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高鸣策马奔驰。
大地干燥,草木凋零,大道上真可谓是一马平川。
高鸣取出金牌,在微弱星光下看了看,随手便丢到储物袋里边了。
去找巴邵?
不可能的!
等着跟着巴邵的大军慢慢推进?黄花菜都凉了!
头顶是星光璀璨,脚下是苍茫四野。夜晚的风在耳边呼啸,这一趟,一路向东!
高鸣从半夜一路跑马一直到天明。照着程平给的地图一路向东而行。
从一开始的无所畏惧、豪气万丈,到渐渐的夜风袭人、心中忐忑,再到如今的身体疲倦、精神困顿。
骑马真的好累!
是不是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高鸣下马,牵马而行。取出些吃食,一边自己吃点东西,一边喂马吃点东西。
走了一阵,看马也恢复些气力了,再次上马,飞奔起来。白天视野明亮清晰,马速比夜里快得多,一路上风驰电掣。
太阳越升越高,周围时不时可以看见有三三两两的灾民极其缓慢地赶着路。也能看见有灾民从土丘下、大石下翻身起来,继续新一天艰难的跋涉。这显然是晚上没有找到好的落脚的地方,便只好找个遮风的地方窝一宿了。
马蹄声十分响亮,引人注意。灾民们一个个都是衣衫褴褛、步履蹒跚,见鸣飞驰跑过,顿时一脸羡慕地望着。
高鸣的觉微之境日益高深,耳边一动,竟然听见有灾民语气中带着无穷羡慕地说道:“看那马,多肥!宰了肯定能吃好几天的!”
高鸣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忽然,耳边又听见不远处有女子的哭声:“阿爷,阿爷,您醒醒!怎么昨晚睡觉还好好的,天一亮怎么就起不来了呢!阿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高鸣下意识地放缓了马蹄。
这里昼夜温差大,白天还好一点,晚上是真的冷。灾民们忍饥挨饿,体质早就拖垮了,在夜里一睡不醒这种事,也不算罕见。
望了望前方茫茫的道路,高鸣一咬牙,催马加速跑过。
一路奔驰赶路,至下午黄昏时分,眼见日渐西沉,高鸣心中开始犯嘀咕了,不会今夜自己要露宿荒野吧?
不过也不慌,自己的储物袋中帐篷睡袋打火机,一应俱全。只要晚上机灵点不要睡得太死,稍稍防备一下歹人,问题不大。
正如此想着,忽然抬头遥遥地望见前边似乎有一大片人家错落着。
展开地图一看,如果这一路上没有走错,再继续向前应该是要到一个叫肇宁县的小县了。
前边那
一大片人家,应该就是小县周边的一座小村子了吧。
高鸣一路上都没有好好歇息过,正好去那里落脚,歇息一番,顺便问问路。
高鸣储物袋内不缺吃食,想必,换一个落脚休息的地方应该不难吧。
奔马上前,却才发现这村庄里败落冷清至极。
村头有个大水车,却早已经木头枯裂倒塌了。水塘是干涸的,遥望远方的田地,哪里还有半根青苗?
再向里去,一座座院子柴门篱笆破破烂烂。屋门大开着,半个人影也无。
高鸣长叹一口气,自己真是糊涂了。如此天灾,这时候乡下乡村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啊,早变成迁徙的灾民了。
牵马走在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村子里,一股凄清、孤瘆之感渐渐地像蚂蚁群一般慢慢爬上心头。
接着再慢慢爬向头顶,你会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感觉无数蚂蚁细小的足在你的头皮上摩挲。
高鸣牵着马,一座院子一座院子慢慢走过。
没人,没人,还是没人。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既然如此,那便随便找个院子落脚,休息一宿就好了啊。但是高鸣总觉得晚上睡在无人的村子了,心里瘆得慌。高鸣甚至想过,要不要再赶赶路,尽量赶到那座小县城再休息?
但是,到那个时候估计太阳早就下山,县城城门该关上了。
犹豫着,高鸣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路过,向前走着。
“咦?”
忽然,高鸣又倒回去,透过刚才路过的那院门向里看去。
不是看花眼,确实是有一个老农,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坐在屋门槛上。
老农极瘦,面色枯黄。双手抱着膝盖静静地坐着,手指又黑又细,指甲很长,指甲内全是黑的的污垢。
脑袋斜倚在门边,眼睛空洞地看着地面的某处地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动不动。若不是眼睛还睁开的,若不是高鸣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高鸣甚至不敢确定他是活人还是干尸。
高鸣牵马在院门前轻轻扣了扣柴门。
清脆的响声将那老农惊醒。老农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高鸣。
高鸣恭敬地问道:“老人家,小子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不知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
那老农愣了半晌,方才猛然醒悟过来,顿时慌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走上前来。
“呀,客人。呵呵,这可真么想到,这个时节,还会有客人路过这里。”
老农显得有些腼腆和拘谨,向院子里示意了一下:“进来吧。”
高鸣行礼道谢道:“多谢老人家了。此次路过宝地,见天色已晚,便想借宿一宿,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
那老农一边领着高鸣进屋,一边随口说道:“啥宝地啊,这人都活不下去了,都跑了。”
高鸣顿时就尴尬了。
那老农搬来条椅子给高鸣,说道:“来,坐。”
老农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又失落地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啊,家中实在是没茶水了。”
高鸣知道,村头的池塘都干涸了。方才看院子里的那口水井上,轱辘和绳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好长时间都没用了。
高鸣赶紧上前,取出自己的水囊,说道:“我这儿有,我这儿有。”
说着,高鸣从桌子上翻过一个杯子来:“给您倒一杯。”
清水咕噜噜地倒入杯中。
老农急忙在一旁喊:“好啦好啦,够啦够啦!”
说着,急忙止住高鸣,端起那小半杯水,感慨地说道:“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澄清的水啦。”
看那水的眼神,就仿若在看什么琼浆玉液。
高鸣心中不忍,说道:“再给您倒点,我这有的是。”
那老农却坚决制止:“不用!不用,后生仔,你留着。”
老农端起杯子来轻轻啜一小口,砸吧了几下嘴,仿佛在品味什么纯酿的美酒。
随后,老农露出一副奢侈一回享受一把的表情,一口饮尽。
高鸣默默地看着,一时间眼神复杂。
“后生仔,我听你说话,你一定是个读过书的相公;看你这装束,是公家的人吧?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高鸣点头道:“是,老人家您猜得都对,我确实是路过此地,有要事要向肇宁县去。请问老人家,肇宁县是否就在这附近。”
“嗯,不远了。”老农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顺着那条道走,很快就到了。”
高鸣松一口气,路上总算是没有走错。
高鸣环顾一下屋内,屋里空荡荡的,老旧家具不少,就是没有人。
高鸣好奇问道:“老人家,家里就您一个啊?”
老农笑了笑,说道:“老婆子早些日子就死了。老婆子身子弱,这年月实在撑不住。”
高鸣连忙致歉:“抱歉抱歉。”
老农一挥手:“没事,生老病死,自有天命注定。”
高鸣点头:“是是是。”
高鸣本来还想问这老农的儿女呢,却又怕问道什么悲伤事,便没有问。
却不想,老农却是自己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