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生性醇和,又极为忠孝,故而对于苏护的讽刺,反映出来的表现是羞愧,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般心思,散宜生此次随同而来,明面上伯邑考是使臣,其实只是用他姬昌长子的身份,诸般具体事宜全部由散宜生负责,散宜生作为姬昌近臣,闻听苏护言语,心中拿不准苏护的想法,开口试探道:“劳侯爷记挂,文王身体康泰,就是对王爷多有挂念,总是提起当年与王爷情若兄弟,把酒言欢之事。”
苏护“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散宜生见苏护不答话,只得继续说道:“先前纣王对侯爷的种种作为委实令人发指,文王得知后也是担忧不已,常自唏嘘,有意相助却是有心无力,后得知侯爷得圣人襄助,欣喜之余更是感叹天道至公,纣王无道,侯爷仁德,以无道伐有道,乃逆天尔,万无成功之机。”
散宜生这番话,将苏护捧得很高,尤其‘圣人襄助’四个字,乃是隐隐暗指将圣人收做手下,可谓是天大的恭维,苏全忠于席间闻听不由颇为欣喜。
苏护含笑道:“西伯侯命你等前来,却所为何事?”
散宜生站起身郑重施礼道:“纣王无道,百姓深陷囫囵,文王秉天意,顺民心,拜姜尚为丞相,又以开国武成王为将,不日将挥兵讨伐暴君,今侯爷身为十方教化大天师,理当为苍生计,与文王共襄盛举。”
“哈哈~,好一个秉天意,顺民心。”苏护的笑声转冷,质问道:“却不知秉的是何方天意,顺的是哪家民心。苏护不才,得天帝垂青,册封为十方教化大天师,却未曾听闻有何天意想要灭商,至于民心嘛,民是成汤的子民,民心自然是成汤的民心,姬昌为成汤一方诸侯,位极人臣,却行此椎心之举,却当真是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又哪里来得什么天意、民心。”
伯邑考闻听,神色黯淡,却又不得不辩解道:“叔叔此言却是不妥,家父纵有过错,然其本意却是为了天下百姓,黎民苍生!”
苏护笑道:“若当真是为了百姓苍生,成汤社稷,便应当如老宰相商容一般直言死谏,劝导大王才是,汝父所图无非是那人皇之位,实乃小人行径,偏偏还要用大义粉饰自身,令人作呕。”
散宜生听得这席诛心之话,也忘记此处乃是冀州,顾不得自家性命,反问道:“侯爷此话倒是冠冕堂皇,只是不知又是何人题诗,直言永不朝商。当真是好气魄,好有人臣之风!”
苏全忠拍案而起,大喝:“放肆”,其余众武将也都怒目而视,只待苏护下令,便拿下西岐一干人等。却见苏护摇了摇手,叹气道:“此诗却是苏护一时意气所为,只因当日大王无德,故而苏护题诗表明心迹。然我苏氏一脉得先王赏识,镇守冀州,今大王昏聩,远贤臣、亲小人,致使成汤六百年江山危在旦夕,苏护无能,无法劝导大王,惟退而求其次,独善其身,自是愧对先王恩典。只是苏护虽言永不朝商,却也断然不会反商。”
伯邑考叹道:“却是苦了叔叔,既如此,此事便作罢。”
散宜生却道:“话虽中肯,只恐口不对心,不知侯爷敢立誓否?”
此言一出,就连其他同来的西岐官吏也是微微皱眉,心道你在人家地头,怎可如此嚣张,莫不是要将众人的性命全部交待在此处。
散宜生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可是他却令有算计,他是在用话挤兑苏护,若是苏护不肯立誓,则其手下众人自会觉得虚伪,若是立誓,则为西岐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即使苏护将来反悔,也会失了大义,难逃背信之责。
苏护伸手将苏全忠众人拦下,向散宜生道:“汝之意,我自晓得,也罢,今日我苏护便向天地人三界立誓,苏护虽不朝商,却永为商臣,绝无窥视人皇宝座之心,若他日有违此言,天人共弃之!”又向伯邑考喝骂道:“你且去告诉姬昌那乱臣贼子,其犯上作乱乃为不忠,目无君父乃为不孝,兵祸害民乃为不仁,离间君臣乃为不义,妄言天意乃为不祥,如汝等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不祥之徒,复有何颜面活在天地之间,尽早自缚前往朝歌请罪,还可留有全尸,如若不然,必受万民讨伐,子孙唾弃。汝为姬昌贼子长子,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法!”
伯邑考听得苏护的骂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祥五个词像是一座座大山压下,羞愧、失落、恼怒等诸般滋味在心头,猛得张口喷出一口心血,竟被活活骂死。一点真灵,飘渺无踪。
伯邑考之死,使得散宜生悔恨不已,他与伯邑考素来交好,乃是忘年至交,悲痛之下,几欲昏聩。而苏护知晓伯邑考乃姬昌长子,名义上的继承人,此次姬昌让他来,也是为了显示尊重,却不料命丧于此,再加上他对伯邑考印象不错,心中也颇为悲戚,吩咐手下为伯邑考订制棺木,殓尸入棺,派人护送会西岐。
另一面,散宜生派人飞马传书将事情始末告知文王,文书中对于自己的责任未作任何掩饰。姬昌得知噩耗,亦是口喷鲜血,即时病倒,群医束手无策,姜尚前往玉虚宫向元始求取灵药。
姬昌病倒,一众政务交予次子姬发,姬发心忧父亲病情,每日处理完政务便于床前侍奉,忽听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一道人求见,说是能使文王康复,姬发忙令人相请进来,之见此人面相慈善,仪态庄严,乌发肉髻,双耳垂肩,身穿蓝色道袍。不由暗赞,好一个有道的全真。(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