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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回 人茶肆逢祝三妹 搓银屑气引路人

话那开吃食店的东家正然一团高兴那盘山谷地方上的好处忽然马如飞喊了一声“不好”将酒杯掼得几开。周礼、周智忙问何事马如飞道:“我却记起一事只怕令昆玉同褚彪凶多吉少的了。”看官你道这马如飞究竟记起的是一回什么事怎么这样大惊怪的呢?列位有所不知这马如飞本是江南江湖上的一个老前辈天下著名的好手他没一个不晓得。此时听这地方叫盘山谷便触起当年听见人过:盘山谷里面有一位老汉名叫软硬不怕的祝三公。怎样叫做软硬不怕呢?大凡他们练功夫的人练了软功便不能练硬功;练了硬功便不能练软功。就如马家师徒周家兄弟一是软功一是硬功各不同路。要马家再学硬功周家再学软功那都是学不来的。独只祝三公他是软硬功兼全而且皆做到极的地步。如马、周两家的功夫同他比较起来至少要打个八折。”不论别个我且把他平时玩耍的些事一些把列位听听大约是懂功夫的人没一个不伸舌了。他家后园中有一个木头架子架上有两根铁横担一横担上用头结得多长做一个哿儿系在上面一横担上用双倒铁链或四倒铁链系在上面。祝三公能爬上架子一手拎一二三百斤的石头用一指钩住头丝哿上一手套在铁链之里脚了将踏镫推开人便落空他就此一晃那铁链两断单趁这头丝儿钩住指头吊着身子和那石头推来宕去做上无数的架落那头再也不断。这一个手段还要到家里才能看见呢不免人还有些不大相信。但他走到外面一些顽皮认识他的孩子看见了他:“祝公公做一套把戏罢!”他便笑嘻嘻的将膀子伸出那些孩子便头上拔根头代他手膀上捆上一道然后另外一条皮条或一个铁圈在那头旁边又加上一道。他起手向上一舞那皮条、铁圈都是两断落在地下独那头还捆得好好的。他又有两样暗器一叫金钢软链圈一叫金钢自回箭。那金钢圈在人身暂时收紧不论你最好的功夫的人都挣脱不出。那金钢箭就是钱志的那箭前书已经交代过了这也不必再表。

但他这一身的本领人都学他不到。所以他的两个儿子一叫祝善一叫祝慈合那徒弟八把苛拿钱志都学得软不软硬不硬一些用处没有。所以就把那三支金钢箭给了钱志外面混饭。独有一个女儿名叫紫绡祝三妹学得软硬全功同他父亲一样。但那父亲虽有这样的本领却然正直不过全不惹是招非所以他这名头外面是好的了。马如飞此时听见盘山谷这三个字记起祝三公住在这个谷里又晓得钱志是他的徒弟他是钱志的师父。怕的钱志把周仁、周义、周信、褚彪骗到这里祝三公受了徒弟钱志的欺谎这四人便难保性命因此吃吓不过。见得周礼、周智追问他便若长若短了一个大概。周礼道:“这样看来我们既到此地不妨访他一个实在再想方法。无如照马道长这样法那里再寻着比他本领巧的来救呢?”周智道:“在我的意思不必在此探访若或又有风声连我们也都不便。不如赶快回营求那济公圣僧。一者这人本领这样高大除了圣僧的法术再也胜他不得;二者家兄等是否被他获住圣僧未有不知。我等宜赶早回营为是。”

马如飞、周礼听了这话也以为然。此时外面天光已渐渐要亮这店里的伙计都起了身这个挑面的、那个打饼的热闹不过。三人又泡了茶预备加一些新鲜心。再是外面的雪已经不落了那天上的云都没一片疏疏的两三星东角上淡红色将要出太阳的样子。只见外面一个女子年约十**岁披了件海绒的雪袚内村银红战袖四合云絮紧衣玄色兜裆罩裤足下踏了一双空花铁头战靴排须当中珠环翠钿玄纱抹额两鬓插了两支团花后面跟了两少年壮士的装束气喷喷的走进店来。喊了泡茶嘴里便骂道:“畜生怪道人他八把苛拿父女都被他挑了伤着和气。那老霉偏偏要听他的话假若闹出大事那好好一个人家不要冲在他手上吗?”两少年道:“你且莫急且看那和尚比过手脚再。”三人就此喊了心带吃带的却然越谈越低。马如飞等都听不清楚独那“八把苛拿”这句话很碰着自家的题目。再细细把那女子一望委实千柔百媚之中藏了那一种巾帼英雄的度态。马如飞便暗暗猜着有八分是祝三妹便向周礼、周智使了一个眼色便会了帐连夜带早却也不贵只吃了八钱多银子。

马如飞出了店门便向周家弟兄道:“你们听见那话吗?”周礼道:“但那口音我们北方人却听得不甚明白但据这样蹊景看起来也是一位道中的女朋友。”马如飞道:“我才将不是祝三公有个女儿叫祝三妹的吗?大约就是他了。他一进门嘴里就骂那八把苛拿又什么和尚比手脚真个有影子。莫要济公圣僧已去了吗?”周礼道:“这样看来一定去此不远我们何不去访一访再?”马如飞道:“你不清楚这人家的厉害不要也被累了下去还是照适才的那样法方妥。”三人议定匆匆就往前走。周智道:“我们还要寻一个领路才好不记得那茶馆的东家头吗?”周礼道:“那里还认真寻人领路呢我们又不是三岁两岁倒亏你好意思。昨日是黑夜落雪所以弄不清楚今日青天白日我们定了主意直往南走还有个跑不上大路的道理吗?”三人就此一前一后认定向南走去。那知一弯一曲的走了半天见前面几家店来往走路的人又多了些。周礼道:“你们看前面不是已到了村市谅情穿过村市就是大路。可是用不着人引路这几个钱还不如省下来打酒吃呢。”着已经走到市口朝下手一望也有一爿卖茶卖酒卖面同心的吃食店。马如飞道:“可也奇怪大约乡下是吃食店的生意好。倒都是三间大门面排场很有的呢。”那知仔细一望里面的人还是夜间所到的那一爿吃食店三人又走回头了。

周礼怄气不过大骂道:“这个痨瘟地方真有些奇怪呢!”再朝里面一望那女子同两个壮士都走了。三人没法只得去找乡人领路。那知才一开口就围上二三十个乡下人你也道“我领老人家走”他也道“我领你们老人家走”。原来这地方上领路直即是一个交易每天总有二三十人住在茶馆桌上饱一碗茶专靠领人走路也有一二钱银子一天的出息。当下马如飞等反被大众抢浑了也不知道跟那个走的是好只好听他们抢走了再。不料那二三十个都不肯退让他们三个人站在那里不开口却二三十个也围着那里不动身。三人被纠缠得气闷不过便不作声不作气的撒步就走心里想把这些冤鬼丢掉另外寻一走路的乡人领路。那知这二三十人看见他走也拖拖拉拉的都跟了走一个不少。周礼直急得乱喊乱跳一些看闲的笑不过。内中有个老者对马如飞道:“你们过客不知敝地的风俗你要听他们牵大约牵三天六夜都是这样。你必须在他们里面拣一个我只要他领旁人不要钱我都不要。那他们就死心塌地的各散了。”周智见这才里面拣了一个穷忠厚的着领了路。转眼之间已出了盘山谷到了三叉路口。马如飞便掏出五六分碎银给那人走了。再一定神细看晓得昨日就是在此地走错了。但前边有两条路究竟不知那条路奔张家洼。

正然定神只见那领的站在那里还不曾走马如飞便招一招手问道:“我们奔张家洼可是走这里去吗?”那人笑嘻嘻的便伸了三个指头。马如飞那懂得他的手势便喊他近前问道:“我是问你路的你向我伸三指是句什么话?”那人道:“你客人不懂我们这里有个规矩问路是三分银子。”马如飞笑道:“你这样想银子还要想疯着呢。我不会问过路的人吗?”就此站了守有人过此地便向他问路。那领路的人还是笑嘻嘻的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只见一个背包裹的走至近前马如飞便迎上去问那人道:“对不起在下也是初过此地委实不知。”马如飞叹了一口气只得再守旁人又过了许久许久只见一个少年人手上抓了一支扁担一根绳子马如飞暗道:这一定是本地人可以认得路了。就此便“朋友朋友”喊了问道:“此地两条路请问那一条奔张家洼?”那人便指指自家的耳朵又指指自家的嘴眉头触了几触手摇了几摇嘴里“哦哦”的叫了一阵马如飞暗恨道:“晦气!真是霉局又遇着哑子了。”突然旁边又一妇人经过绿棉袄黄寄腰黄鱼脚滚滚的头上扎了一条花毛巾脸上还搽了一些银灰色的粉子手上提了一只元宝式的篮子也算是一个中等的村庄俏。看见那人向马如飞这样便道:“老客人有话向我他是一个哑子。”马如飞当下又将张家洼的话向妇人了一遍。那妇人笑道:“你这旁边不是有引路的吗?我们敝处有个规矩带了引路的旁人不作指路径。大约你老人家这三分银是省不下来了。”

周智见连二三的喊了有一千二百声晦气伸手便去摸银却又摸不着散碎。周礼、马如飞也是这样总有一钱多的块头。马如飞暗打了一把算盘向那引路的道:“你适才那碎银呢?拿出来我换一稍大的把你是了。”那引路的晓得他们没有碎银便用了一个掰功道:“老客人前帐归前帐后帐归后帐领路归领路问路归问路我不喜欢沾沾搭搭的我也只要你们三分纹银三分一厘我也不敢增嘴。你老人家就把三两我也不见你的情。如实在块头大舍不得恭维在白处那你老人家划数用牙齿龁掉用指头掐掉些是了。”那人以为这样法卡住他们没有主意落了他的银子还拿他醒了脾。那知这一便把周礼提醒了身边掏一钱几分一锭银子向那引路的道:“你莫以为我咬不动掐不下我偏不得好你这狗狼养的。”罢便把那银子同捏面人似的一捏那一个角同粉面样直往下落四面的角都变圆了。试一试还不止三分然后将那银子放在手心里两手对面合起只搓仿佛上了磨盘那银屑撒了一地。然后再一望觉得差不多了便向那引路的手上一递那引路的这才明路径。周智笑道:“这才真算要买路钱的第一等狠强盗连我们不丢钱都不得走呢。”马如飞又怪周礼道:“你这人究竟年纪还轻不肯处处积德就如才将这银子要是我老拙做主便不同他较量与其撒在地下化为无用倒不如交情了他让他买两升米了。”周礼道:“你老这话自是正理但他欺定我们没主意想甚叫我们咬了又叫我们用指甲拍了不叫人把肚肠子气断了吗?”

就此三人匆匆前进一直到了太阳要落已到了张家洼地方。再向那扎营之处一看但见一座土圩里面到处的败落泥灶并那打桩的深塘那营盘已不知何处去了。马如飞及周礼、周智奇异不过向左近土人探问都回不知。究竟这剿匪营迁移何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