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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见礼

墙外春枝嫩芽发,只道新花落谁家。

钟姑娘沦陷了。

要知,这繁生自来出生不凡,又商场南北的,浑浑一身男人味儿,安如尚且在他怀中常要缴械投降,更何况是这等没闻过男人味儿的可怜深闺女。

这是一事。

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那小女人自个儿。

才畏畏缩缩小心谨慎地跟着进了沁西苑,就远远看见正屋外一华服贵妇迎着与繁生并排而行,拾阶而上。偶有话语,往来皆是准准有度——就单纯这么看着,那二人无论是年龄上,还是那范儿上,可不都是一对对地和谐?!

那位是正主儿,才有资格同那男人并肩站立,同步而行。

他们要进屋子了。安如也只能远远看着,心中猛不得一阵纠结,气息一时不畅地很。第一次,真切是第一次感受到,是的,真真切切,你不过是个妾,而已。

滞难的心,竟有些委屈了,混了这久,倏然清醒灌顶,你的命是贱的。是他拿13两银子买回来的!她就是记得,那一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13两!

砸碎的花钿都比她金贵!

安如委屈极不满极悔恨之极。温柔富贵乡,富贵不能淫、屁了,死于安乐!

沮丧愣神间猛不丁繁生回头往这边看来,安如来不及摆出一副幽怨的脸,那二人就已没入黑洞的房屋之内,门帘子垂下,甚至没有风吹起帘角。

四个大丫环鱼贯而入。

躲闪在廊庑之间的丫头媳妇悄声递着话——这就是那个让主子着迷的女人?或者说,怎么看着也没方才的钟姑娘好看。还有人细细打量着安如的腰肢,低声嘀咕,真是小,怎么就能生养个儿子出来?

众人不惑。末蕊垂手只管听着,记着。

只有安如还沉浸在那一眼的悔恨中,漫天哀嚎,多么好的机会呀。

那大夫人也注意到方才繁生的小动作,秀眉微微一皱随即展开。反倒是原本应该不动声色的繁生,这会子五味杂陈,说不清的憋闷——她就那般无助的站在那里,眼神间没有一丝流动。那般傻傻地远望着自己,跟个小笨蛋一样,那么好看的眼睛仿佛满是空白。心尖尖上要疼爱的可人儿,竟不能过去亲着那小嘴儿疼爱一番……

繁生就是这么无耻的想着,一直都这么想着,早就这么想着了。

安如能知道繁生这般曲解自己,定也不会这般叹叹气,摇摇头,只怪自己关键时刻怎能神游。待正式踏入内苑,垂下双眸,再不敢分心,提裙轻移莲步,谨守着才学会的礼仪,慢腾腾挪到正房前,等候宣唤。

繁生闷着进了正屋,大夫人忙着亲身侍候更衣洗漱,又端茶问暖,顺便将扬州府琐事连同上京祝寿事宜一一道来,始终端地有礼,既不拖沓,亦不累人。繁生不能打断,不好提出外面的小女人,只能隐着心应对几句。

一副和善美满。

单单可怜那骄傲的小女人正大汗淋漓地候在外面,做足了小妾的“瘾”。

——自然是那两个大丫环的好意了。要说起来,这也是合着规矩,里面两位主子说大事儿,你能随便打扰?

只又一件料不到的——这安如从不喜脂粉,就当是大汗淋漓,也是娇喘吁吁美艳不可方物。想让她五花脸还真不容易,这不:晶莹的汗珠子好巧不巧的缀在面颊上,晶莹可鉴,柔柔袅袅,那可不就是任君采撷的勾人样儿!

抄手游廊上三三两两的丫环媳妇们远远瞅着。咬耳朵。

安如舔了舔嘴唇,晚上要先拿凉水镇一镇,再黄瓜汁渍洗一洗,柠檬也是有送来的,只是榨汁太麻烦,不如混了蜂蜜解渴,晚上多起几次夜也就罢了,嗯,要是脸注定要水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是没有办法的事。安如心中念着,这是本份,你在这里受着是本分,是理所当然。就是他疼死你爱死你,也不能没有这个本分——

“如主子,里面请呢。”竹玉亲自出来为安如打帘子,笑盈盈的可别说多殷勤了,却瞧见安如这番娇纯可人的模样,顿时一身不自在,低声劝道,“您……擦擦汗吧,这般进去可不大好。”

安如乐得没个啥,装个淑女的兰花指拭去汗,却偏生不自觉咧嘴就笑道,“劳烦姐姐了!”

竹玉嘴角一滞,这“姐姐”可是不能乱叫,要犯忌讳的!当下胡乱承着话就将人迎了进去,真是不敢多说一句。

大夫人对于这位自己男人新晋的女人并不曾说什么,只那些大丫头们便抱着对付周姨娘奶奶的心思来应付这一位,想必是仗着主子的宠与大夫人叫板,定要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没什么“兵”可折的,倒是这个“如夫人”的称呼,大家正在斟酌,不好说,下人们之间各种称法,拿得上场面的,便是那一声让繁生彻底冷了脸的,“如主子”。大夫人听得清楚,自然也看得清楚。

大夫人含笑坐在正座上,微微斜睇了一眼繁生,嘴角悄然上扬,待看清楚安如的模样,才不自觉地点点头:

好个玉华剔透,粉妆玉琢。

仿似半新的浅缃色小襦衫,青莲纹添花洋线细褶裙,隐隐红鞋。这些都被消化了,化的干净纯粹,只剩下那一弯含烟带怯的目,半合半开娇红半咬的唇,似嫩似柔的颊,纤束袅娜的颈,晶莹赛雪的耳,蕊珠含混的垂……竟也不是漂亮,再年轻貌美的不是没有过,再娇媚可人的不是没见过……眉眼含春却偏生又一双干净的眼神,难得。

大夫人但笑不语,心中却想着,怪不得这不结风情的爱重:平日里早就听说这位受着怎样的极宠,又繁生回了扬州府里,原就石人一样的愈发对男女之事兴致大减,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安庆也躲躲闪闪说好看,嗯,偏这一句说的准极,就是好看地。

老老实实的,安如多一步步走,少一步不挪,那竹玉说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是做个小妾的样子么,谁不会?偏安如就不大会。

她哪里懂那么多,电视上演的乱七八糟根本没一个正经标准。况且那繁生平日里宠的,哪怕要爬上他的头,他也会呵呵地乱笑,抱着护着还要叮咛着让她小心点爬。

哪里知道规矩是个什么东西!

繁生一眼就看出这小女人满身的不自在,分明就是装出来的端庄。很快从安如身上溜了一圈下来,正经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忍不住又瞟过一眼:这个小笨蛋。

大夫人对安如微微一笑,又扫见繁生的紧张样,不由得心中叹息,他哪里在小妾进门敬茶时候在过场,还如此掩饰地攥着那串佛珠!转瞬即逝的伤感后,仍旧是那个娴雅高贵的妇人,举止形容不尽。

早有丫环拿了一蒲团放在正堂之下,另两个丫环俏丽的并排,均手托漆盘,一个青缎短褥葱黄绫垂裙的是茶盏,一个流云撒花的直角裙以锦帕遮掩托盘。安如心道,敬茶。

是敬茶。

乖巧可人,迈着小碎步,款款下跪,那样子虽则工整,却也生疏青涩地紧,老老实实的按着规矩。磕了头,递了鞋脚,过完四礼,又重新跪在大夫人跟前,安分的从婢女手中端过茶碗,却又在端起的高度上犯了混,端过头顶的话,脑袋上没眼睛,万一水平斜了撒出来怎么办——

真是瞎担心。

自以为聪明的,慢慢儿来,一下下端起,抬高,只放了慢动作一般认真,心中却想着,你自己觉得高度够了就过来接吧。

大夫人含笑看着这个小女人小心翼翼的笨拙动作,早知她是获罪连累的千金,心下已叹息过,温和地从她手中拿过茶盅,将茶抿了一口,放置一旁。

说了几句体面话,又示意婢女将那见面礼掀开,一副做工极为妥帖的金三事儿,让后面的末蕊接了过去。

安如重新回到之前站立的地方,竹玉亦退回大夫人身边。

简直就是迅速,安如都没想过竟会这么快就完了!

一切诡异的正常。

大夫人叫丫头拿了绣墩与她坐,让了几次才小心沾了边坐下。又吩咐了众丫头媳妇们上前见过,让喊了“如夫人”。

繁生满意地很。

这小女人仍旧乖巧作派,越发的顺心的手,不转睛将一众人早打量了个遍,记不得面孔只拿衣裳样式分派,尤其是大夫人跟前立着的四位大丫头一溜过去,松合、竹玉、梅阡、菊音均留意还了半礼,堂下穿戴周正鲜亮的媳妇上来跪拜时也留着些体面。

末蕊也眼内精明,将早准备好的荷包不同样儿的赏了下去,宾主尽欢。

安如微笑不语。谦逊是本分,原本就不把等级制度当回事儿的安如,这回子瞧众人的和善样子一看就只是从心底不曾看低,竟也赢了些许称赞。

过场走完,繁生甚是满意,面儿上仍旧稳重,跟着说了些恪守、遵道之类的话,便不再多事,只身往外面去了。大夫人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心里不觉有它,只管放心甩手去了外书房。

外面保庆一径候着,与一众小厮拉着距离,低声将意哥儿的回事相报,“陆头原先住过的太平坊那地儿正也巧空着,九爷瞧那里与西大街紧着,又方便,谁能敢在那边生事不成,况这园子本已内眷往来不便,又大夫人极重礼——”

繁生心中想着也不错,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只说,“让传庆来这里侍候,你去看着他的,不胡闹便罢了,真要专门寻热闹的,你给我打也打晕了拖回来。”

保庆一愣,这哪儿下得去手呀。

“人现在哪里?”

保庆垂手,“外书房,小库,安庆跟着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