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把眼镜往上使劲一推,说:“好,这起案子就交给你们,但你要保证,一定要把它办漂亮了。”
终于如愿以偿,徐龙显高兴地说:“局长,你早就应该这样子。你是厅里下来的干部,要关系有关系,要能力有能力,再说这边还有兄弟我呢,怕他做什么?你放心,我一定要把咱们古平人的面子挣回来。”
他特意提到古平,意在强调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
徐龙显一阵风似地走了,王功华靠在沙发上,手指按着太阳穴,心有些乱,这个冒险的决定不太符合他求稳保守的风格,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最后带来怎样的结果,但事情己定,只能希望徐龙显把这件事情办好。
回到办公室,徐龙显开始布置丁大力和王勇运用各种手段,全力调查案件。
再说陆良这边,得到走私车在寒亭出现的消息,赶快带着朱保福到徐宏的办公室进行汇报。
听了汇报,徐宏表情凝重,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比较复杂,我们需要向上级领导汇报,等一下你跟我去。”
陆良知道是要去苏达钧那里,他给朱保福使了个眼色,朱保福是聪明之人,赶快找个借口走了。
陆良帮徐宏提着包,二人下了楼,上车直奔市政府。
路上,徐宏问陆良:“你觉得这个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会是什么样?”
陆良想了想,说:“我觉得市领导可能会从社会稳定出发,低调处理吧。”
徐宏看着窗外说:“是毒瘤就要去除,不然,早晚都会是祸害。”
陆良说:“但领导可能考虑问题的角度跟我们不同。”他说得比较委婉。
徐宏没再说话,直到在办公室里见到苏达钧。
见到二人进来,苏达钧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同二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苏达钧特意看了一眼陆良,陆良躲避着他目光,因为苏季的原因,他总感觉苏达钧的目光有说不出的威严,尽管不知道苏达钧对二人之间的关系了解多少,但总是心虚。
听完徐宏的汇报,苏达钧靠在沙发上,把两条长腿交叉着放在一起,摆成舒服的二郎腿姿势。
他说:“从目前的调查来看,宁海市的走私车来自寒亭看来没错了。”
徐宏点头。
苏达钧又问:“那么参与走私的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人,规模有多大你们摸清了没有?”
陆良说:“目前我们有两路人在寒镇,从明处和暗处进行调查,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上来。”
苏达钧说:“寒亭的情况比较特殊,也比较敏感,不清楚规模,不好下结论如何处理。”
徐宏说:“可是那里总是一颗毒瘤,不能任由其存在发展啊,不然以后更加难以收拾。”
苏达钧没有说话。
徐宏问:“姜市长对此是什么态度?”
苏达钧还是不说话,徐宏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自己了解的内容,就不再问,但从苏达钧的态度他也能猜出几分实情。
徐宏说:“我觉得寒亭的多数老百姓是守法的,只是少数走私分子分布其中,让我们投鼠忌器,但我们可以发动群众,争取群众的支持,把影响降到最低,也许最后结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坏。”
苏达钧说:“所以要求你们提供更准确的情报,到底有多少群众参与进去,市里才好做出精确评估”。
陆良说:“根据我的人反馈回来的信息,那里几乎家家住着小洋楼一样的房子,从走私犯罪中得利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但多少人参与走私,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掌握。”
苏达钧说:“等你们进一步了解之后再说吧。”
徐宏还想说什么,苏达钧抬手阻止了他,徐宏只得不说。
苏达钧看了看陆良,问:“你们支队现在人员配备得怎么样了?”
陆良说:“基本上到齐了,局里也很支持,保障也到位了,现在已经全体进入正常工作状态。”
看到苏达钧避此而言他,徐宏明白他是不想在寒亭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讨论,无奈,只得在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告辞带着陆良走出了市政府的大楼。
回去的路上,陆良说:“看来让市里下决心解决寒亭的问题还是有难度。”
徐宏说:“这要看我们的工作力度了。”
把徐宏送回后,陆良铁青着脸回到自己办公室。朱保福听说他回来了,赶快过来探听消息,进入陆良办公室,看到他的脸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成。他试探着问:“怎么,市里不同意?”
陆良叹了一口气,说:“线索就在眼前,可市里的领导就是不同意彻底解决寒亭的问题。”
朱保福问:“那怎么办?”
陆良说:“怎么办,总不能放弃吧?继续查下去,告诉曹德赟,让他们赶快查找汽车的具体下落,让尹杰调查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走私,带头的是些什么人。”
看到陆良少有的情绪低落,朱保福识趣地走了出去,打电话去了。
陆良这边继续对寒亭镇的调查的同时,丁大力和王勇他们对军用枪支的调查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接受任务后,他们两个出于私人感情的考虑,本想把这件事告诉陆良,但由于徐龙显要求保密,所以,他们也不敢把消息透露出来。
最后调查出来,这两支枪的去向就是寒亭镇。作为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二人来说,对寒亭镇的情况也是有不少了解,他们也感觉这里的事情比较复杂,本想向徐龙显汇报,与经侦这边进行一下沟通,但都被徐龙显拒绝了。
这天,徐龙显正在特案处的办公室里和丁大力他们一起研究案情,突然门口的保安领着两个人进来。来人穿着便衣,向他们出示了工作证,他们是邻省四平省迴龙市刑侦支队的。徐龙显请他们坐下,问:“不知四平的同行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两个人三十出头,都挺精干,一看就是单位的骨干。由于长期奔波,二人脸色黝黑,面容削瘦。
二人就把来意向徐龙显他们做了个说明,原来他们迴龙市支队正在查一件枪击案件,案件已经告破,在追查枪支来源的时候,发现涉案枪支来自寒亭镇,所以,他们前来宁海支队寻求工作援助,希望徐龙显能派人协助他们进入寒亭镇进行调查。
徐龙显追查着两支军用步枪,线索也指向了寒亭镇,看来这个地方很可能有个地下武器黑市。想到这里,徐龙显也感觉到案情有些严重,但他觉得四平这两个刑警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借协助他们为名,进入到寒亭镇里去探探情况,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二人的请求,要求丁大力、王勇、郑显奇三人,与二人一起进山入镇调查。
在寒亭的尹杰沿着曹德赟指的路找了下去,车轮痕迹在经过一片连绵起伏的草甸后,没有了踪影。尹杰举目向四周望了望,周围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山头,并且相互之间极其相似,都是两个山脚相交处是草甸,山坡上是浓密高大的树木。尹杰又怕被人发现,爬上一个较高的山坡四面远眺,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仔细听了听,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间或几声清脆的鸟鸣,并没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尹杰感觉奇怪,莫不是这些汽车插上翅膀飞走了?搜寻无果,他只得重又回到镇子上。
这天清晨,他又来到十字路口的油饼摊上,这几天,他几乎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吃,吃完了都要跟老人聊一聊以前的事情。老人吧,也到了怀旧的年龄,很乐意把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拿出来跟他一起回味,一来二去,二人似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当尹杰两次来到摊位前,他要了两个饼,一碗酸辣汤,一盘小菜。由于工作没有进展,心情不好,尹杰没有像往日一样跟老人乱侃一气。
老人感觉出他的异常,问:“爷们,怎么了?”
当地人喜欢把比自己小的人叫做爷们,这个词跟称呼男人的那个爷们不同,有点亲切,又点明了二者年龄上的差别,描绘的是一种隔代关系。
尹杰无精打采地吃着饼,说:“没什么,可能过两天就要走了,心里有些不舍。”
老人慈眉善目地笑了,说:“没什么嘛,想回来时再回来,又没人拦着不让你来。”
尹杰说:“说的也是,就是心里不情愿,如果能常在这里住下来,该多好啊。”
老人说:“要不你就搬回来住,你看这附近的寨子里,住的楼不比你们城里差吧。”
尹杰说:“是啊,我也奇怪,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全市像这里这么富的寨子怕也只有这里,早知道这样,我以前也不用拼命读书了,倒还不如在这里日子过得舒服。”
老人不说话了。
尹杰主动问:“他们是不是做什么生意?”
老人四下看了看,见无人,伏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可不敢跟外人说,他们是干犯法的事?”
尹杰心里一动,问:“什么事?”
老人赶紧摇头,说:“不能告诉你,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就没法在这里干下去了,我是跟你聊得来,也感谢你照顾我的生意,我才说给你听,你哪里听哪里了,千万别到外处去说。”
尹杰故作轻松地说:“那是,我怎么可能到处去说,我可没这个胆子。”
老人呵呵笑了。
尹杰又问:“这住好房子的人都是干那个的么?这么说干这一行的人还不少啊?”
老人说:“差不多都是干这个的吧,但也有些是家里人赚了钱,帮他们一并盖好了房子的也有。”
尹杰问:“他们不怕政府来抓啊?”
老人笑了,说:“多少年了,你看有人来抓么?他们看准了政府不愿意惹他们,所以不担心。”
尹杰问:“为什么政府不愿意惹他们。”
老人说:“我们是少数民族啊,你想一想,毛主席在位的时候都尊重我们,他们现在这些新主席还敢不照着做。”
他按山里的旧俗,把毛主席也看成跟旧时皇帝一般的人,在任称为在位。
尹杰觉得他看到问题的一部分,但并不真正了解政府不愿意惹他们的原因,也就不多问这个问题。
他凑过去,小声问:“大爷,这里干这一行最厉害的是哪个?”
老人抬头看了看四周,说:“就是那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