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变故,让丁强一下子难以适应。
在丁强的记忆里,父母的感情恩恩爱爱如胶似漆谈不上,只能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因为她们相处总是客客气气的。
丁强总觉得父母之间隔着一层猜不透的膜。
“三叔公,我妈怎么会疯呢?”春芝一走,丁强迫不及待的询问三叔公。
“这个嘛,可能精神压力过大,又或许你爸的死她难以接受……!”三叔公支支吾吾的,不太愿意讨论这个问题。
或许怕丁强再问什么话来招架不住,三叔公推说天太晚了,便起身离开。
晚上,丁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又被外面一阵阵嘈杂声吵醒。
“是谁在外面吵吵闹闹?”丁强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把门打开。
“哎呀,强子真的回来啦,我还以为胖冬瓜在说鬼话呢。”说话的是村口开店的水麻子。
和水麻子一起来的还有赤脚医生丁棒。
他们这么早来打扰丁强,显然不是欢迎他的回归,而是另有目的。
“强子回来就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真怕你家欠我的医药费打水漂了。”丁棒说得很直接,一点不绕弯子。
“你们这是……是来要债的……”
丁强的老爸两年前得了鼻癌,动过两次大手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债。至于欠了多少钱,母亲没有告诉丁强。现在她疯了,那些债主肯定着急。
这时,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乡邻,手里也都拿着欠条。
春芝相跟在那些人里面,正极力劝着他们。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强子哥才回来,你们就蜂拥着来家里问他还债,总得让他喘口气不是?回去吧,大家回去吧……”
“我们只是想让强子承认欠的钱,又不是急着要他马上就还!”他们异口同声道。
屎难吃钱难挣,大家的钱来之不易,丁强当然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丁强打算统计一下,看看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
“哎,你们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呀!”春芝跺了跺脚,圆圆的屁屁一扭,长长的辫子一甩,帮丁强往里屋找纸笔去了。
丁强很认真的把那些债写在小本子上,再三承诺一定会把钱还给他们。
“哟,这钱数加起来,都超过二十万了,强子,你怎么还得了!”丁强正低头算账,一只胖手突然把账本一下子拿走,同时嘴里还一直啧个不停。“哎呦呦,20多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吴姨……”丁强一看是春芝她妈,连忙站起来。
“20多万怕什么?他如果和你家春芝喜结连理,有你们这棵大树靠着,那就不算事。”水麻子和一干人起哄道。
“什么喜结连理,我可没那么傻,眼睁睁的看女儿往火坑里跳。”吴细妹撇嘴道。
“胖冬瓜,你难道想毁婚?”水麻子替丁强打抱不平。
“呸,什么叫毁婚,让强子把婚约书拿来我看看,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嘛。”吴细妹朝他们翻着白眼。
吴细妹不承认悔婚,当初丁强去当兵时,就是她怕夜长梦多,仓促中要了丁强家五百元聘礼,算是先定了亲。
现在丁强家处于这种境况,那种口头搭成的协议,她矢口否认,也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想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这里还有6万块钱欠条呢,至于利息就不要了,和从你家借的五百元钱互相抵消……”吴细妹挥了挥手里的欠条,很大方的说。
“妈,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快回家吧!”春芝气得满脸通红,走过去拉扯吴细妹。
吴细妹狠狠的甩开她的手,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死女子,一天到晚腻在丁家,还要不要脸,你,给我滚回家去。”
“胖冬瓜,这就是你不对啦,你家闺女和强子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你可不能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还是成全他们两个人,现在强子回来了,春芝正好过门来替强子照顾杨九红!”
要债的人里头,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说的倒轻巧,你们谁把女儿嫁给他这个负债累累的人,我就服了谁。
我吴细妹的女儿要胸有胸,要屁屁有屁屁,模样也周正,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干嘛要往火坑里跳?
哼,她傻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傻!走,死女子,跟我回家去,再看见你来这里,我打断你的腿。”
母女俩拉拉扯扯,离开了丁强的家。
“唉,现在的人都很现实,强子,你想开一点。我那些钱,急倒是不急,只要你承认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村医丁棒拍了拍丁强的肩膀,率先离开了他家。
有了丁强的承诺,大家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强子,你如果有钱,先把我的债还了,你看我还打着光棍呢,就指望着你这点钱娶媳妇。”
水麻子故意呆在最后,向丁强诉诉苦,想博得他的同情,把他的债先还。
他在临走时,还有意无意往杨九红睡觉房间的窗户口望了望。
“咦,今天九红姐怎么还没起床唱歌,还别说,九红姐的歌声,是我们杏花村一绝!”
丁强刚想和水麻子说点什么,突然一眼瞥见水麻子身后,自己的老娘杨九红神不知鬼不觉,正高高举起一个棒槌要打人。
“小心!”丁强眼疾手快,用力推了一把水麻子。
“你是个鬼,你就是一个鬼,我要打鬼,打死你这个鬼。”
母亲一下没打着水麻子,表现得格外狂躁,嘴里乱骂着,冲过去还要继续打人。
她力道出奇的大,拦都拦不住。
水麻子被追得狼狈不堪。
“强子记住了,有钱了先还我的债。我得跑了,不然会被疯婆子打死,到时候别钱没要到,命都得搭上。”
水麻子如丧家之犬,慌慌张张逃离了丁强家。
现在丁强的处境可以用内忧外患来形容。
外要挣钱还债,内要照顾疯癫母亲,没有帮手,就算丁强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改变眼前的困境。
还有就是母亲要洗澡什么的,做儿子的,也不太方便,丁强很渴望春芝能来搭把手。
可是春芝她娘吴细妹,自从丁强回来后,对春芝看得格外严,
根本不让春芝来他家,大概是怕他和春芝在共同照顾杨九红时,顺便整出点别的事来。
就在丁强觉得快要崩溃的时候,春芝来了。
“强子哥,开开门!”
夜色里,她这一声呼唤,不亚于天籁之音。
丁强连忙跑过去把门打开,高兴的说道:“春芝,总算把你盼来啦!”
“红姨呢?”春芝闪身进了屋子,赶快把门关上,随口问道。
“呶,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洗澡。”丁强说这话时,脸上挂不住,而且很尴尬。
“哎呀,你怎么能让红姨一个人在卫生间里面洗澡,万一……”
春芝的话说了一半,马上打住,想着不让红姨一个人洗澡,难道还让二十岁的大男孩帮她洗澡吗?
“强子哥,真是太难为你了。我这就进去帮红姨洗澡。”
丁强在外面,听着春芝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母亲,止不住心里感叹道:“如果能把春芝娶回家做媳妇,那该多好啊。”
“春芝,今天晚上多亏你来,不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谢谢啊!”侍候母亲睡下后,丁强微笑的望着春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强子哥,看你说的什么话,见外了不是?”
“对了,春芝,听三叔公说,你妈对你盯得特紧,你今天晚上是怎么溜出来的?”
“山人自有秒计,除非她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不然我有的是机会开溜。”春芝得意的笑道。
春芝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了吴细妹刺耳的呼喊声。
春芝脸色大变,从椅子上一下子跳起来,急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
她突然像得了主意似的,站在那里,胸有成竹的对丁强说:“强子哥,把灯关了,假装睡下了,我就不相信我妈还要来敲门搜屋子。”
“这个死女子,想男人想疯了,一时没注意,人就溜得无影无踪了。春芝,我如果管不住你,我叫你妈。”
吴细妹骂骂咧咧,朝丁强家走来,大约是拿着手电筒,那一束光亮在窗户外乱晃。
黑暗里,丁强和春芝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早就睡觉了,不可能吧!”吴细妹见丁强家一片漆黑,忍不住自言自语。
她在屋外徘徊了几圈,又在门口仔细聆听了一回,见毫无动静,只好离去。
“你妈走了!”丁强在春芝的耳边低声提醒道。
“她精明着呢,再等等,说不定她会耍一个回马枪。”春芝在丁强旁边低声回答说。
春芝猜测的果然没错,三分钟后,电筒的光束再次在窗户外晃荡。
“你简直就是你妈妈肚子里的蛔虫,她要做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丁强在春芝耳边低声打趣道。
“那我妈也一样,我想做什么,她也知道啊!”春芝苦笑着摇摇头。
就在这时,吴细妹突然拍门了。
“春芝,你这个死女子,还不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里面,就算你们不开灯不吭声,也瞒不了我。你如果不出来,信不信我把强子家的门拆了!”
暗夜里,丁强只能翻白眼,春芝只能吐舌头,姜还是老的辣。正如三叔公说的,春芝道高一尺,她娘吴细妹就会魔高一丈。
丁强和春芝只好开灯打开门。
吴细妹一把揪住春芝的手,用巴掌在她背上噼啪的狠打了几下。
“你这个死女子,这么想要男人了,我明天就把你嫁了,省得到时候被男人整大了肚子,丢人现眼。”
“妈,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又打又骂的,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春芝很生气。
“不是我亲生的,难道你是树上结的吗?死女子,这么不要脸,半夜三更还往男人屋子里钻,哪天上当受骗了,哭都来不及。”
吴细妹话如连珠炮,噼里啪啦数落着春芝,又一把拽着她的手,抬腿就走。
她拽着春芝,大约走了二三米,突然回过头来说:“强子,我警告你,以后再和我家春芝纠缠不清,我就打110报警,告你诱骗少女。”
眼见昔日的青梅竹马恋人,被她妈妈硬生生要拆开,丁强觉得好无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