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影假装没有看见他,仍然让伙计打开柜子,给他快慢看这手串。但伙计却应承了一句之后,转身对老总管行礼打招呼。
这下刘睿影却是不能视而不见,只好也转过身来。
“老总管忙完了?”
刘睿影问道。
老总管尴尬笑笑,没有回答。
“大人看上了这串手串?”
“还未细看,只是感兴趣而已。”
刘睿影说道。
“这里放在柜子中的物件,都相差无几。硬要对比的话,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老总管说道。
这物件都堆放在一起,显得就不是很有价值了,要是给单独做个托子,或者放在亮眼的地方去,那身价就大不一样了。
比如翡翠,到了地上就是块破石头,可打磨后放在架子上,拴上红绳,就不知价几何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了!”
刘睿影说道。
“大人是要送礼?”
伙计插嘴问道。
“有什么区别?”
刘睿影反问道。
“要是送礼的话,小的当给您包装精致些,仔细些。”
伙计回答道。
包装决定一切,几块布的事。
刘睿影点点头,算是默许了“送礼”这个说法。
“大人,先借一步说话?”
老总管小声说道。
刘睿影正看在兴头上,这时候打扰,任凭谁也不会高兴,还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但事急从权,老总管也没有办法。与其兜兜转转的和刘睿影温吞吞的绕圈子,不如直接了当的说明表。
刘睿影思忖片刻,当先走到了店门外。
这条街上的店铺全都是卖海货的,来往的客官也都是外地人。
刘睿影看着人流,开口问道:
“老总管什么事?”
“嗯……不知大人方才有没有看到那一缕白烟?”
老总管反问道。
刘睿影当然看见了!
但刘睿影当然不会承认!
看见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看见了是自己看见,不承认是为了等着老总管彻彻底底的告诉自己。
“今天阴天。”
刘睿影补充了一句。
阴天。
还兴许会下雨。
在这样的天气里看不清一缕白烟实在是太正常了,老总管根本挑不出理来。更何况他现在要求于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所以陪着笑,对刘睿影说了一番那白烟是何时在何地升起的。
“这白烟是什么意思?”
刘睿影一针见血的问道。
老总管思量了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那是在王爷出事之后,王妃娘娘主事时定下的暗号。哪个地方升起了白烟,就代表那个地方出了事端。”
老总管说道。
刘睿影听了觉得可笑……
这种法子,非但很原始,还很不中用。
白烟升起,自己人能看得到,外人也能看得到。说是暗号,但这样的做法和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
到现在为止,刘睿影见过三个手握大权的女人。凌夫人,胡夫人,还有现在这位王妃娘娘。
相比之下,还是凌夫人能稳压那两人一头。
但凭王妃娘娘相处的这“暗号”,刘睿影就觉得她不是个聪明的女人……
“看来这事端是和我有关系了!”
刘睿影叹了口气说道。
白烟升起的地方,刚好是在海边。
安东王城的海边距离城中心不远,刘睿影照例是坐马车去的。不过还未
颠簸多久,就已经到了地方。
刘睿影第一次看到大海。
看到那波浪起起伏伏,他就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赶忙收回视线。
白烟还在燃着,只是变得更加纤细。
海边的风要比城中大不少,白烟变得纤细后,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不过令刘睿影惊奇的是,王妃娘娘也在此地,围着白烟站着,一脸凝重。
“见过王妃娘娘!”
刘睿影上前行礼。
“刘典狱不必多礼!”
王妃娘娘说道。
随即她的眼神又回到了那堆还在燃着的白烟上。
老总管告诉刘睿影,白烟升起,就代表着事端。
而这次的事端,任凭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因为白烟旁边有一具尸体。
与其说他死了,不如说他睡着了。
这具男子的尸体面色祥和,嘴角带着微笑,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
但围拢在尸体周围的人,脸上都挂着悲伤。
尤其是王妃娘娘,眼眶中的晶莹始终都在打转。
看来这具尸体王妃娘娘的关系不浅。
“是我弟弟。”
王妃娘娘说道。
刘睿影心头一震!
白烟旁躺着的人,竟然是王妃娘娘的弟弟,也就是安东王也潘宇欢的小舅子。
放在皇朝时期,他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王妃娘娘,还请节哀……”
刘睿影说道。
王妃娘娘转头看向刘睿影,许久,忽然开口说道:
“他和你其实挺像的,不过没有你聪明就是了。”
刘睿影不知道王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开口回答。
“过刚易折啊!”
王妃娘娘又自顾自的感慨了一句。
“仵作们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还请刘典狱查验一番。”
刘睿影这次注意到吴班头带着两名手下站在不远处,一脸阴沉……想必是没能弄明白王妃娘娘弟弟的死因。
刘睿影蹲下身子,从发根额角开始一寸寸查探。
粗略一遍下来,也没有发现原因。
刘睿影冲吴班头招招手,让他和两名手下围起帐子,将尸体和旁人隔绝开来。
然后解开衣襟,查验起身体各部位。
“王妃娘娘,您弟弟身上可有胎记?”
刘睿影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
“胸前有一块,小时候很明显,后来越发淡了。在后面……我也不清楚。”
王妃娘娘说道。
男女有别,即便是亲姐弟也是一样。
刘睿影一解开衣襟,就看到他胸前的一块皮肤颜色和周围不同。
若不是胎记,则像是晒伤。
但这个部位,极少有晒伤的可能。
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地里刨食吃的农民来说,晒伤倒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大多都在背部。
像是这般,胸前只有一块,决计是不可能的,唯有胎记才会如此。
刘睿影盯着这胎记许久,忽然轻松起来。
将死者的衣襟整理好后,嘱咐仵作将帐子收起来,折成三折,改在尸体上。
“刘典狱可是有了发现?”
王妃娘娘问道。
“昨晚我和一位朋友喝酒,她给我看了几样东西,都是淬了毒的暗器,形状各异。大多都做成了文房四宝的形状,但其中有一样极细极细的牛毛针,即便是淬了毒,也看不出来。”
刘睿影说着,摊开掌心,举到王妃娘娘面前。
王妃娘娘定睛看了许久,这才借着些许微弱的反光看到这根牛毛针。
“我弟弟是死在这跟针下?”
王妃娘娘惊诧的说道。
这根针着实是太细了……试想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头发丝戳伤? 更不用说这跟镇要比头发丝还纤细……
“这根针只有淬了毒,出手之人又准又快,让针恰到好处的扎进了心脉之中。就是这么一丁点毒,刚好能令人毙命,又不会让人的面色以及舌头发生变化,所以先前吴班头才没有查验出接过来。”
刘睿影解释道。
“这样一根细针,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王妃娘娘一脸狐疑的问道。
“刚才在下不是说了?昨晚从一个朋友哪里见过。”
刘睿影笑着说道。
王妃娘娘听罢后看向了老总管。
可惜昨晚刘睿影换了三家酒肆喝酒,见了许多人。他又偏偏和每一个人都表现的极为熟络,勾肩搭背的。老总管也无法辨认出谁是刘睿影口中的那位“朋友”。
其实这牛毛针,刘睿影根本就没在安东王城里见过。
不过他知道这是云台的东西,算是独有!
但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个地方,那先前的做派就都成了无用功。
刘睿影不相信王妃娘娘不知道是谁杀了他弟弟。
就像刘睿影用放浪形骸拖延时间一般,王妃娘娘也用不停出现的事端来刺激他,想让他尽快能被自己掌控驱使。
两边都在尽自己所能的算计对方,谁也不愿意在任何一次交锋中落在下处。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拼的就是耐性和毅力。
“辛苦刘典狱了,这跟牛毛针可否交给我等保存?”
王妃娘娘说道。
这根针对刘睿影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大大方方的递给了吴班头。
针上的毒也尽皆融进了死者第身体里,现在这根牛毛针只是一根普通的细针罢了。
王妃娘娘冲老总管丢去一个颜色,老总挂见后极为识趣的带着其他人朝远处走去,此地只留下王妃娘娘和刘睿影两人。
“我弟弟生前一直负责整个安东王域和查缉司之间的事务。”
王妃娘娘说道。
她的话音刚好伴着海浪,刘睿影听得有些费力。
“原来还是在下半个同僚!”
刘睿影说的不卑不亢,不悲不喜。
王妃娘娘斜眼打量,发现刘睿影仍然前没有任何触动,烟头叹了口气,说道:
“罢了罢了……他根本不是我弟弟!”
“在下知道。”
刘睿影回答道。
“你知道?!”
王妃娘娘惊惧的说道。
既然刘睿影早就在知道,那自己反而成了傻子……
“人死不能言语,生前的身份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刘睿影说道。
这话不像是从一个武修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像为隐士之言,看破红尘,悟透了生死。
“他不是我弟弟,他是现任的王府大总管!不过我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待的。”
王妃娘娘说道。
“现任的王府大总管?”
这次终于轮到刘睿影吃惊了!
看到他吃惊的样子,王妃娘娘很是满足。
主动权算是回到了自己这位主人家手里,即便不能牵着刘睿影的鼻子走,但这两日内王妃娘娘也受够了刘睿影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不错!是不是觉得他没有跟在王爷身边很是奇怪?”
王妃娘娘反问道。
刘睿影点点头。
虽然他很不想这样做。
但牵扯到了自己来此的本质,就算知道王妃娘娘是在吊胃口,也只能先应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