总会影响人的行为,继而又扯出不一样的效果。当初他根本不怎么在意简蒙这个人,可是如今怎么可能不在意,哪怕他把自己的心思藏着掖着,也总归是不一样的。

何况还有简旭这么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搅屎棍。

“程于欢,你别在意,他有起床气。”简旭这么劝慰他。

程于欢苦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从哪里看出我在意了?有这么明显吗?

简旭追进了卫生间,“蒙蒙,你怎么······”

“嗯?”极具威胁意味的一声,简蒙继续洗脸,简旭十分自觉地改了口,“简蒙,你不能这样,明明你今天上午才叫过我哥哥,这才半天怎么能就变了心了。你这样,你叫我情何以堪呐?”最后一句的调子七拐八拐,简直拖成了戏腔。

简蒙取过毛巾擦脸,幽幽的看着简旭,心想:果然是我哥,还是这么傻逼。

“你成了弃妇了,找根鞋带了结了吧。”说完这句话,简蒙心里才有了几分真实感,他真的回来了。

简旭哭嚎着一把扑在了刚刚走进卫生间的程于欢身上,程于欢这次依然没有防备,脚下一个不稳,连带着简旭一起向一旁倒下去。

简蒙离他们很近,但是本已经伸出去的双手在看到程于欢时却停顿了一下,就是这一停顿,那两人已经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本也没奢望这时候的简蒙会救自己,但事实还是让程于欢不免失望。只是,他只来得及失望了不到三秒,就被脚上钻心的疼给转移了注意力。

下午1点45分,6三人站在了教学楼一楼大厅。

简旭一手揪着t恤胸前的一角,不停地呼扇着,另一手扶着有伤在身的程于欢,转头求着简蒙:“蒙蒙啊,你看哥都快累成狗了,帮把手成不成?”

简蒙置若罔闻。

程于欢难免尴尬,对简旭道:“我自己上去吧,麻烦你扶着我,我可以一级一级跳上去。”

“别介,那多累。”简旭一口回绝。开玩笑,人是他害成这样的,再让人家自己爬楼,那多难看!

周围路过的女生们时不时向这边看两眼,有些干脆停在了大厅,光明正大的开始进行观赏。尽管做了好几年明星,简蒙依然不喜欢这种被人指点的感觉。但看那两人的狼狈模样,也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他恨程于欢,恨他的哀求在这个人眼中竟然一点分量都没有,连最后一面都不来看他。

可矛盾的是,如今的程于欢还不是那个人。

简旭发挥了他的察言观色功能,一看简蒙有动摇,立马煽风点火,“简蒙,程于欢这么瘦,一点都不重,也就那么一百斤多点。你看我都从宿舍背着他去了医务室,又把他背到这儿了,累个半死,你也帮帮忙吧。再说,是你哥我害得人家受伤的,你怎么不得表示表示?”

眼看人越围越多,简蒙只好弯下腰,“上来。”

程于欢做梦都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他就可以抱到简蒙。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先是对那兄弟俩说了声“谢谢”,这才小心翼翼地趴到简蒙背上。

才十五岁的少年,并没有多么宽阔有力的脊背,却能让他安心。六年了,除了重遇那一次的拥抱,他再也没能和简蒙有任何肢体接触,此时简直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

“搂着我,省的掉下去。”

程于欢下意识搂紧简蒙的脖子。

“轻一点。”简蒙没好气地道。程于欢又赶忙把手松开一点。

简蒙托住他的大腿,暗自掂了掂,果然很轻,当年刚刚遇见他的时候,他有这么瘦吗?简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瘦或者不瘦,和我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五楼,兄弟俩折腾了十几分钟,终于赶在上课铃声响起时到了教室。

已经到了的班主任一看这阵势,不免吃了一惊:“怎么了这是?”

程于欢恋恋不舍地从简蒙背上下来,犹不死心地一手轻轻扶着他借力站稳,所幸简蒙没有把他推开。“老师,我不小心摔伤了,大概要耽误军训了,想了想还是请同学带我来向您请假。”

“哦,没关系,待会儿我拿张申请表来,你填完了军训就可以免了。”班主任倒是不怎么在意,“去医务室看过了吧,严不严重?”

“没事儿,”程于欢笑说,“去过医务室,只是扭伤,校医已经帮我检查过,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那就好。”班主任挥挥手,叫他们找个座位坐好。

简旭一听,眼睛一亮,“老师,多拿一张呗,我也想填。”

班主任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和那黝黑的肤色对比,更显得白上加白,“这个,数量有限。”又补了一句,“别没事找事啊。”

简旭在一阵大笑声中,回了座位。

程于欢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还在回味触碰简蒙的感觉,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趴在简蒙身上,再也不下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魔怔了。

整个下午,美其名曰自习,依旧吵得几乎可以掀翻屋顶。其间,6班教室外不时有女生路过,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向6班内部扫过,简蒙同学被当成稀有的猴儿,活生生叫这群小女生免费观赏了一下午。

晚饭时,简旭十分自觉地帮程于欢打包了一份,端茶送水,万分周到。令程于欢不禁怀疑,这厮在家里究竟扮演了个什么角色,竟然这么有贤妻范儿。

还没等他问,简旭已经自己说了:“哥照顾的周到吧?”

程于欢点头。

“那是,好歹我家蒙蒙就是我养大的。你别看他现在拽的那样子,小时候可乖啊,连去厕所都要拉着我的手去。爹妈忙啊,长兄如父啊,不管不行啊,啊啊啊——”他忽然跳起来,“谁拿东西打我?”

简蒙正冲着他竖中指,出于长兄的威严,简旭冲过去,两人玩闹一般扭打在一起。

程于欢记得,简蒙是简旭姑姑的孩子。简蒙父母离异,他的父母都在国外长大,父亲还是个混血,简蒙那双蓝眼睛就遗传自他父亲。这兄弟俩的祖父那一辈就已经移民,简旭的父亲大学毕业后回国创业,而简蒙是在父母离异后被母亲送到了舅舅家。所以,简蒙是简旭养大的,程于欢还真是信了一点。

简蒙的感情洁癖源于父母的感情决裂,而导致父母离异的原因是他父亲对感情的不忠。想到这里,程于欢觉得有点累,不由得趴在了课桌上。

几欲入睡的时候,却被一阵喇叭的嗡鸣声惊醒。(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