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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二年的这最后一个月,刘玄在后宫里,“杀”红了眼,颇有些沉浸于“炮火连天”。
乃至于久久未曾出宫去看望柳白缨。
除夕那天,按制在奉先殿里拜过之后,忽的想到了她,许久未见,倒有些想念。
就问曹少钦,可有给她送去过年的东西。
曹少钦倒是还记得,说吩咐人送过了。
刘玄嗯了一声,说道:“晚上朕要去看看她。”
曹少钦道:“奴婢明白了。”
宫里张灯结彩。
晚间用膳,看着满堂的美女,各个都娇羞着、暗送秋波的往自己瞧来,回想这一月的生活,不由心头一懔,暗道:“这实在是太荒银了啊!”
想到这期间,孙雯、蔡音仪都曾劝他不要这么沉迷酒色,以免伤了龙体。
“我却疏忽了,没有听进去,还笑说自己身体强健,唉!~”
他修为精深,身体的确强健。
但问题不在于伤身,而在于腐化意志!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特么可就考验意志了!”
晚膳过后,刘玄与她们说着闲话,望了曹少钦一眼,曹少钦悄然退了出去,又悄然的回来,过了半刻,忽有司礼监内监来报,说有紧急军报!
刘玄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带着歉意的望了孙雯等人一眼,说道:“朕要走了,你们……”
孙雯等也都起身。
孙雯说道:“陛下应以国事为重,不必操心我们。”
刘玄笑道:“皇后贤明。”便就离去。
孙雯等恭送。
刘玄与曹少钦偷偷的出了皇宫,往柳白缨那儿去。
爆竹声声,喜庆的氛围浓重。
院门上也贴了红纸对联:瑞彩盈庭风传花信,祥光当户雨濯春尘。
嬉笑声从院里传出来。
刘玄听到了声音,不禁一愣。
听声音,他就认出了人。
唐玉寒、叶棠、陆依晴三个也在啊!
几个人守着过年,还挺高兴的样子。
·雾草!
·本还以为她们主婢两个会触景生情,分外寂寞凄凉呢!
刘玄暗暗腹诽,敲响了院门。
院子里的声音,顿时就停住了,阿青的脚步声小跑到院门后,问道:“谁啊?”
院门打开,她大吃一惊,惊喜道:“啊,文公子?!”
刘玄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柳白缨等人看到是他,也都一惊。
叶棠神情暧昧,笑说不坏他们的好事了。便与唐玉寒、陆依晴等一起辞别而去。
柳白缨挽留不得,送她们出了门。
“你怎么今天来了?!”柳白缨望向刘玄,有惊喜,又有些哀怨。
刘玄笑道:“我来陪你守岁,怎么,不喜欢我来?”
柳白缨嗔怪道:“你要么一月不来,要么忽的来了,倒让来陪我的姐妹们走了。”
刘玄:“冤枉,我可没叫她们走,是她们自己要走的。”
柳白缨翻白眼,“你还想要她们一起陪你?”
刘玄嘿嘿笑,“多多益善啊。”
柳白缨举手打他。
。。。
炎国这边都沉浸的过年的喜悦之中。
巫岭山脉相隔的吴楚两国内,却风起云涌。
外敌虽然退却了,但是,朝廷的高征收(主要用于供养军队),却没有减少。并且由于多了炎国援军,开支还略增加了。
想以种番薯,来缓和内部矛盾,也因为不符合田主利益,受到反对、破坏,而收效甚微、甚至适得其反。
其内部矛盾依旧严重!
小民变此起彼伏,星火遍地!
依旧令吴楚朝堂头疼!
炎国又表面上与他们交好,称兄道弟,背后却从青龙会抽调高手,潜入吴楚,勾连义军,助长威势!
一时之间,两国内的民变,就如火如荼的烧了起来,声势比较之前,更加的猛烈,波及一百零四个县!
其中尤以六路义军最为强大,坐拥人马二三十万。
武林高手,正面硬怼千军万马,那不是对手。
但是,以他们的身手,搞些“特种作业”,比如刺杀、探听情报等,却是得心应手。
吴楚两国朝廷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镇压义军上。
两国常与蛮国战争,促进了火器的发展。
火器先进。但也并非全军都备有火器。
备有火器的,只有北部的主力。
其余的,基本还是冷兵器,鲜少火器。
并且,财政开支多用于主力。
其余军队,军饷不足,战力也不足。不过,用于镇压民变,大约也足够了。
另一方面。
炎国推进新政。
吴楚纷纷批为邪道,朝野非议颇甚,尤其是恪守义理的文人,批的最重!
若走这条邪道,工商兴起,势力壮大,势必有入仕途的要求!朝廷财政依赖工商,势必也要进行拉拢!
如此,王八看绿豆,改革也势必影响到——科举制!
当前,科举制中,有一条是禁止商人(及其子)参加科考。
吴楚由于财政压力大,为了筹钱,其中用到了商人,商人(及子)地位略有提升,可以入学、科举,但是,这个名额是极个别的!
吴楚朝廷垄断经营烟茶酒等。
以盐为例。
办法是把盐“证券化”,发出盐引。
商人向朝廷购买盐引,凭借盐引去取盐、贩卖。
本来生产多少盐,是按照需求而定的。
但是在发展中,也成为了弊政。
由于朝廷财政压力大,利益促动之下,就走向了“随心所欲”:超额生产、印发盐引、并且抬高价格,从商人那里,获得更多的钱银!
商人又把成本,贩卖时,又把成本转移到盐价上。
盐生产的更多,按照经济规律,本应价格更低。
可在权力干预之下,对抗经济规律,一切都倒过来了。
非但盐价没有降低,还十几倍三十余倍的暴涨!
更要命的是,盐的生产超过了需求,市场消化不掉。
朝廷为了维持这项收入,不使这套模式崩溃,朝廷又给盐商背书,强行摊派!
结果——
百姓:我吃不了这么多盐。
衙门、盐商:不,你吃的了!
吴楚情势所迫,科举虽然向商人略有松动,但也是极个别,不是主流。
但若走炎国新政的邪路,就与这不一样了。
商人参加科举,势必会占有很大的份额!
科举做官,官位就那么多,你商人来分一杯羹,岂不把原来的既得利益集团,都给得罪了?
因此,反炎国新政、将之视为邪道的,非只恪守祖制的义理。
士林之中,持有这样的议论的,是大多数!
吴楚的士林风潮,几乎就是要把炎国新政批倒批臭!
。。。
这样的情况,也非只吴楚。
炎国作为“当事国”,士林内部的非议,更是暗流涌动。
随着刘玄出京巡视,重申推新政乃国策!
这样的非议,就更加的汹涌了。
各地士绅、学子,联名奏请,雪片一般,往朝廷送来!
极端的,就是跟腔吴楚,说新政是邪路,要求停止新政!
温和的,也认为应该徐徐图之、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这些奏请,送到朝廷,君臣都看过。
刘玄暗道:“还要徐徐图之?我特么已经很慢很慢了!”
朝臣之中,曹党已经被新政捆绑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曹琳对这些奏请,十分生气。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嘴上说的好听,什么祖制、圣人言、天下苍生,呸,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利?]
彭秩等义理派,本就反对新政,自然支持这些奏请。
清流面对这样的场景,内部意见难以统一。
张瑜认为新政有益于天下苍生,应该坚持!
至于士林非议,那是他们不懂事,应该好好的教育教育!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岂能因私废公?要是不知悔悟,这样的人也不配入仕途,做了官也是害人!
并认为陛下是个雄主明君,对宗亲勋贵都能下得去手,又岂会因为这点反对声,就改变了心意?
高洁赞成他的意见。
周成却另有看法。自古皇权依靠士大夫而制天下。士林声浪,陛下也要忌惮,不得不妥协啊!
认为新政恐怕会夭折!
由于是年底,朝廷也没立即处置,将这事移到明年再议了。
奏请而已,又不是民变。
但这事也不能不重视!
这个问题的确很大!
也需得拿出个对策来!
推新政,工商大兴,改革科举、允许商人子弟入学科举,是个势必所趋的事。
只是,应当怎么解决被触犯了利益的人的不满呢?
。。。
刘玄一个春节,都在想这个问题。
不改是不行的。
资本的势力起来,你不主动改革,对他们进行统战,那么,他们的利益就没有保障、就没有安全感。
这破事,刘玄越想越感到头疼。
待在宁馨轩晒太阳,沈阳霁在他身后,纤纤玉指给按着太阳穴。
按制,后宫不能干政。
但是,还是那句话,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沈阳霁道:“陛下是因为什么事而忧心?”
刘玄并不隐瞒,把事说了。
沈阳霁其实早就知道这事。
后宫其她人也知道。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为君分忧,伺候好皇帝也是后宫的责任!
她们也都暗暗计较,应该怎么解决问题、为君分忧,搏得宠爱呢!
沈阳霁道:“原来是这件事。这件事,妾也听说了。”
刘玄笑了,说道:“哦?有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
沈阳霁犹豫,手上微顿,说道:“倒是想出了个主意,只是、只是……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啊,妾不敢说。”
刘玄有些意外,笑道:“这算什么干政?不过私下闲谈,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沈阳霁:“这可是陛下说的。”
刘玄:“我说的。”
沈阳霁:“妾听说北方的齐晋秦三国,学我夏邦,立六部九卿,却不信任夏人,便把尚书分作左右,一个夏人,一个蛮人。陛下何不学之?”
刘玄一愣。
即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的想法,就是竞争的人虽然多了,但是,可以把官位也给做多了,两相抵消,化解矛盾。
刘玄惊讶的往她瞧去,“这是你想到的?”
沈阳霁:“妾胡思乱想来的,陛下不要见笑。”
刘玄调笑:“你胡思乱想就想出了个办法,朕却没有想到,你是不是在笑朕蠢?”
沈阳霁把柔胰用力的捏他的双肩,嗔道:“妾没有!”
刘玄哈哈笑,说道:“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你可真是个女诸葛。”
当日他就腻在宁馨轩了。
不过,她的这个办法,也不是顶好。
但,刘玄却也受到了启发。
官位一定,竞争的人多了,矛盾激发起来!
竞争的人势必会增多!
化解矛盾,可以做多官位!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思路!
但像沈阳霁所说,学蛮齐他们,一官分多人,虽能化解矛盾,却也有重重弊病!
做多!
做多!!
做多!!!
刘玄想着对此进行优化!
他似乎摸到了头绪!
但是,伸手去抓时,却又烟消云散了!
大半夜的,他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回到了前世,正在看七点半新闻,画面恍恍惚惚,想要去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有播报的声音,清晰的钻进他的耳中,“……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
听得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梦中惊坐起!
把沈阳霁吓了一跳,“陛下,你怎么啦?”
刘玄的脑海中,回荡着那几个字:“……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
嘴上也不禁呢喃的念叨。
沈阳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以为他是做噩梦了,依偎着他,右手轻抚他的后背,“陛下,你梦到什么了?”
刘玄忽的欣喜若狂,将她搂住,往她的额上吻了一下,“哈哈,多亏了你,朕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沈阳霁愕然,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懵了数秒之后,这在醒悟,“陛下想到什么办法了?”
刘玄十分兴奋,下了床去,边走边说:“朕这办法,可比你的要好……”
沈阳霁惊呼:“陛下,小心着凉。”提着锦被,也要下床去,把锦被给刘玄披上。
刘玄心里一暖,又上了床去,将她搂着,躲在被窝里,“朕想的办法,是把六部拆分,成立更多的部来,地方也可增设衙门,比如把刑狱衙门设到县一级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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