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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

这是我久违地闭上了眼睛后的所见,所闻。

我踏入了一片虚无,空间里的杂乱黑线无序串联着,在最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漩涡,强力的吸引力让我无法站立,我像是被人推着后背,渐渐往那个方向去。

我一脚陷了进去,像流沙般被湮没,挣扎是无用的,叫喊的声音堵在喉咙,我只有往上伸出手,直到手指末端也在这个空间里消失殆尽。

短暂地失去意识后,我睁开了眼,看见了被白光照得轮廓不清的伦尔。

他指着一个方向,示意我往那边去。

我穿过了山川和森林,往里走、往里走,走出森林后,我见到了一片土地。

那里是一个熟悉的村庄。

我往里继续走,沿路是七横八倒的尸体,推开那扇半开的大门,在一片空地上,士兵们的兵器流着赤红的血,一群人跪在地上,等候着屠刀的落下,仿佛这里是一个刑场。

“天父啊,请你宽恕的我的残忍......我的仁慈。”

血不断地渗进白沙里,仿佛大地恶魔贪婪地吮吸着。

一个女人的眼里嗔满了泪水,模糊了那个婴儿透不过气来的发紫的脸。

她的脸和我是那么相像。

婴儿柔弱的脚胡乱蹬着,却触碰不到她的身体,如同求助无援助。

渐渐地,婴儿不再挣扎了,仿佛在做某种告别仪式,垂下眼帘,没有咿咿遗言,简简单单地,与生的世界隔了开来。

女人的耳里嗡嗡作响,视野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点点残影,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自己提起裙角路过的那个矿坑,大人在工作,有小孩子在洞里攀爬,其乐融融。

她渐渐松开了手,从婴儿白皙的脖颈上抽离开,那是她的亲生孩子。

她抬头看着湛蓝得一尘不沾的天空,白色的光犹如神明的桥梁,一道通往未知的天梯徐徐降下来,仿佛要把谁接走的模样。

她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沙地上。

穿着红衣立领服饰的士兵冷眼着,仿佛在执行一件极其荣耀且正义的使命。周围的人跪在地上,颤抖着看着地面。

一个士兵沾满了血的剑高高举了起来,人们惊恐地屏住了呼吸,仿佛下一秒又有谁要被处刑。

“异教徒,不准再出现了。”众人拼命地点头,汗水和泪水都甩到了地上,等到士兵们抢走了食物离去后,有的人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没人敢随便伸手碰那些切面整齐的头颅,以及那个窒息而死的婴儿。

一个年青人赶忙抱起她往房间里跑去。

“医生在哪里!”

她是半天后才醒过来的,仿佛有一道圣光,照亮了她的眸。她睁开眼睛,窗外是黑,床头的柜子上点着一根蜡烛,十几个人跪在她身边祷告。

“看,她醒了,天父仁慈。”

现场的人都抬起头来,悲喜交加的模样在烛光里特别怪异。

“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一定全都死了。”

她的心突然悸动着。

“我的孩子在哪里?”众人沉默,一个秃顶的老人从人群里站出来。

“他不在了。”一个年轻人有气无力地说着。

“小夕呢?”

“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她绝望了,没有力气喊,一下子倒回了床上。

三个孩子在餐桌前打闹,老人坐在门口读着刚找出来旧书,房间里飘荡着新鲜菜肴的芳香,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还在商量着农田收成的事,明明还是早上的事情。如同一面平静的湖,瞬间被惊涛骇浪吞噬了一般。

此时,杂乱的黑线突然刺穿了整个空间,场景突然支离破碎起来,在碎片的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是怪物、火海、屠杀、痛苦的面孔。

哭声、喊叫声不绝于耳,诉说着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后来,这个村子的人消失了。

房子不见了,农田也不见了,河水淤积着干涸,从一片焦土再次变成荒原。

黑线闪过,时光回溯,倒退回了那一幕。

女人被士兵们胁迫着做出选择,一个孩子或者是在场的所有人。

十秒的倒数是生命流失的沙漏。

女人的嘴唇咬出了血,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按在了婴儿的脖颈上,一点一点地加大了力度,残忍地像一把钳子,嵌进了他的肉里。

我的泪水一颗一颗地溅到了地上,我大声呼喊着,乞求着那个正躲在床底下的女孩。

“你快出来,求求你,别躲在那里了!救救妈妈!”

只要你出来的话,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也许所有人都能得救,大家还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玩耍,到田地里捏小泥人,在随意漂流的小舟上闭着眼睛睡觉,你可以教弟弟识字、去那座山,去找那片海.......

我看着抱着头趴在那里颤抖的小女孩,直至婴儿窒息断气。

一次又一次。

这幅一成不变的场景我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了。

接下来还会循环往复,好像时时刻刻地让我不要忘记似的。

我深切地知晓,此时的我是不会忘记的,它们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烙在我的身体最显眼之地方。

我也知道我一旦醒来就会忘记,回到那个时候,变成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孩,而且永远抵触回想,害怕得不敢在夜晚闭上眼睛、过上再平常不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看着那个小女孩,似乎找回了一些力量。

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几步,转过身来,那是一团交织错乱的黑线结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影,她充斥着污秽、丑陋和力量。

“谢谢你。”

我想着肉眼所及的人类走去,仇恨像一颗种子从我的身体里疯狂生长出来,生根、发芽、浴血生长.......

成长总是伴随着苦痛,身体裂开了的剧痛让我哭嚎不止,巨大的双翼从我的蝴蝶骨处刺出身体,肌肉爆出着结成了经络暴露的利爪.......

这是一场复仇。

我把他们所有人的皮肉掀开,骨头咬断,用力咀嚼着,大口大口地咽进去,吞咽的痛苦让我生出快感,仿佛只要不断地吃下去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没有人在了。

我顿觉反胃,鲜红的肉渣从我的喉咙里涌出来。

我走进那间房子。

那个女孩还是躲在床底下,她可能已经感受不到她早已僵硬的身体,但她的哽咽却越来越强烈了。

我蹲下去,伸出丑陋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尽我所能地扬起嘴角。

“不要害怕,这次,让我来就好了。”

后来,这个村子消失了。

房子不见了,农田也不见了,河水淤积着干涸,从一片焦土再次变成荒原。

黑线再次缠绕,我顿觉落入深渊,我用力地蹬了一下腿,

踩空的惊吓使我回到了人间。

我,醒了。

窗外,阳光正好,厨房里的香味飘来。

伦尔端着早餐放到木桌上,来到我的床边。

“夕颜,昨晚睡得还好吗?”

“果然,我还是不怎么喜欢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