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原以为东莪准备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来刁难他,譬如天上的星星有几颗,太阳为什么不会从西边出来之类任谁也回答不出的问题,现在见东莪这样问,他自然松了口气,"这还不简单,公马生来就比母马强壮,跑得快是正常的,跑不过才不正常呢,这就和男人比女人有力气是一个道理。"
东莪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十五叔果然答错了,我早就猜到十五叔是不懂装懂啦!"
我在旁边说道:"你就别拿你十五叔开涮了,你那个答案任谁也猜不出来,就别刁难他了。"
多铎来了兴致,于是反问道;"哦?这么简单的问题,我还能输给一个小孩子,岂不是痴长了这么多年纪?我就不信了,东莪你能说出什么更合理的答案来。"
东莪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点着多铎的鼻尖,笑道:"哈哈哈...十五叔你可真笨呀,难道没听说过'快马加鞭';这句话吗?公马比母马多出一个'鞭';来,当然就跑得更快啦!"
"啊?"多铎先是一怔,紧接着很快就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哦,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呀!只不过...这个好像有点..."他的脸颊上居然浮现出淡淡的红霞来,尴尬得像个不谙人事的小男孩,"这个,这个...这是谁教你的?"
我正想给东莪使眼色,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东莪毫不居功,大大方方地将我供了出来,小手朝我这边一指,"那还能有谁?这么聪明的问题和答案,当然是额娘教给我的啦!怎么样,如果不告诉你这个答案,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吧?"
多铎"哦"了一声,朝我望了过来,眼神中有诧异,有恍然,又有那么点意外,到后来竟通通化为了浓浓的笑意。他想要强自忍耐,却终又忍耐不住,只好假装咳嗽来掩饰,"咳咳,呃...你额娘果然聪明,恐怕这么天才的人,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不服不行呀..."
我感到满脸滚烫,跟发了高烧一样,如果眼前出现那么一条裂缝,那么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以躲避这难耐的尴尬。
好在东莪这个时候歪打正着替我解围了,她认真地说道:"十五叔,你可要说话算话呀,回答不对问题要怎么办呢?"
多铎这下无法推脱了,只好故作一脸郁闷状,垂头丧气地回答道:"好,认输认输,这就给你当大马骑。"
说着,他就趴在炕上,"来来来,快点骑上来吧,大马要驮着你跑啦!"东莪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哈...十五叔给我骑大马啦,十五叔给我骑大马啦!..."
正要爬上去的时候,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她歪着脑袋琢磨片刻,"哦,对了,还少了马缰和马鞍呢。"接着,她望四周打量一番,目光落在我系在领口上的长丝巾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杨惊喜,"啊,这里有现成的,就拿这个好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蹿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将丝巾扯了下来,动作粗鲁得像个前来打劫的土匪,甚至把上面攒连的珍珠都崩落了几颗。不过她哪里在意这些,三下五除二,就把丝巾系在了多铎的脖子上,打了个还算宽松的结扣。最后又给多铎的后腰上绑了一张椅垫充当马鞍。准备工作完毕,看看还算满意,这才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大马"背上。
多铎被打扮得不伦不类,未免苦不堪言,"我的小公主呀,待会儿可悠着点用劲儿,可别把你十五叔勒到喘不过气来了。这布条绑在脖子上,跟拴狗差不多,哪里是拴马呀?"
"十五叔你应该谢谢我才对,还好只是骑马不是骑牛,不然这布条可就得从鼻子里穿过去啦!"东莪咯咯地笑着:"还有啊,本来这有个现成的马缰可以扯着",说着拉了拉多铎脑后的辫子,"不过又怕把你扯疼了,所以才拿别的代替的,十五叔你还不感激我想得周到?"
我和东青,两个旁观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真是土匪作风,蛮不讲理,或者将歪理当成正理,俨然是东莪的习惯,亏她嘴巴还能这么甜,和她阿玛一样,喜欢打人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看来她和多尔衮脾气相投也是正常的。
多铎无可奈何,只得"愁眉苦脸"地连连点头:"嗯哪,是呀,还是你想得最周到,最妥贴,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呀!"
东莪大大方方地回答:"不用谢不用谢,咱们都是一家人,讲这样的话不就是外道了吗?只要你跑得快一点,哄得我开心了,就比说一百声谢谢还管用。"
我和东青笑得更开心了,多铎一张白皙光洁的脸也变成了苦瓜样,出于对孩子的关心,他怕东莪没坐稳等会被摔到,特意问道,"你坐稳了吗?"
东莪在"马鞍"上满意地扭了扭小屁股,点点头:"唔,坐稳了,十五叔快点走吧。"她坐得稳稳当当,已经迫不及待了。
既然孩子都说坐好了,现在做叔父的多铎,当然应该表现一下自己了,"好,我们走喽!"接着,就手脚并用,在宽阔的大炕上爬了起来。
东莪一手执"缰",一手拍打着"马臀",还像模像样地吆喝着,"驾——驾——驾——"虽然多铎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很慢:"大马快快跑,快点啊!快点啊!"
"好好,大马这就快了。"多铎为了不让小侄女失望,或者不高兴,于是忙不迭地把速度加快了。
绕了几圈下来,东莪仍然不满意,"不行不行,再快点,再快点!"
我知道多铎一大早过来,到现在都快黄昏了还粒米未进,肯定没什么气力。于是对东莪说道:"好啦好啦,差不多就行了,你十五叔还..."
多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笑了笑,"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老头子,还能连个小孩子都驮不动?你别管。"说罢,他又一次把速度加快了,这回,东莪总算满意了。她一面兴高采烈地拍着跨下的"大马",一面唱起了儿歌:"阿玛阿玛地上趴,我是将军你是马,我们一起保卫家;啪啪啪 ,舞鞭花,阿玛阿玛快点爬,敌人已经进门了,我们一起消灭他!..."
听着这样的歌词,我的笑容渐渐僵住了,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东青。他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挂满忧郁,目光随着正在嬉闹的叔叔和妹妹身上移动着,忘记了笑,忘记了鼓掌叫好。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孤寂和落寞。他简直就是多尔衮的影子,连眼神都是如此相似,也许,多尔衮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蜷缩在角落里,呆滞地看着多铎骑在努尔哈赤的背上,兴高采烈地驾驭着父亲来来回回。对他来说,能够在父亲那宽阔的背上自由自在地嬉戏,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耳畔,东莪娇嫩甜美的声音仍然在继续着,只不过这一次换了另外一首儿歌:"骑大马骑大马,骑上大马去看花。看的什么花?红花黄花和白花。红花什么花?红花杜鹃花。黄花什么花?黄花野菊花。白花什么花?白花茉莉花。万紫千红满山花 看的娃娃笑哈哈..."
多铎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我一时间的失神,仍然在卖力地讨侄女开心,一会儿惟妙惟肖地学着怒马打响鼻,一会儿学着烈马尥蹶子,还一颠一颠地,逗得东莪乐不可支,银铃般的笑声响个不停,小脸红扑扑的好像熟透了的苹果,小小的酒窝煞是好看。
我伸手将东青揽进怀里,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后背,他也老老实实地缩在我的臂弯底下,像极了寻求母亲庇护的雏鸟。
玩了好一阵子,也记不清转了多少圈,多铎忽然注意到我们这里,于是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对背上的东莪说道:"你瞧瞧,玩了这么久了,该换你哥哥上来玩玩了,好不好?"
东莪玩得正起劲,怎么能说停下来就停下来呢,她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刚才又没说让他骑,现在也不准,快走啊,十五叔,我要等着急啦!"
多铎颇为为难地看了看东青,东青坐起身来,懂事地摇摇头,"不,我不用,我光看着你们玩就很高兴了。十五叔陪你玩了这么久,肯定很累了,你赶快下来吧。"
"我不我不,我还没玩够呢,十五叔比大马还壮,怎么会累呢?十五叔不会累的,是不是呀?"说着,东莪俯下身子来,用娇嫩的小脸磨蹭着多铎的后脖颈,撒娇道。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好玩的"大马",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呢?"
多铎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爬,这种运动对体力的消耗很大,又是五六个圈子兜了下来,终于有气无力地告饶了:"十五叔真的没力气了,你就饶了十五叔吧。要么,等十五叔休息一下,待会儿再给你骑好不好?"
"不嘛不嘛,再让我骑两三圈就行,求求你了,好不好?"东莪不依不饶地继续撒娇央求着。
我不高兴了,于是板起脸,挪动着臃肿的身体跪立起来,伸手将东莪抱了下来。本来想训斥她几句的,不过想到这个小祖宗脾气大得很,又娇气得要命,稍微给她一点脸色看,她就得委屈得大哭大闹一阵,连多尔衮都拿她没辙,更别提我了。于是,我也只好来软的,安慰道:"再强壮的马儿跑得久了也会累的,也要给个休息的时间吃草喝水不是?现在天都快黑了,你十五叔还没吃饭呢,要不,咱们这就传膳,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饭,休息好了,再接着骑?"
东莪想想也是,总算是勉强妥协了。
于是,我吩咐传膳。小半个时辰后,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我们四个人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就像一家子一样,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刻板拘谨,个个都吃得很是开心,连东青也难得那么高兴,和妹妹一起,轮流给多铎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小孩子使用筷子还不是很熟练,动作未免有些笨拙,弄得桌面上一塌糊涂,不过多铎丝毫没有厌烦的情绪,反而食欲大增,来者不拒,把面前小山一样的菜肴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等这顿饭吃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幕降临,于是我吩咐宫女太监们将东青和东莪送回去。临走前,两个孩子都依依不舍地看着多铎,东莪的眼睛里更满是眷恋,她颇为认真地说道:"十五叔,你以后能不能经常来额娘这里坐,顺便陪我玩耍呢?"
多铎笑了笑,"那是当然,你阿玛回来之前,十五叔当然会经常来这里,陪你玩耍,供你消遣,给你当大马骑。"
"那么为什么阿玛回来之后就不行了呢?"
"因为你阿玛回来了,有他照顾你额娘,自然没有十五叔什么事情了。若是十五叔还经常来这里的话,你阿玛会不高兴的。"
东莪很有刨根究底的兴致:"我阿玛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多铎略一支吾,回答道:"呃...这应该怎么说呢,譬如你很喜欢一只小白兔,平时只有你自己可以玩它,可是突然有一天,有别人来和你争这个小白兔,或者背地里悄悄地把小白兔拿去玩耍,你会不会生气呢?"
我在旁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居然把我比喻成供人玩耍的小白兔,这么没水准,哼!
东莪这回明白一点了,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噢,我明白了,额娘就是阿玛的小白兔,只能阿玛一个人玩,不准十五叔碰,否则阿玛会生气。"
虽然是孩子话,不过却恰好说到了敏感点上,我和多铎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尴尬不已。
两个孩子被送走之后,我和多铎又聊了一会儿天,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深,也到了宫门要下钥的时候了,于是多铎起身告辞。
我送他到门口,犹豫了几次,忍不住问道:"十五叔,皇上那边就没有准备回来的消息吗?我也不好意思派人去催他回来,这算着距离临盆的日子也快近了,我真怕他到时候赶不回来..."
"你放心好了,毕竟还有二十多天才到日子呢,滦平离京城也不远,若走近路的话,四天就可以回来。"多铎说到这里时,眉目间也隐然有点愠色,"不过,我哥这样也未免轻慢疏忽了些,毕竟女人生孩子的日子也说不得准,做男人的总归要早点回来守候照顾着才是,又不是在外征战无法脱身..."
也许我的忧愁之色被他觉察到了,于是他连忙话音一转,安慰道:"这样吧,我明天就派人去滦平那边催一催,要我哥尽快回来就是。"
"好,那就拜托十五叔了。"我点了点头。
目送着他的背影出了门,我也转身回去了。走了没几步,腹内又隐隐作痛,孩子不安地躁动着,令我举步维艰。拖着沉重的身子好不容易跨过门槛,一阵晕眩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脚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意识模糊中,我绊了一跤,跌坐在地。
"啊!"剧痛猛然袭来,我不禁一声呻吟。
"娘娘,娘娘!啊,血,血,快传太医,快!"听到声音不对,门外的宫女们慌忙赶来,连带着高声呼喊,一时间,殿外乱作一团。
腹部一阵绞痛,撕裂似的,紧接着一股暖流迅速地从下身涌出。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我扶起,掀开袍角察看,只见血迹如水蛇一般从洁白的底裤间蜿蜒而下,裤边已被浸染成鲜艳的红色。
多铎大概刚刚出了外门,听到声响,立即转身返回。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着他焦急的问询声:"怎么了,怎么了?"
等到了近前分开众人,他一低头看到这样的状况,顿时神色大变,"坏了,不是要生了吧?"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不过实在太痛了,我紧紧地捂着下腹,先是颤抖,然后开始抽搐。多铎吓坏了,急忙将我打横抱起,直奔卧房而去。将我放置在炕上之后,他手忙脚乱地帮我脱着外衣,然而手哆嗦了一阵,怎么也解不开扣子,幸好阿娣闻讯赶来,将他接替下来,这才顺利地脱去了外衣和外裤。
我觉得头越来越晕,眼睛里非常痛,一阵阵恶心传来,渐渐掩盖了肚子里的疼痛。
"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你忍耐一小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多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着,我的视线有点模糊,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轮廓。
吃力地摇摇头,我努力地保持着语调的平稳:"还好,不像刚才那么痛了,就是头有点晕。"
下身的血仍然继续流淌着,这个感觉很清晰。阿娣在给我盖被子的同时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于是对多铎说道:"请王爷暂时回避,奴婢要给娘娘更衣。"
多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适合在这样的场面继续呆着,但是他偏又放心不下我,只好吩咐了一句:"那你快些,我呆会儿再进来探视。"
这时候,晕眩感越来越厉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空虚缥缈起来,身体也不那么沉重了,渐渐轻飘飘的,就像悬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莫大的恐惧和无助一齐袭上心头,我迫切地需要一个能给我踏实和安全感觉的人,恍恍惚惚间,我伸手摸索着,最后一把抓住了多铎的手,"你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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