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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佛面双蝎

段有正疑惑间,陈先生则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径直到哑妇面前,轻声说道:“这位女子,他们三人已被我麻倒,听不到我们说话,你不必心有顾虑。我二人与瑞安府并无多少交情,明日就要离开。我们只是路过遇到你四人,并非有意跟踪。我只是不明白,你与我二人并不相识,也无冤无仇,为何你却对我二人心有怨恨?另则,你为何要装聋作哑?陈善人四年前从何处而来?说吧,我二人对你并无恶意。”

哑妇望着陈先生,过得半晌,示意陈先生解开她身上绳索。陈先生遂取出飞刀,一挑,绳索应挑而开。哑妇又示意陈先生和段有离开,她要小解。

陈先生和段有只得转身离开。

刚走出五、六步,猛听得身后响起陈中濠惨叫,二人回头一看,见哑妇手持一把短刃,已将陈中濠、海保、海喜三人尽毙,向着陈先生和段有说道:“我要报血海深仇,必须杀了这三人!”说着将手中短刃一折,竟变成一截短短木柄,她将其揣入怀中,神色自若。

段有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哑妇当真装哑巴,且心肠狠绝,瞬间杀人无半点犹豫。

陈先生问道:“血海深仇,该不是和这三人吧?”

哑妇答道:“他们是邹春、邹兰的走狗和耳目,我必须杀了。”

“邹春,邹兰?”陈先生皱了眉头。

哑妇望着陈先生:“陈先生有苏皖口音,可知‘佛面双蝎’的名号?”

陈先生满面错愕:“佛面双蝎?二十多年前官府悬赏通缉的江洋大盗,谁人不知!此二人面如佛陀,心似蛇蝎,在江浙、苏皖一带抢劫杀戮,恶行滔天,官府一直缉拿不得......对了,佛面双蝎邹春、邹兰,难道......难道......”见哑妇向着他冷笑,心内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是了,是了,二十年前见过他画像,官府通缉他二人的画像。”

段有已听出端倪,问道:“你们是说,陈善人父子是佛面双蝎,二十年前,那陈义才多大?”

“不是陈义。”哑妇说,“陈善人即是邹春,邹兰你未见过,他人就在府中,但一直不露面,绝不见面生之人。邹春邹兰是亲兄弟,陈义也非邹春之子,是数年前在姚秦国与邹春邹兰相识,一起来的凉州。”

段有吃惊不小,问道:“你此话......当真?”

哑妇说道:“句句是真,还有那黄胡子,是邹春邹兰到此地后,才投奔来的,应是祁连山中的土匪,根本不是甚么镖局的趟子手。”顿一顿又道,“再则也根本无甚么瑞安镖局。这邹春邹兰恶性不改,来凉州后,隔时就带人出去,打着镖局的旗号,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在他们刀下!”

段有脑中现出陈善人慈眉善目的脸,实难与凶神恶煞般的悍匪系于一体,倒是这哑妇,面目狰狞,心狠手辣,十足一个恶匪。一时心中烦躁,沉默不语。

陈先生说道:“难怪官府抓他们不得,原来远逃到了凉州这儿。”又问哑妇,“这么说,佛面双蝎杀了你家人?”

哑妇愤而答道:“二十三年前,汉水口,我丈夫、孩子、公婆、小叔、妯娌,一家二十余口,全部被此二贼杀害,两大船东西被抢光,只我一人潜水逃得性命。”说着眼中泪水滴滴而下,声音哽咽,“为了报仇,我卖身换得一把利刃,又自毁容貌,装聋做哑,投到邹家当了下人。二十多年来,我一直跟随邹家,伺机杀他们,现今又学得打狗棒法,多了几分把握,只等机会。今日本是到此祭奠家人,哪料被陈中濠、昌松二害盯上......若非先生二人,只怕这二十多年的谋算,就断送在今日。”说着扑通一声跪地,行起大礼,“贱女公孙娥,叩谢陈先生、陈公子。”

到了此时,段有已全然相信,这个名叫公孙娥的女子,经历竟是如此惨烈!若非身负血海深仇,若非心坚如铁,又岂能卖身自污,又岂能将此耻辱之事向外人说出?!

段有将公孙娥扶起,想起一事,说道:“原来那日化子们抢劫瑞安府,真是你给留的门,在我追赶时,是你有意绊倒我的?”

“正是。”公孙娥说道,“我只盼有人和两恶贼作对,也便于我趁乱报仇,后来见你帮那两恶贼,就心中对你有怨气。”

段有一笑,已明白这些时日来她为何望他的眼神似有怨恨。又问道:“这么说你真和那景端是同谋,昌松二害又怎的反过来抓了景端?他人呢,关在哪里?”

“我和景端并非同谋,也未说过话,至于二害为何反过来抓他,我不知,只知道邹春将海喜打得皮开肉绽,关了两天,后来放了。”哑妇说,“那叫景端的化子,是今日上午被昌松二害抓来的,之后邹春、邹兰、陈义等人也回来了,关在后院地窖中。我给他们送饭时才认出是景端,挨了毒打,一只耳朵也被割了。”

段有心中一凛,怒道:“这邹春不是说不再追究了吗,怎的这般歹毒?”

公孙娥冷笑一声,说道:“这就算歹毒?这是他大发善心了。”

段有又问道:“听你刚刚说的,地窖中还关有人?难不成他们把那晚的化子都抓了?”

“这倒不是。”公孙娥说,“另外的人,是近年来陆续抓的,有八、九个,有姓段的,有姓钟的、姓窦的,好像都和段家有关系。”

“甚么,姓段的!”段有吃了一惊,“有无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两腮有酒窝?”他一听姓段的,立马想起段玲。

公孙娥摇摇头,说道:“小姑娘倒是有两个,好像不姓段,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也看不清容貌。”

“姓陈,叫陈玲,是不是?”段有急切间抓疼了公孙娥的胳膊。

公孙娥又摇摇头,“姓甚名谁,我真不知道,我也是给他们送饭时,偶尔听他们称呼,才听得的。”

段有着急上火,陈先生捏了一把段有,示意他冷静,向公孙娥问道:“你说地窖中的人,都和段家有关系,是吧?”

公孙娥点头道:“非亲即友。”

是了,段有记起刚到高沟堡时段景说的话。原来这几年段家及亲戚被人抓捕,竟是这邹春等人所为!

他们为何要如此?

三人一时无语。公孙娥在一旁挖起土来,说是埋了陈中濠、海保、海喜三人尸体,以免留下痕迹。

陈先生忽然对公孙娥说:“你赶快回去,尸体我们处理。”

公孙娥想了想,说声好,就疾步出了树林。

一个聋哑下人,夜间外出,长时不归,确实让人怀疑。故而陈先生一提,公孙娥即明白。

公孙娥走后,陈先生问段有如何处置此事,段有不假思索,说:“我今夜就去地窖一探,若有玲儿,即行救出,再看后事;若无玲儿,明日我向邹春言明,放了段景和被抓众人,若邹春不答应,则报官。”

陈先生说道:“你不蛮干就好,不过,他们处心积虑抓了段家人,哪能凭你一句话就放人?报官也非善策,万一邹春狗急跳墙,杀了众人,岂非得不偿失?依我看,救人亦不在此一两日,我们先让公孙娥打听有无玲儿,若有,则立即施救,怎么救,我们再商议;若无玲儿,不妨等邹春等人下次外出之时,我们联合朱元等人强行救人,救出后一走了之。至于你说夜探地窖,我看不成,佛面双蝎乃当年晋地有名悍匪,武功高强不说,杀起人来,不论老幼,官兵还是平民,眼都不眨,且行事诡秘,谋算细致,地窖四周定然把守甚严,说不定还有陷井、机关。”

段有沉吟一阵,同意了陈先生意见,说道:“若有玲儿,我拼死也要救出,若无玲儿,就等邹春外出,救出段景等人后,再报官,让官府捉拿他们,也算是帮了公孙娥。”

议定后,两人即埋了地上尸体,陈先生让段有先行回瑞安府,他远远跟着,以防万一。

出了树林,才发现外面下了一层雪,空中雪花无声飘落,不大,亦无风。段有冒雪而行,半个时辰后,回到了瑞安府。

段有到所住排房前,却见房内有灯光透出,正疑惑间,房门吱呀一声大开,瑞安府管家陈中富矮胖的身形现于里面,向段有说道:“陈公子回来了。”

却见房内还站有一人,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浓眉方脸,向段有一抱拳,含笑而道:“在下瑞安府二当家,来的唐突,还请陈公子见谅。”

段有还了一礼,见此人气宇轩昂,谈吐不俗,知他正是“佛面双蝎”之一的邹兰,若非知他底细,已被他气度折服。遂不露声色,还了一礼,心内暗道:此人出面,定有紧要之事,且看他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