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从进入第二重幽灵隧道开始, 他们已经开启了新的噩梦本,迟南消失后游遇无法返还好感积分也有了合理解释。
正是因为他们身处噩梦,眼前看到的都是噩梦所制造的假象, 只有作为最核心的好感系统无法被噩梦幻象污染。
雨水滴落游遇撑着的伞,潮湿鲜艳的红伞面与灰蒙蒙的世界格格不入。
游遇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抬头仰望沉寂的基地大楼:“如果我被噩梦同化, 把你忘记了, 大概就会被判定为破梦失败出局。”
“谢谢你记得我, ”迟南很真诚的说,顿了顿又补充,“也谢谢你…喜欢我。”
迟南想, 大概是情感这种事物的存在,让记忆的保质期变长。
游遇笑了:“如果真是你猜测这样, 我想…我们现在身处的噩梦, 应该是传说中造梦主亲自织造的梦境。”
对于迟南能进入所谓神级噩梦游遇一点不意外,甚至在很久之前就预测到这一天的到来。
可为什么他自己也被拉入梦境呢?他在这个噩梦里是以什么身份参与?
是因为迟南只有通过他才能行动?因为他的身体曾作为迟南灵魂的容器?还是因为他对迟南的特殊感情引发了某种联系?
又或者…还有更深层、他们尚未知晓的原因。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将游遇拉回现实——
[恭喜梦游人迟南、以及与迟南绑定的造梦人229成功通关噩梦哭泣的少年第一层梦境,耗费时间总共229天]
[哭泣的少年副本第二层梦境已经开启,请二位在一小时内进入深层梦境的连接口, 继续探究梦境]
系统的广播彻底证实了迟南的猜测。
他们从206循环房间跳下雨幕的瞬间, 已经跌入哭泣的少年副本, 当时从密密麻麻重复的206窗户里, 看到无数只剩下背景的《哭泣的少年》正是跌入噩梦本的提示, 只不过大半年来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请问有什么提示吗?”游遇将迟南的话复述给系统。
系统:[时间和光明会指引你们入梦。]
“时间和光明?”游遇表示质疑。
可他质疑的声音消失在雨水里, 得不到任何回应, 系统给完模棱两可的提示后迅速隐匿了声息。
迟南透过游遇的眼睛,看向灯火通明的基地,雨水将灯光模糊成斑驳陆离的一片:“可这里处处都是光。”
游遇也撇了撇嘴:“造梦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会不会是人工光源外的光?比如月光之类…”迟南顺着游遇的视线望向阴沉沉的雨夜, “是我想多了。”
自从进入噩梦后,鲜少遇到月亮出现的晴朗夜晚。
“我在黎明基地工作了十年,这里永远灯火通明,”游遇陷入沉思的时候,眉头会轻微的拧起,“或许,绝对的黑暗能帮助我们找到系统提到的光明。”
迟南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权限可以关闭整片基地的灯光吗?”
“我自己肯定不行,”游遇已经撑着伞朝基地大楼走去,“但是南哥你在的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可游遇很快就被挡在基地大楼的玻璃门前,他的身份卡、面部指纹识别、造梦人编号全都失去了效用。
大楼防御系统发出‘滴滴滴’恼人的声响——
[基地大楼处于紧急封闭状态,无法通过身份识别开启大楼通道,请您采取其他的验证方式]
“其他的验证方式?”游遇对系统冰冷的拒绝感到质疑,“基地里所有权限都是通过身份识别开启使用的,别的验证方式并不存在。”
他将呈幽绿色的右眼对准识别系统,拒绝的‘滴滴滴’声再次响起——
[无法通过身份识别开启大楼通道,请二位根据提示,采取合适的验证方式]
“时间和光明,”迟南默默的念了遍唯一的提示,福至心灵,“会不会指的是时间?”
游遇眼中的不满和迷雾瞬间散去:“怀表?”
“怀表?”
两人异口同声。
正如游遇所说,造梦世界里的时间是无限的,他们没办法掌握无限的东西,可系统给出的提示里明确提到了‘时间’。
相比而言,游遇的时间是静止的,他永远停留在12:20那一瞬间。
作为这个噩梦的重要参与者,他所代表的时间很有参考价值。
游遇迅速拿出怀表放在识别区域,只听‘滴’的一声响,紧闭的玻璃门朝两侧缓缓敞开。
基地大楼内一样安静,所有造梦人和npc都消失了,满是落地玻璃的大厅荒芜一片。
游遇一刻也不愿耽搁,直接冲向电梯朝总控室所在的楼层去。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游遇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他曾在无数梦游人面对未知时看到过这种情绪。
为什么在造梦主的副本里,自己停止的时间、这块作为他死亡证明的怀表会成为开启权限的关键?自己成为最资深造梦人也只是运气好吗?
这是游遇第一次,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造梦世界感到怀疑。
他隐隐有种预感,当年《哭泣的少年》被挂在他的卧室里,或许并不是一切因果的开端。
所有真相都深埋在造梦主留下的梦境里。
他和迟南要做的,就是一点点靠近、打开、伸长脖子看清这个神秘的盒子。
总控室的禁闭门仍需要通过怀表才能识别开启。
整个造梦世界的能量循环正常,所有程序都一如往常的运行着。
游遇早从储物间弄了个手电揣兜里,走到控制整片基地光源的设备前:“南哥,我们试一试?”
“好。”迟南没有身体,他以意识去感知,将自己的手叠在游遇的手上,并通过游遇传回来的感受同步动作。
只见光源控制设备的屏幕闪了闪——
[二位已获得光源操纵权限,请问是否关闭光源]
[请注意,一但进行关闭操作,整片黎明基地将彻底沉入黑暗]
“是。”
“是。”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发出声音,游遇已经按在了屏幕出现的按钮上。
就在他手指触碰屏幕的瞬间,基地悄无声息的彻底陷入黑暗。
基地大楼是整片基地最高的建筑物,而总控室所在的十九楼能将整片基地西、北两面尽收眼底。
游遇来到落地窗前,窗外什么光亮都没有。
他又打开备好的手电,离开总控室朝另一侧能看到基地南、东两面的办公室走去,落地窗外仍旧黑沉沉一片。
“看来所谓的光明不在外边,就在这栋楼里。”
说着,游遇已经拿着手电朝电梯间走去。
回到地面绕着基地大楼往上看,他们很快就锁定了这栋楼里唯一发出光亮的窗户。
是暖黄色的光线,就好像他们从206窗口跳下来那天,无数从眼前闪过的窗户那样,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灯火孤零零的闪着,让人觉得不真实。
游遇对整栋基地大楼再熟悉不过,很快就确认了房间的方位:“2906号办公室。”
“平时这间办公室是用来做什么的?”迟南问。
游遇耸耸肩:“就是很普通的好感核算备用房间,没什么特别的。”
可当电梯停在二十九层,他们朝整片基地唯一的光亮走去,游遇的脚步骤然顿住了。
2906办公室的白色大门紧闭着,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洒在红色地毯上。
游遇的手电光正好照在写着门牌号的位置,2906中的9不知被谁抠了去,空缺处也没进行修补,门牌号上的数字变成了2 06。
这个熟悉、怀念、又让他陷入不安的数字。
“游遇,我们去开门吧?”相比起来,迟南要冷静许多。
游遇迟疑了片刻,才点的头:“好。”
他学着迟南的样子,礼貌的叩响门扇:“请问有人吗?”
预料中的无人回应,游遇等了半分钟,尝试着把206宿舍的钥匙插进门锁,就像之前在206循环中那样,门锁被轻而易举扭开了。
随着暖黄的灯光扑面而来,游遇关掉手电。
通过游遇的视线,迟南看到屋子里的布置摆设也是他所熟悉的老宅卧室的模样。
衣橱、床铺、药渍浸染的地毯、墙上主角消失的画作、就连窗外的雨水和黑夜都完全没变化。
一瞬间,两人有种再次回到206循环的错觉。
游遇的呼吸轻微变了节奏,迟南很快觉察到他的变化,放轻声音说:“别担心,这次没有身体给他烧了。”
游遇强迫让自己放松的笑了笑,他打开手里的怀表,确定时间静止才微微松了口气。
“造梦主也不会无聊到复刻bug里的场景让我们重温。”
游遇很快冷静了下来,根据提示进屋迅速查看了一遍,包括窗玻璃是否可以开启。
很快,他就发现此处和bug里最明显的区别,他朝挂着《哭泣的少年》的墙面走去:“画里的世界也在下雨。”
这次的雨与以往的雨不同,是动态的,淅淅沥沥在画布上飘洒,仿佛有谁在墙上凿了个长方形的洞,又在洞四周裱了画框,把窗外下个不停的夜雨当做屋中一景。
游遇把画从墙上取下,他抚上冷冰冰的画框,静止的画布却画着动态的雨,显得违和又别致。
就好像画框里禁锢着一整个世界。
迟南同样看着、触摸着画框:“把画框拆下来看看,说不定是入口。”
游遇的手微顿:“可以吗?”
关于迟南的一切,他会表现出最小心翼翼的一面。
迟南:“有什么关系。”
游遇娴熟的把画框拆下,当画作脱离画框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屋内的光线迅速增强,并且以爆炸的方式迅速向四周扩散。
过强的光线笼罩下,两人失去了视觉,随之听觉、嗅觉、触觉统统短暂消失。
寂静无声,绝对的光明降临,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在暴涨的光线里静止了。
游遇和迟南都以为自己要再次变成瞎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强光逐渐退潮,感官也随之一点点苏醒。
最先醒来的是听觉,不远处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车轮碾过碎石子路发出的摩擦声。
嗅觉也醒了过来,空气里是浓郁得让人头脑发昏的烟味,雨天潮湿的青苔气息稍稍把烟味冲淡。
接着恢复的是触觉,迟南感觉他所处的空间在不停颠簸,似乎是某种古旧的交通工具,好在他被柔软的垫子包裹着,不至于被颠簸到后背发疼。
最后,游遇睁开了眼睛。
可身处的环境被黑暗包围,刚从绝对强光醒来的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
“迟南?”游遇的声音有些不稳。
陌生、安静又无法视物的环境让他手心微微发潮,他第一时间确认迟南的存在。
“我在。”迟南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甚熟悉的安抚着。
游遇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他确信自己和迟南已经被传送到哭泣的少年第二层噩梦里。
“我们好像坐在马车里。”
游遇话音刚落,马车狠狠的颠簸了一下,一线日光从门帘的缝隙漏了进来,正好照亮游遇的右半边脸,以及扣住他手腕、锁住脚踝的镣铐上。
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纤细得可怜,脚镣下的黑色皮鞋看上去也比自己熟悉的小了很多。
是一双小孩子的脚。
“啧,”游遇露出新奇的表情,他尝试着活动微微发麻的身体,脚镣随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看来我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当下的处境也有点麻烦。”
说着,他艰难的朝兜里摸了摸,动作顿住:“怀表也不见了。”
迟南的视觉和他同步,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很显然,游遇变成了小孩子,看样子还是个被戴上手铐脚镣送往关押地的倒霉小孩。
“会不会是押送我们的人偷走了?”
“不好说,找个机会弄倒他们搜一搜看看。”对游遇来说,没什么比放倒人更家常便饭的事了,即使身形变成小孩子对他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马车里响起:“你是在自言自语吗?”
游遇的背脊随之崩紧,他一向拥有最敏锐的警觉性,即使在绝对黑暗的空间,也不会觉察不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要么是他的能力随着身份改变退化了,要么是对方也不同寻常。
这会儿他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马车最黑暗的角落坐着另一个小孩,看起来**岁的样子。
两人的视线对上,迟南看到陌生小男孩露出警惕却又漠然的表情。
这个表情他很熟悉,曾经他在小游遇脸上见过无数次。
可对视一瞬,小男孩却笑了起来:“我们应该能成为愉快的室友。”
游遇并不讨厌眼前的小男孩:“为什么?”
他注意到,小男孩同样戴着手铐脚镣,一个巨大的画板还压在他瘦弱的小身板上。
小男孩说:“我喜欢你的眼睛,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画张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