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的那一刻, 三高的重型机械中央陡然燃烧起一簇刺的火焰,因过于灼烫几乎变成纯粹的色,这种温度, 轻易就能把大多数金属烧为铁水,更况体。
确认它是冲自己来的时候,郁飞尘想, 他不过是在这里躺了一会,怎么就变成了废品。一秒转看了看周围各司其职忙碌工作的机械偶,又觉得自己确实称得上是一件工业垃圾,应被销毁。
这时候,那东西已经慢慢靠近了他, 一连串的机械咬合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一个机械在动,背后却是大量辅助零件的组合传动。他最中央一个炮筒状装置缓缓转动, 将火焰的焰心对准郁飞尘的位置。
郁飞尘起身机, 机械却没有追赶他,而是原地立着, 仿佛在重新确认废品的所在位置。他在机械缝隙里穿行一会之后, 抢过一个机械偶手里的清洁抹布,找了个地方开始装模作样来回擦起了机器。那名被他抢了工具的机械偶浑然不觉, 仍然一机械地做着擦拭动作。
透过缝隙,郁飞尘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回收站”,见它在原地站立一会之后,机心火焰渐渐熄灭, 按照来时的轨迹移回了原本的位置,像个失去了目标,只能回航的歼击机。
郁飞尘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被当做废品的条件之一是长久不动。那么回收站凭借什么迹象来判断一个机械偶没动弹?
——极有可能是重力。不能长期停在同一个地。
郁飞尘想明后,故又在几个地方静止逗留了一会儿,果然,只要超过三分钟没动,就会引来回收站的追击。他像逗狗一样带着回收机在机械群里来回走了几趟后,逐渐生出更危险的想法。
他取自己的校徽,放在一个稳固的地方,自己则踩在齿轮地面上往空旷处去。如果有重力的传感体系,堡垒应该能判断,有个东西在这里。
这次,废品回收站燃烧着熊熊火焰朝他移来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是:“开始垃圾清理。”
带着校徽就是机械偶,工作就能存活,不工作等于废品。不携带校徽则不被堡垒承认,等于垃圾。郁飞尘折身捞回校徽保命,趁回收站没回过神来,他在齿轮迅速挪动,来到了回收站的停靠处。
他原本以为这里会有充能装置或感应装置的核心,却没想到是个斜着的漆黑隧道。难道说这东西不仅可以在这一层平移,有在堡垒上移动的能力?
郁飞尘微蹙眉,把校徽放在一旁,找了个绞轮借力,直接把自己吊上了高处的天花板。机械世界的好处就是哪里都有钢铁组件借力,他很容易就用较为美观的姿势把自己挂在了上面,高高俯视着回收站。
那东西果然感应到了他这件垃圾的存在,在地面上移动,到他方的位置后却停住了。炮筒直直上对准他的方,却迟迟没有喷出火焰。它需要足够近的距离。
当郁飞尘以为自己找到了回收站的一个缺陷,在静静观看时,却见它的零件重新移动组合,部基座里缓缓升起支撑杆,将焰心位置上抬送!
——堡垒清理垃圾的决心,竟然如此坚定。
回收站的主体部分离郁飞尘越来越近,火焰温度扑面而来,他看四周的齿轮地面,计算着最佳的落地位置和方式。
就在这时,耳朵所能捕捉的机械声里却隐隐多了另一种不同的声响。郁飞尘戒备起来,闭听了三秒,蓦然望之前看见的那个漆黑隧道。动静是从那里传来的。
就在他看那里的时候,五根纤细的手指从里面伸出,搭在隧道沿上。
再一秒,一个淡金色的脑袋从隧道里冒了出来。
——是安菲尔。
郁飞尘:“……”
他在从高处往俯视,而且好全神贯注望着洞口,因此可以确定,安菲尔在看到这地方的那一刻,完完全全地懵了。
不是精神上的懵,是物理上的懵,数以亿计高低错落,不同转速、不同直径的齿轮,无异于直接轰炸了那脆弱的脑子。
果然,几乎是懵掉的那一瞬,安菲尔迅速闭上了睛。
一系列动作都在极短的时内完成,遇到齿轮的安菲尔竟然像个从兔子洞里钻出来的,惊慌失措的动物。
不过,郁飞尘计算了一他和安菲尔之的角度,又回忆了隧道的斜角,他一看见了安菲尔,而安菲尔从隧道里钻出,抬起看周围的第一也好会看见他。
果然,又过几秒,安菲尔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已然涣散的睛,和他对视了一。
郁飞尘面无表情,用神示了一那个几乎已经伸到他脸上的回收站火焰筒,就在他被安菲尔吸引去注力的十几秒内,他已经入火焰射程内,也错过了最佳的逃离时。
安菲尔微蹙眉,铺天盖地的晕眩里,他余光看见了郁飞尘放在不远处的齿轮校徽。刹那他明了现在的局势,爬出洞口将校徽握在手中,然后再度抬:“我扔给你。”
安菲尔面色苍,身体颤抖,里雾重重。明都能看出来他为抗拒齿轮带来的压迫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也道在这种情况完成精准的抛掷有多难。但郁飞尘没说话,他没同,但也没拒绝,就那样直勾勾看着他——直到安菲尔抬手,将校徽朝他高高抛过来。
黄铜色齿轮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的流线,安菲尔抛得有准,郁飞尘接的时候也没失手。
回收站失去目标,静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回落到原本的状态。郁飞尘依然在天花板上,将校徽缓缓握入手心。
刚刚安菲尔拿到他的校徽,就相当于把持住了他的性命。松有句话没说错,他对自己以的其它事物都缺乏信任,不大相信别的说辞 ,有时也不是真相信自己心中所想,他更相信见为实。就像理论上,他确实信任安菲,但非要安菲尔毫不犹豫冒着晕死的危险给他扔来校徽才觉得满。
不过这种满是由于看到安菲尔救他,是纯粹因为看到这虚弱至极摇摇欲坠的样子,就不得而了。
郁飞尘落回地面□□蒸汽机前。安菲尔则站在场地边缘,再度闭上了。他没喘匀,微微汗湿的卷发贴在额前,整个透着脆弱的狼狈,像被放在窗风吹雨打了半天的偶。
地面上,齿轮参差交错,稍一踏错就被送往其它方,踩空后更是掉万丈深渊。郁飞尘道他已经没法自己走过来,但也没打算过去接。
他道:“跟我说的走。”
安菲尔。
接来的路,郁飞尘在蒸汽机高处看着地面上的安菲尔,淡淡说着走或停,该转多少度角,走几步,停多久。
安菲尔就那样跟着只言片语的指示穿过齿轮地面和机械丛林一步一步走郁飞尘,由于毫无迟疑与异议,像个提线的木偶。
现在他所处的地方危险重重,往左一步,是另一个转动的齿轮,往右一步,是一步踏空,从堡垒最高处摔到最底。
如果说拿住徽章的那一刻他把持住了郁飞尘的生命,那现在,他的生命也在郁飞尘的一念之。
咚咚。
郁飞尘的心脏重重跳了两。过往记忆忽然浮现在前。
从路德维希变成安菲尔,或者说,自从识到这个是他的长官后,他的情绪已经安定了很久,直到今天早上才一脚踩空,茫然不道该落处。然而就在安菲尔顺从地被他引导放置,走到危险边缘的此时,空荡荡的情绪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惊蛰复生,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把滚烫的烛泪滴到路德维希教皇皮肤上的片刻,是将锋芒闪烁的利刃对准他胸膛的时候。
把推去的愿望既冰冷,又强烈。
很虚幻,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