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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弈

陈子柚悠悠转醒时,周围一片漆黑。

她有夜盲症,光线差时便看不清东西。而且她怕黑,在黑暗里总是神经紧绷。平时一个人睡时,会为自己留一盏夜灯。

室内遮光太好,此时她呼吸压抑,全力无力,如同陷身梦魇之中。

她在自己失序的心跳声中,听到另一种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身侧。于是突然安心,起身慢慢地摸到台灯开关。

柔和的光照亮她的眼睛时,她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江离城躺在床的另一侧,呼吸安静,似乎睡得很沉。

他睡着的样子十分无害,浓眉,长睫毛,直挺的鼻,薄唇,棱角过于分明的脸,结实但并不肌肉纠结的健美身材,如英雄神话中的睡美男,比醒着好看得多。

他清醒的时候太咄咄逼人,她没心情欣赏。

陈子柚在他的脖子上方轻轻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她一直很想知道,倘若此刻她对他有加害之心,比如拿把刀子抵到他脖子上,他会不会立时警觉地醒来。

但她并不敢尝试。万一他当真,这游戏可不好玩。

她又将手摆成一把枪的形状,在离他的太阳**几公分的地方比划了一下。

然后她轻轻地下了床去冲洗。

陈子柚洗了很久。水很烫,钝钝的酸痛渐渐从周身泛起。

她从朦胧雾气的镜中打量自己,她的胸口与锁骨处有很明显的青紫,肩上也有,吻痕或者咬痕。

她的皮肤白净细嫩,所以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江离城是故意的。有一回他建议她不要穿低胸露肩装。既然她不听劝,那么他自有别的办法令她服从。

江离城的祖先一定不是猴子,而是肉食性猛兽。在他身下时,她常常有一种错觉,好像他随时都会在失控之下变身为狼,将自己连皮带肉地生吞掉。

纵然他的前戏做得再温柔缠绵,令她如水一样几乎化掉,但在真正的过程之中,他将她当抹布一样挤来拧去,每每把她压榨到极限,直到逼得她哭泣哀求才肯罢休。

以前,当她的勇气与自尊还非常顽强的时候,她咬紧牙关不吭声,坚决不让他得意。如果他逼急了她,她便咬他抓他,让他也痛。但是她现,无论怎样,总是她自己吃亏更多。后来她便学会了在这件事上极度的顺从,尽可能地顺着他的心意。顺从虽然没骨气,却可收获一时片刻的体贴,权当厚待自己。

刚才,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是因倦累至极而睡去的,还是在巨大的冲击下昏了过去。

陈子柚一直磨蹭到因湿度过大而喘不过气来,才包了浴巾出了浴室。

她正作着深呼吸,看到江离城已经醒来,披了件丝质睡袍陷在沙里看一迭档,手中夹了一支烟。

他也看见她,用夹烟的手指了指身边,示意她坐下。

他坐的是一只宽大的单人皮质沙,坐在最中间。陈子柚遵旨走到他身边,坐在那个宽大的软扶手上。

江离城向侧挪了一下,空出一点位置,她从扶手滑下来,挨着他坐下。

江离城夹烟的那只手原先搭在沙靠背上后来便搭在她裸露的肩上。他要吸烟,便勾住她的脖子连她一起拖到身前,手臂绕过她时,有时挤到她的脸,有时压到她的唇。

陈子柚忍住想狠狠咬他手臂的冲动。她有点累,像猫一样的偎到他身上,一动不动。这样她至少不用再被他抽烟的动作拨来拨去,而且她很怕她动弹时,那些泛着火星的烟灰落到自己身上。如果她烫伤,他不会愧疚的。

江离城终于看完他的文件,也终于如陈子柚所愿,将那支烟熄灭了。

他看的是一摞广告创意图,名贵珠宝的特写,每一页都璀璨魅惑。他每翻过一页时,陈子柚也顺便瞄两眼。

江离城突然问:“喜欢哪一款?”

陈子柚稍稍离开他的身,冷淡地说:“都不好看。”

他抽出其中一张递给陈子柚:“这个如何?”

图中有大颗的镶钻方形祖母绿,晶莹透亮,华丽典雅,缀在年轻美貌女子的白玉一般的裸背上。

陈子柚说:“这模特长得不错。你的新欢?”

江离城轻笑了一声:“这个建议不错,可以参考。”

陈子柚不作声了,江离城心情却很好:“喜欢这个?刚才你多看了几眼。”

这人一定长了不只一双眼睛。”我多看几眼是因为这一款与这模特气质不合,有损你的高尚品味。”

“嗯,这模特性感不足清纯不够,倘若换成你会好上许多。”他扭头看向她失望的脸色,“陈子柚,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表面乖巧暗暗露爪子的幼稚模样,所以特意逗我开心吗?”

陈子柚装没听见,倚回沙背闭了眼休息。

江离城将刚才所看的那一迭纸一折两半,扬手丢进杂物箱后,用遥控器开了电视,从沙旁的矮桌上的烟盒里又取了一支烟,点燃,悠然地吸着。

烟味飘入陈子柚鼻端,她又有些无聊:“给我一支。”没经他同意,便探身去拿他的烟盒。她越过他的身子伸长了胳膊,距离只差一点点,她巴在他的身上也够不着。

江离城伸手用食指中指将烟盒夹起,一扬手,便将烟盒丢到更远处。”女人抽烟很难看。”

陈子柚撤回身子,但顺手抽走他手里的烟,使劲吸了两口后,重新夹回他的指中。

她悠悠地吐出烟圈后慢慢说:“这个样子很难看?以前你不是说,最喜欢看到我难看的样子?哦,我弄错了,是难堪。”

江离城向后挪了下身子,微眯着眼睛看她,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子柚无惧地看向他,眼神澄澈。

他俩如高手内力对拼一般僵持了一阵子,表面无波,暗流涌动,陈子柚先服输,先败了气势。

于是她站起来打算脱身,江离城没阻止她。

可是当陈子柚刚站直,便现她的浴巾下摆被人扯住,已经松开,她再向前走一步,浴巾就会被他扯落。

她抓住襟口处试着挣开他顺利退场,但被他使劲一带,整个人都狼狈地跌进他的怀里。

他翻身将她压倒,扯掉她蔽体的浴巾。他的唇再一次咬向她胸口已经受伤的那一处肌肤,她疼得轻轻叫了一声。

那张单人沙的空间很有限,又特别的软,她像陷入蛛网的小飞虫,无处挣扎。她伸手指向床的位置,弱弱地说“到那边“,江离城根本不理会她的请求。

他特别清楚怎样会令她备感屈辱,怎样又会令她尊严扫地,并且以此为乐。

江离城擦着头从浴室出来时,陈子柚已经穿戴妥贴。

她穿了浅色的棉质衬衣和牛仔裤,把头扎成马尾,没施脂粉,看起来像学生。

这套衣服她也忘记是何时留在这儿的了,刚从他柜子的角落里翻出来。

她很少在这里过夜,也极少把自己的私人物品留在这里,离开时要么打包带走,要么丢掉。偶尔留一宿,她用的东西向来也都派送新的。

她一向知道江离城有别的女人,他甚至与她在床上时也接过别的女人的电话。虽然他的响应一惯地冷淡不耐烦,但从他的应答与电话里隐约的声响,也知对方正在撒娇卖俏。

不过刚才很幸运,她没现其它女人的东西。

虽然她不打算介意,但到底眼不见心不烦。

衣服应该是几年前的,她一向不穿紧身的衣服,但这一件将她的胸绷得很紧。

她记得某一年自己特别瘦,江离城那时常捏着她的脚踝说她瘦得像小鸡,也不管她吃惯了清淡,每次与她共餐时都弄了满桌子的大鱼大肉要她增肥。

后来她如他所愿地胖了许多,但就此倒了胃口。现在她一见油腻东西就反胃,几乎成为素食者。

陈子柚看见江离城走近她时,身子不经意地直了许多。

江离城打量了她几眼,眼底似乎有了笑意:“你这副模样可真青春洋溢,就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陈子柚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但迅恢复了镇定。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件来时穿的乳白色裙子,对着光线又查看了一下被他撕裂的领口与裙摆,然后揉成一团,丢到他刚才扔文件的杂物箱中。

“奢侈。”江离城淡淡悠悠地说。

“又不是我撕碎的。”

江离城不阴不阳地说:“今晚要回去?你最近体力不错。”

敏感话题。陈子柚小心地回答:“有份明天一早要用的材料,我还没准备好。”

“让江流送你。”

“找车把我送到半山就好。”

“让江流送你回家。”

江流是江离城的保镖兼司机,比陈子柚还要年轻几岁,容貌清秀,身材高瘦,气质冷淡,表情单薄,明显是被江离城同化的人种。

江流并不是本名。据说他是孤儿,江供他读书,给他母亲付药费,后来他改名,连姓都随了他。

陈子柚习惯坐后座,身子绷得很直。她说了一句“送我回半山“后就一直沉默。

江流则如往常一般目不斜视,开得极稳,也不说话。

车子停好后,江流替陈子柚打开车门。她的车就停在旁边,向前挪一步便可打开车门。

陈子柚说:“我去做水疗。你可以走了。”随后绕过车子径自回到会所建筑里,很快又是满眼的灯火通明。

她是这里的常客。前台立即唤了她最熟的服务员来帮她,但她拒绝了按摩理疗服务,只请她们放好水离开。

陈子柚泡了近一小时,在香氛与音乐中,她的精神与肌肉都渐渐放松,迷迷糊糊几乎睡着。

她找出留在这里的衣服换上,回去开自己的车时,现江流竟然还坐在车里等她。见她开了车锁,立即开门出来。

陈子柚说:“如果我今晚睡在这儿,你打算在这里等一夜?”

“江先生让我把您送回家。”江流不卑不亢,“您需要我来开车吗?”

陈子柚没理会他,坐进驾驶室,动了车子。

她有一点点洁癖,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她的车很少载人,她的家,连江离城都没去过。

但江流仍然开着车,不紧不慢地在她后面跟着,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很快便到了她家。陈子柚熟练地倒车进库。

江流也不作声,只是默默下车,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抽着,等她将车停好,便将烟熄了,跟在她身后陪她上楼,直到她进了门,:k开了灯,才安静离去。

陈子柚许久没有听见楼下引擎声,好奇地从窗口探头张望一眼。江流还没走,倚着车门继续抽着烟,似在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陈子柚一探身,他便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到她,向她招招手,随即弯腰进车走人。

陈子柚撤回探出的身子,意识到半夜三更,这样的举止很不文雅。

她一一检查了门窗,准备好第二天的用品,习惯性地又去洗睡前澡。

当温热的水再次漫延她的全身时,她想起今天已经洗了很多遍的澡,皮肤都洗成皱纹纸状。

她自小喜欢玩水,在游泳池里一泡半天,洗个澡也总要一两小时。而这些年来,游泳与洗澡之于她,则越来越像某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