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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我到地狱走了一回

在半年多的时间里,我就把期货帐户上的500万元亏完了。我懊恼不已,痛不欲生。在这个虎狼成群的市场上,原来我就是那只最弱、最愚蠢的羊!

我完蛋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去打工吗?凭我在这个城市,我能找到的工作工资顶多也就每月3000元。除去生活开支,省吃俭用一年能存10000元。而我现在30多岁了,顶多能混20年,到退休没人要时有20万元。这种悲惨景象我能忍受吗?

思虑再三,我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从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我要象凤凰一样,涅盤重生!但我没本钱了,我想到了借钱。我向周半仙撒了个慌,说我买房急用钱,让他借我80万元周转一下,他爽快地借给了我。

我休息了几天,把他借给我的80万元转入期货帐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搏。我的打算是,抓一波行情,赚一笔作本钱,先把向他借的钱赔了。可那段时间市场不愠不火,没有哪个品种有流畅的行情。我等了几个星期,耐不住寂寞又开始了短线搏杀。为了尽快地赚钱,我满仓操作,追涨杀跌。有几天,还真赚了10万元,我雄心再起,更加频繁地操作,那双红舞鞋不知不觉地又穿了起来。亏损又开始了,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但舞步却停不下来……一个多月后,我又赔光了!我简直快发疯了,本来是想赚一笔做本钱,却连借来的80万元又赔了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生存还是死亡,这个古老的问题竟然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想起了曾国藩的一句话:“好汉打落牙和血吞!”安慰自己说:谁叫我选择期货这条艰难之路呢,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离开了电脑、离开了市场几天,或者去爬山,或者成天在公园游荡,心中的痛楚却也减轻了不少。有时看着公园里水中的鱼儿,我就想我为什么要是人呢,要是一条鱼该多好呀,无知无觉,没有思想,也就没有痛苦了,在水中游来游去,就是一生。

过了两个星期,我又闲不住了。我背着家人,用家里的房产证在信用社做抵押办了30万元的贷款,半个月后拿到了钱,我又投入到了期货市场。我想不能再盲目做日内短线了,恢复以前的中长线操作。但由于我前段时间受了市场的伤害,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根本拿不住单子,也失去了耐心。我没做几天,就感觉又不对了,竟然又滑入了日内短线这个泥沼而不能自拔。那双红舞鞋莫名其妙地又控制了我,到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了。我成了一个杀红了眼的赌徒,做什么错什么,越错越急,越急越不断地投注;我又象一个上了战场的士兵,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只知道挥舞手中的刀乱砍……却不知道其实是在自杀!

结局可想而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又赔光了。我才真的死心了,绝望了,期货市场真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它就是我的坟场!

一位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为什么会N多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而最后把自己溺死了呢?我真的就那么愚蠢、不可救药吗?我进入这个市场之前准备了那么多,学了那么多,还找了老师,又修炼了那么久。怎么上阵之后这一切都不管用了,都变形了,我竟以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而被市场扫地出门了呢?我想不通,百思而不得其解!但能怎么样呢,残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我确实输光了,还倒欠了110万元的外债。

“路啊路,飘满红罂粟!”我的人生之路为什么就那么艰难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只好向妻子讲了期货亏钱的事。她哭了,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多钱就没有了,连住的房子都抵押给了银行,每个月还要赔一大笔不知道去哪弄钱来还的贷款。她绝望了,崩溃了,提出了离婚。我能说什么,是我把这个家给败光了。我们便离了婚,把房子卖了,赔了欠银行的贷款,剩下的钱都给了她和孩子。

看着她带着孩子远去的背影,那一刻,我泪如雨下;那一瞬间,我的心上有了一片永远也抺不去的阴云。家破了,温柔美丽、任劳任怨的妻子走了,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孩子满含着泪水也走了,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痛,什么是撕心裂肺的感觉。多少年后的今天,当我写下上述这段文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那一幅画面成了我今生永远的痛!

远在农村老家的老父亲知道了我的事,大骂“败家子,败家子……”。此后一病不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没几天就离开了人世。我回到家里,埋葬完父亲。离家时,母亲老泪纵横地对我说:“儿呀,不要做期货了!天无绝人之路,找个正当的事做吧!别再让村里乡亲们看笑话!”作为儿子,我愧对父母,无言地走出了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梦里依稀慈母泪”,怕以后就只能如此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相见!

想当年,我壮志凌云,背着“孩儿有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的诗句走出这个小山村。而今人到中年,却因自己人生的失败气死老父亲,如此不堪地回来奔丧。在村里乡亲们的眼中我成了什么人,那种屈辱、那种折磨、那种痛苦,真是笔墨难书、文字难以表达的!

记得以前看画家潘天寿的传记时,他在特殊时期中被红卫兵批斗了好多次,都挺了下来,后来红卫兵想了个办法,把他带到他的老家去批斗了一次,回去后便自杀了。我当时还想不通是为什么,现在我才明白了:一个人无论你走多远,有多成功,有多强大,其实最在乎的还是你的家乡人对你的看法和评价的!

我回到城里,找到周半仙,如实地讲了我这段时间的痛苦经历。告诉他他借给我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得上。他却说:“你这段时间确实够坎坷的,失败了并不可怕,可以从头再来。你是男人,你就一定要挺住,我相信你可以重新站起来!至于我借给你的钱,赔了就赔了,我又不差那点钱用,你就别放在心上。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说:“谢谢你的理解!我现在一无所有,并且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知道下一步去做什么。”

他说:“你到我公司来吧,就做财务总监,工资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到你公司还是算了吧。我们是朋友,我很珍惜这一层关系,但我怕成了你的下属,妨碍了朋友这一层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他还想说什么,但我阻止了他。他送我出来,从包里拿出一把钱,硬是装进了我的口袋里,我想拿出来还他。他按住我的手,说:“你就收下吧,算我暂时先借给你的,以后还我就行了,这样总可以吧。”我就收下了。我后来数了数,半仙给我的有12000元钱,我记下了这个数字,我以后定会全还给他的!

第二天,我找到一位老乡,把8000元钱托他转交给我母亲。我买了一张去另外一个城市的火车票,就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的城市,走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