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当时白袍老者的话,太子猜测,元知等人一开始没准备抓郑取玉。换句话说,郑取玉被他牵连了。
沈器赞同太子的观点。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二师兄纯属倒霉催的,危机并不存在,他自然没理由感应到并预先做准备,那他留下的谜语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他指的真是师父逍遥子?
可这毫无意义啊。
暗搓搓刻到桌子底下,用的还是只有苍梧山传人才懂的符号,就为了指明师父是皇族,而且只给师兄弟和师父看……他是吃饱了撑得么?
事实证明,太子能提供的信息实在不多。
他再没见过郑取玉,后者也从未于江陵公开露面过。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抓二师兄的就是元知那群人。找到元知,也就等于找到了二师兄。
元知等人不见了,可沈器不认为,他们会就此永远消失。阴谋家的天职就是搞事情,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机会必然还将出现。
不过,手段必须做调整。
有句话说得好,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当初沈器刚下山,想的是寻找线索,靠调查分析,最后找到二师兄。然而到了现在,线索已经不重要了,实力才是。干不过黑衣人,下次遇上元知也白搭。
“殿下安心休息吧。”沈器起身告辞,“等朝廷传来消息,咱们就启程回京。”
“大人。”太子叫住沈器。
沈器停下看他。
“青樨……怎会也成了主上的人?”
“不不。”沈器连忙澄清,“她是我的人,呃,我是她的人?总之和元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太子若有所思:“大人是说……”
“罢了,到这份上再忽悠你也没什么意义了。”沈器决定坦白,“我并非你的‘大人’,苍梧山传人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知所谓的元知服务?那不科学。至于我师父,其实他的皇室身份,陛下一直都清楚。”
太子低头沉默片刻。
“大人,这又是一次考验,对么?”
……
江陵府叛军请降!
八百里加急的书信抵达京城,朝廷顿时为之轰动。
平叛大军溃败,镇海王生死未卜,这段时间朝廷的日子可不好过,皇帝也承受着巨大压力。
五千普济营,是如何以少击多,一举完胜万余禁军精兵,外加人数更多的民夫呢?莫非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子,才是真正的当世名将?
朝廷措手不及,景和帝震怒。
小道消息永远比正式文书传播得快,据闻如今的江陵已完全是叛军的天下,更可怕的是,听说江陵吏治清明,太子甚至颇受百姓拥戴!
打仗厉害,治理能力又强……
我勒个去,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实事求是的讲,景和帝不是个很合格的皇帝,他这人过于重视亲情,包庇胞弟镇海王,放纵青樨公主之类的事可没少做。如果太子比他强,此乃社稷之福啊。
前提是太子没谋反。
一旦谋反,甭管借口多冠冕堂皇,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皇帝,都绝无可能容忍叛逆,亲儿子也不行。大臣们更接受不了,这是读书人的本分。天地君亲师,忠君是最要紧的礼法规矩之一,甚至超越孝道。
所以,很多人暗中为太子惋惜。
景和帝紧急调兵遣将,再派出一路禁军,这次足有五万战兵,并且将先与周边州府驻军汇合,集结兵力全面围攻,保证一举拿下江陵城。
朝廷实在不能再丢一次脸了!
结果大军将将出发,江陵的请降书到了。
随军参谋,逍遥先生的弟子沈器,联合心忧兄长的青樨公主,在飞鹰寨山民的帮助下,直捣叛军腹心。青樨公主苦苦劝说、痛陈利害,终于使太子迷途知返,主动投降。
青樨公主……
就是那位深受陛下疼爱,练出一身武功,为天下女子做了坏表率的公主殿下喽?
好嘛,一个公主竟然出了京,抛头露面的,比练武可过分多了,直接挑战儒家礼法啊!传出去岂不成了天下笑柄?
景和帝心情极度复杂,痛并快乐着。
第一次平叛失败,周定浪失踪,即便第二批大军成功,这个脸也丢定了。更关键的是,造反这种行为会传染,历史经验表明,一旦有人开了头,往往没完没了。
所以,帝王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以碾压之势平复叛乱,才能震慑野心家,安定民心。
万万没想到,原本同样失踪了的沈器,居然就那么出人意料的冒出来,一举掌控住了形势。
更让景和帝开心的是,青樨也平安无事。
然而让他痛苦的,正是周青樨。
本来女儿偷偷翘家,景和帝就气得要命。他命惊鸿亲自带人寻找,结果不知是周青樨手段高明,还是惊鸿能力不行,竟然没找到——好吧,谁让周青樨有滑翔翼能飞呢。
如今江陵的投降书带上周青樨,秘密再无法掩盖,朕的脸面,皇家的名声啊,全都丢完喽……
沈器是个好孩子,本事也很好很强大,可惜就是这为人处世上,真的不靠谱呐!
没错,景和帝断定,投降书是沈器搞出来的。
什么迷途知返?太子是傀儡好不好。
真相必然是沈器挫败幕后之人,救回太子。这种事显然不适合公开,所以沈器才打出公主的旗号。然而他毕竟从小随逍遥子隐居,对礼法不够了解。
事已至此,景和帝也唯有硬撑了。
朝会上宣布,公主出京劝说太子,是朕的安排。固然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但兄妹情深,此乃妥妥的孝悌,没毛病。
传旨,二路大军行程不变,江陵附近驻军出兵受降,召沈器和公主押送叛军首脑入京。
传递消息比行军快多了,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很快便抵达江陵城。
周青樨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圣旨明确只追究首脑,也就是太子周玄松,以及普济军指挥使姚广德。其余人等原地待命,会有后续圣旨处置。
这天上午,押送队伍出发。
押送人员包括沈器、周青樨、卫齐,殷娇娇及老头儿等手下,从附近州府调遣的一个“都”共五百骑兵——不敢用普济营,万一半路哗变,救走姚广德就坏了。
队伍走在官道上。
囚车内,姚广德和太子相对苦笑。
“姚将军,我真傻,真的,你想骂就骂吧,不瞒你说,我已经骂过自己几百遍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姚广德意兴阑珊。
“最坏的就是沈器,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啊,本宫对天发誓,但凡有机会,一定弄死他!”
姚广德翻了翻眼皮。
您都混成这份儿了,还发什么狠?止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