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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大鬼的药(十五)

40多天的假期……

凉溪坐在车上,头轻轻磕着车窗。她要回自己长大的小城过年,杨沐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首都。

如果她的生命要终止在袁秋死的那一天,那现在这40多天,她又要浪费掉!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她写稿子挣得那点钱,让他们一家人去首都旅个游都费劲!

愁得要死!凉溪再次体会这种愁到底有多愁。

今年的天气很冷,这座南方的小城,十几天没有见过太阳。到快除夕夜的时候,还破天荒地落了雪。虽然大家都很新奇了,但是真的冷啊!

凉溪缩在家里不愿意出去,在家里翻着直播。她的作业已经写完,有妈妈做饭,她整日生活简直是懒散糜烂。

心中挂怀着任务,凉溪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原本她还要在父母面前做做笑脸,但后来,她连这个也不必了。

今年的除夕,寒冷、暗淡的没有一点喜气。至少,是对于袁家来说。

就在除夕的前一天,家里的座机响了。凉溪跑过去接,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女声。

“喂,你好。”

“啊!你好……秋秋是吧?”

“你是……”

“你……你爸爸在家吗?”

“在的。你稍等啊……爸!”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凉溪有些留意,叫袁爸过去接电话了后,她瞅着袁爸的神情。

听到那个女的说话后,袁爸的脸就沉了。

“你们有什么事吗?”袁爸是脾气很不错的人,凉溪很意外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过只是一转眼,电话里的女人又说了一句什么后,他就一皱眉,有些茫然慌张了。

袁爸再也没有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他的手还提着听筒放在耳边。

“爸,爸!”

袁爸的神儿都没了,凉溪吓得过去拍拍他,好容易叫醒他,袁妈也从厨房里出来。

“怎么了?谁的电话?”

“娟儿啊!”袁爸叫了一声,眼睛直直瞪着,像是要哭。

“我大姐……我大姐说,老,老头子昨天摔了一跤,已经不行了……”

“天哪……”凉溪和袁妈都呆住了,“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换衣服啊!在哪个医院呀?秋啊!去把厨房煤气关了!”

一把扯下了围裙,锅铲丢到桌子上,袁妈风一样的去卧室拿衣服。凉溪从厨房里出来时,袁妈已经扔给她一件棉衣。

一家三口一分钟之内就收拾好出了门,这时候不好打车,袁妈去小区门口拦了一辆。人家也是好心,再加上看这家人确实有急事,原本只是去个超市的车主,把他们一家人拉到了医院门口。

袁妈千恩万谢地扯着袁爸下了车,凉溪紧紧跟上,一家人喘着气到了病房外。

房门开着,病房里面有哭声,且还不只是一个人。凉溪心头一沉,担心地看了看袁爸。

“进去呀!”

袁妈推着丈夫,袁爸的手抬了起来,却没有推开门。直到里面有人把门拉开,面露急色地出来。

“舅舅!你可算是来了!”年轻的男人一把抓住袁爸,连拉带扯地把他拽进了病房。

头发花白的女人,红着眼睛朝门这边看过来,抹着眼泪出来,把在病房外头不准备进去的袁妈拉住了。

“走吧,走吧,进去送他老人家一程……这是秋秋呀?好!好孩子,好得很!”

袁妈和凉溪进了病房,里头的人给她们让出一条路来。凉溪看到病床上的老人,长女快60了的话,这位老人怎么也有80岁左右了。这么大的年纪,大冷天的摔一跤……

袁爸垂着手站在病床边,有些不敢相信床上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当初50多岁,身体健朗,吼他的声音能把客厅震塌的人。

他现在瘦瘦的,人都干了,身体里好像再没有半点水分。手上脸上都没了肉,清清楚楚看得见骨头的形状。

“爸!”

他们有20多年没见了,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他想着再不要叫这样的人爸,但今天在病床前,这个字吐出口来,一点也不艰难。

老爷子张着嘴,却听不见气声。他以极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看了袁妈和凉溪一眼。他撑着最后的一口气,仿佛就为了等这一声和这一家人。现在等到了,老爷子合上了嘴,合上了眼,走得安详。

病房里,哭声四起。

老爷子的儿女都老了,几个孙子却是正能干的年纪,包办了一切后事。

除夕,天倒是干爽了一会儿。大年初一,多好的日子,却又是没完没了的雨夹雪。冷风呼啸,所有人都在家中过年,凉溪他们却在墓园。

埋葬了老爷子,在哭声中,大家磕过了头。年轻的孩子扶起虽然是自己的父母,但在此刻,却也只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

一大家的人,就在这四处还响着爆竹的日子里,埋葬了自己的亲人。

袁爸拖着腿在最后头走着,凉溪跟袁妈给他撑着伞,大家都静悄悄地往外走。快离开墓园时,凉溪又注意到一个人。

他们来时,那个人就跪在碑前。他们走时,那个人竟然依旧跪着,动也没动。

那是个女人,很瘦,穿着棉衣也非常瘦。她的长发被雪盖过,甚至就连头顶,她热量散发最多的地方,都有了不及融化的雪片。

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经历大悲,肯定更不好受。

袁妈撑着自己的伞,凉溪撑着袁爸的伞,她手里还有一把她的。

拍拍袁爸的手,凉溪把伞交到他手里,自己跑去了那个女人身边。走近一看,这人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担忧。她脸色青青白白,如同一座雕像,眼珠都不动的。

凉溪把伞放在了她的身边,她没有动。凉溪站了站,见这女人像是连有人在她身边都不知道,她索性扒下自己的棉帽,戴在了女人的头上。

女人到底还没死掉,被人戴了很长时间的棉帽,那种温暖,渐渐透过湿透的头发传到她的头皮。

她终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很年轻的女孩,美得如同细水茵山。她开口说话,声音在她耳边远远近近,如那山中的鸟语。

“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