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出了县衙,见时辰尚早,便直接前往赵府,刚到府门便被拦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
“在下张宝,乃是代我家老爷张初秋前来拜访赵一杰赵大人!”
“大人公务繁忙,不在府中,您请回吧!若是有话,可同我言讲,待大人回来自会禀报给大人!”
张宝冷哼一声:“哼,大人公务繁忙,好,那在下就在此等候。今日定要见到大人不可!”
赵一杰这段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点一线,每日不是在海防驻地便是在自家府中,既不应酬也不出门闲逛。此刻其实正在府中,不过早已交代了凡是张家来人一概避而不见!
赵府的门房见张宝这个无赖就这么坐在府门旁,还不时大喊大叫,吵着闹着要见自家大人,迫于无奈,偷偷乘张宝不注意,溜进了府中。
“大人,张初秋的管事张宝来了,说是今日硬要见大人不可,小的推说老爷公务缠身不在府中,可那个无赖在府门外吵闹不堪,小的无奈,先一步来禀告老爷。”
赵一杰正陪着刚怀孕的韩氏夫人在花厅吃着果品点心,瞥了眼来报信的门房,冷冷的说道:“不见!让他等着吧。”
韩氏用手轻轻搭在了赵一杰的腕子上,轻轻说道:“算了,老爷你要是不方便,妾身来见一见也好。事已发生,避无可避。”
赵一杰面色一冷:“不可不可,夫人身怀有孕,若是那厮出言不逊气坏了夫人更是得不偿失。”
韩氏抚摸着才刚刚有些隆起的小腹,安慰道:“无碍,无碍,下人们已经说了老爷不在府中,现在再出面那可是损了老爷脸面。妾身去吧,也好听听张家管事到底带了什么话来?”
说完对着门房点点头:“把他带到前厅吧。”
张宝被带进前厅不多时,韩氏便转屏风来到了张宝面前。
“你就是张宝?说说吧,找赵大人有何事?”
张宝本已经有了腹案,准备如何如何质问赵一杰,可没曾想是赵夫人来见,微微一愣。
“这......夫人,小的受我家老爷所托来问一问赵大人为何如此从事,陷害我家老爷!”
韩氏对张宝的说法不置可否,缓缓说道:“张老爷这话是何意?赵大人是朝廷命官,统领地方军务,为何要陷害你家老爷?此话从何说起?”
张宝听罢心说这可不行,赵一杰派个女人出来打太极怎么能行,这言语之中也慢慢露出些许不满之意,脸上笑容尽收。“夫人这番话可真真不明事理,我家老爷本有意从旁协助赵大人剿贼,出人出钱费尽了心力。可赵大人恩将仇报,遣杨树五将假讯传于我家老爷,致使我家老爷身陷绝境。我家老爷家财散尽,才侥幸带着小的逃出生天,离开下沙那片龙潭虎穴。若不是赵大人有意陷害我家老爷,又为何如此从事?”
韩氏微微摇摇头:“此乃一家之言,如何就能定论我家老爷的心思,说不定是我家老爷想让张大老爷到下沙一聚,交个朋友也犹未可知啊!”
张宝感觉自己就好似一拳打在软棉花上,被个女人磨得没了方向,心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赵一杰摊牌罢了!
“夫人如此,那就莫要怪我家老爷越衙上告了!赵大人当时手书信件还在我家老爷手中呢!”
韩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随即马上调整了心绪,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何信件?口说无凭,管事先生可否取来容我仔细瞧瞧?”
张宝冷笑一
声:“哈哈哈哈,夫人枉费心机了,书信此刻不在小的身上,哼,小的还是奉劝夫人一句,好自为之,莫要毁了大人前程和一家的身家性命,更莫要误了夫人腹中胎儿的一生!”
张宝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将韩氏夫人震于当场。
“哐当”一声脆响,茶杯从震惊得不能自已的韩氏夫人手中掉落地面,摔得粉碎。韩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赵一杰一直躲在不远处将二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此言一出,赵一杰顿时血灌瞳仁,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屏风只听得嘭的一声,直奔张宝而来。
“好大的狗胆!尔竟敢威胁吾妻!”
随着赵一杰一声大喝,“啪!~~”
举手就是一记耳光,张宝应声倒地!赵一杰气犹未消,一个箭步窜到前厅一侧的兵器架上,随手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
韩氏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赵一杰衣袖:“夫君不可,不可杀人!不可莽撞行事正中张初秋下怀!”
赵一杰被自己夫人轻轻一拉,却好像重似万斤,立刻止住了身型。
张宝口角见血,挣扎着站起身,犹是冷笑一声:“我家老爷本是好意唤我前来与赵大人商讨一二,未成想赵大人好大的架子,派自家夫人在外见客,自己躲藏内宅,哼!”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赵一杰手指门外,一声大喝:“滚!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赵某等着他!”
“来人,送客!”
张宝被几个家丁半押半送赶出了赵府,赵一杰环顾四周正低头站着,一言不发的几个丫鬟仆子。冷哼一声,自己拉着韩氏快步回到了内宅,反手将大门紧闭。
“夫人,为夫可对不住你啊!”
韩氏眼泪低垂,伤心地说道:“夫君,那个张宝说的可是实言?难道真有手写书信在张初秋手中吗?”
赵一杰长叹了一声:“哎!确有此事啊,当时为夫因为吾儿......为夫我因为丧子之痛而昏了头脑,手书一封托人带给了张初秋,哎,千不该万不该将这心思,留于纸面啊!”
韩氏起身来到边上的盤匜处,搓了搓毛巾,温柔地帮赵一杰擦掉之前因为过于激动而冒出的满头大汗,温柔地说道:“夫君,既然事已发生,再后悔也是无用,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赵一杰接过了爱妻手中的毛巾,擦了擦脸和后脖,长叹一声:“我的把柄已在张初秋之手,不用想也知道他想作何,无非是想让为夫调动本地海防驻军,前去下沙剿匪!哎,妻啊,为夫无能,不仅没能为吾儿报仇雪恨,差一点连自己都留在那里。”
“夫君此言差矣,妾身怎会不知我自己夫君的本事,夫君绝不是无能之辈,定然是下沙那帮贼人太过凌厉!这事不怪夫君,如今妾身又有了身孕,只要能让腹中胎儿好好成长,赵家至少也有后了!”
赵一杰搂住韩氏,苦笑着说:“如今为夫是实在不知如何自处,张初秋若是真去都督府上告,为夫身家性命难保。可若是为夫答应了张初秋,先不说擅自调动海防驻军一罪,不是为夫妄自菲薄,为夫自认哪怕是全军压上,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下沙庄园。”
韩氏大吃一惊:“当真?杀了我们爱子的那些下沙贼人当真如此厉害?连夫君你调动大军都剿不了吗?”
赵一杰摇摇头,又深深的点了点头,严肃地回答。
“不错,非但剿不了,而且连杀都杀不
进去,千难万难。我敢说待大军能瞧见下沙庄园的大门就已经十不存一了。”
“那县衙的两位大人呢?可能让他们帮忙?”
“哼,周秉鞎这个无用的夯货,陈童晟倒是有点脑子,可他手上无兵无粮,连衙役都没有,就算愿意帮为夫又有何用呢?”
这边赵一杰正进退失据,不知如何自处。而同时在下沙庄园,一群人正聊得火热。
刘玉文揉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嗝~~~”
“哼,玉文老弟你倒是不客气,别像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样行不?”
刘玉文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哈,施二哥说笑了,小弟我这是不浪费粮食啊!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啊!”
“我呸!臭不要脸,你把你兜里的银子掏出来,我们小门小户的,经不起你这么吃!”
瞿尚兵没理会施成和刘玉文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说笑,而是坐在院中同陆远和郑纪聊起了正事。
“陆老弟,郑老弟,如今我等手中已然握有如此大片的土地,亦有十数二十万人口,你等打算如何管理?若是每处都要严格管控,安插人手,怕是力不能及。”
陆远对此已经有了腹案,认真地回答:“如何管控我弟兄已经私下商议过,说到底就是四个字'以利诱之'!”
瞿尚兵饶有兴致地问道:“此话怎讲?如何以利诱之?”
陆远对郑纪使了个脸色,示意让他发挥,自己则从烟盒中抽出一只眼,优哉游哉地抽了起来。
“瞿大人,所谓以利诱之顾名思义便是用利益捆绑住我等治下之民。就如同顾家庄以及下沙庄园周边的那些民户贫农一般!我等目前所实行的政策要延续下去,归纳起来便是统一收粮、发放纸钞、扶持鼓励坐贾商户,吸引更多外来行商。至于如何捆绑嘛,待秋粮收割之时,瞿大人便可一目了然。不瞒瞿大人,我等的水稻田产量将比普通百姓农户的自种田高出一倍有余,而这种子却只有我等能培育,若想获利,必要接受我们的制度和政策。此乃以利诱之!”
瞿尚兵听李文斯顿说起过这事,可还是试探性的问道:“老弟当真?”
郑纪点点头继续说道:“当真,而且若是想亩产达到我们直辖的亩产标准,仅仅有种子还是不够,驱虫剂,化肥等等都不可或缺。所谓天灾人祸,这虫灾便是其一,我等有把握在治下的所有土地上,使大规模的虫灾从此消失!”
瞿尚兵听完是自愧不如,大声说道:“诸位皆是大才,大才。如此一来民心归附,大势所趋!”
郑纪笑了笑说道:“这农业还只是其一。”
刘玉文被刚刚瞿尚兵的大声感叹也吸引了过来,立马接话道:“那这其二呢?”
“农业为其一,其二乃就是商业,大家都是明白人。莫要以为商业就与普通百姓毫无干系,非也,商业其实深深植入与每家每户,田间地头。二位请想,我等统一购粮入库以后,百姓吃什么?自然要用手中的纸钞去市场上,去粮铺中买粮。盐,也需要百姓们到各处的商户中自行购买,总之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需要百姓们拿着我们的纸钞去临近的商户,集市采购。这些乃是民生用品,缺一不可。二位可能要问了那这些商户从哪里来?”
刘玉文听出了些端倪,回答道:“就从百姓们当中自发来!郑兄弟可是此意?”
郑纪对刘玉文竖起了大拇指,满意地说道:“不错,就是此意。银行,当铺,不仅仅起到自身的作用,更是起到转运中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