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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斗龙 第七十九章 曲中人

敬长安看见面前的男人,拿掉自己的面甲,两个眼睛瞪的老大,直接说道。

“山炮仗?”

“嘶~敢问您也是金南山人?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新指挥将,歪头看向面前这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但是感觉有些熟悉的人,拱手询问道。

黄燃众没有说话,他觉得这次沟通还是让敬长安来比较好些,多给敬长安一些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些机会。

“我是敬长安啊!咱们很小的时候,一起点先生胡子,被抓起来打,你还从家里带了炮仗点燃丢进先生的袖子里嘞!你忘了!”敬长安看见对面之人已经下马,自己看了眼黄燃众,黄燃众点头示意,敬长安这才下马相迎。

“豆丁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敬长安,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啊!对了对了,我叫庞金山,咱们应该有十年没见了吧!没想到没想到!”

庞金山,一字连眉,看不懂眉目上的表情,嘴咧老大,敬长安认为他是笑着说道的。

“对啊!你就是新军的将领!我也没有想到,你是伽罗山上的供奉,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刘禾你知道吗?”

敬长安和他,两个人手紧紧握在一起,他询问道。

“颂堂堂主,刘禾?那是伽罗山的姑爷,我走的时候,他给我发的归山贴,此人真的不简单,能把观主女儿,拐到手!……其他话,咱们打完仗再说,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庞金山,打开了话匣子,可转念一想,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是时候,停顿了一下,问询这个突然眼前一亮的敬长安,小声说道。

“源祖帝君,将兵马放在了京都,现在很多地方都是空城,而且还有三个势力,我们不要先碰,康沛将军、张贵起军、佑国的城主。这三个现在是一股绳,我们现在最好和他们合作,外围明暗哨就交给我,你们安排军中暗鸟,胡人善夜偷袭,以免不测!”

敬长安想了想直接全盘托出,将自己知道的,和想到的全部给旁金山,说了出来,黄燃众虽然有些不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最起码敬长安认识,以后开展工作,还是比较方便,就当便宜这些小混蛋们,他黄燃众这次打仗,就值当是游山玩水,外加看出比说书先生说的还要生动的对垒攻城,一切都交给敬长安,让他练练手,自己察缺补漏,先把敬长安带上路再说,然后找个机会,让两个孩子成亲,生上个男娃娃,他这个姥爷就可以独占外孙子,教他骑马与砍杀,教他下棋、教他……

黄小娇看着自家父亲,一直摸着胡子在那里偷偷傻乐,便靠近一些,轻轻拍了拍黄燃众,黄燃众从思绪中回来,搓了搓手,老脸一红,黄小娇头一次看见自家父亲,还会脸红,忍不住笑着问道。

“统军?您想什么呢?脸怎么红了?”

“去去去去!我放羊了,你跟好敬长安,不用管我!”

黄燃众骑马就走回自家军队后面,让黄小娇和敬长安显得各外突兀,敬长安给何不谓和柏温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这才跟了上去,四个人看着一队人马进了城,其他人整队,便向下一个城进发。

“父亲大人的意思,现在全权交给你,让你带兵,愣着干什么,下令啊!”黄小娇看敬长安正在扭头找着黄燃众,她小心翼翼的用鞭子戳了一下,敬长安,小声提醒道。

敬长安这才转身看向传令兵,大喝道。

“所有人出发!走到新军前,不可交头接耳,不可大声喧哗,不可欺负新军!”

“起!!!!!!!!!!”

敬长安骑马开始先行,后面士兵,大喝一声,便跟在敬长安的身后,整齐划一的出发。

新军兵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很是震撼,自己的人数众多,可还没有人家只有区区五千人的声势浩大,老字号的兵将,威武雄壮、有种不可匹敌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庞金山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阵炙热,他振臂高呼道。

“蓼国儿郎!”

“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其余人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喊呼号,响彻云霄。

康张联盟和路小乙,拉起的载秀军汇合,张贵和康沛看着路小乙脸色沉重,便想询问一二,路小乙伸出双手,摸着两人脉象,便从怀里拿出蓝红双色瓶,给两人一人一颗,示意先服用下去,进屋再说,两个人也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服下,张贵刚进屋便扭头朝门外咳血,吐出的血,恶臭难闻,路小乙用桌子上的茶水,冲了一下,康沛还没去搀扶,也觉得嘴中有苦涩,也咳了出来,两个人接过路小乙递过来的两盏茶,漱了漱口,这才关上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人胸口的那种沉闷,便再也消失不见。

“胡人给你们上了入水蟾的毒,我已经让人给你们的士兵送去了,药汤,没有你们吃的药快,但也能够排出来。这个可以放心!”

路小乙坐在两人对面,示意桌子上

还有茶盏,可以在喝一些,润润嗓子。

“多谢先生!”

“多谢路城主!”

路小乙喝了一口茶,不由自主地就看向悬挂夏朝地域的堪舆图。

两个人也是如此,喝了口清茶,看向那张图,两个人一点一点看着图中勾画,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康沛实在不明白这一串被黑墨一笔勾掉的线路是什么意思,他把茶盏轻轻放下,看向路小乙,还没出声,路小乙先说道。

“这是蓼军占领的地界,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就来到我们这里,是敌是友,目前为止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什么?他蓼国太子陈梁献现在就开始趁火打劫?出了一个将军两个偏将,和自己,就要划分这么大的地方?”

康沛站起身来,走到图旁,用手对着图,画了个大圈,气的嘴直哆嗦,怒道。

“路先生,真的是这样吗?”张贵看着康沛已经忍着不让自己嘴里的零碎出去,看向路小乙再次确认道。

“并不是,而是蓼国皇帝,太子陈梁献被关在皇宫,禁足已经很久了,这是新军,不知道皇帝到底想要什么,只能等,我这个消息是敬长安用自己的死士,给刀疤脸传递过来的,他给的消息也是在等,我们只能在等,不过时间还长,源祖帝君成了缩头乌龟,我们还是先把这里给想办法变成针穿不破,水泼不进的地方,他来共谋大业我们欢迎,如果是动手我不会让他们做出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来!”

路小乙起身将康沛拉到椅子前坐下,给两个人续上了茶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揉着太阳穴,闭眼说道。

“好好的一个国家,霍乱成这个样子,还有救吗?”康沛无奈摇头,两只手无处安放,叹气道。

“如果老爷子你也要放弃,这就真的没救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是你的初衷不是吗?”

路小乙心里和明镜似的,“他康沛又在用这种话,探张贵的口风,一天到晚不信任人家,这不累吗?”

他路小乙依旧是那个局外执棋者,虽然已经变了味,可放不下这群为了心中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拒绝了三次,佑国调令奏书,从“不退”到“再等等”,再到,“会归”,佑国君主,只能暂且搁置,还有贤人深陷泥潭,抓紧时间恢复国力。

张贵也习惯了,康沛这种一点都不高明的手段,在和康沛相处的日子里,他也知道康沛成为这样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用一句话概括,便是“他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心酸苦楚,患得患失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累赘。”

张贵深吸一口气,看向还在等待回复自己的康沛,笑着说道。

“只有半日生,至亡不惧死!”

“那路先生,我们先去安排,您休息!多谢您的茶!”

康沛笑了出来,拱了拱手,拍了拍张贵,站起身来,对路小乙认真道。

路小乙一只手轻敲桌面,点头示意,另一只手,死死掐在自己的大腿上,目送二人离开。

“一个国家,让一个垂暮老头,一个身染重疾的年轻人,顶着烈日拼命前行,他们的苦水,能顶三川水流啊!”

路小乙摇头,收拾了杯子,放在桌子下的水桶里泡着,轻轻哼道。

康沛和张贵将几个自己信的过的弟兄,叫了过来,交代了注意事项,让他们下去准备,自己开始处理,谍子陆续送来的各项情报,开始挑灯夜抄录。

源祖帝君再也没有坐过龙椅,他做了个奇怪的梦,龙椅下全是恶鬼,等着他坐下去,给他拖下深渊。

他在沐浴的时候,也会出现幻觉,一颗颗头颅,飘在自己的身边,疯狂啃食着自己,嘴里还念念有词。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源祖帝君就此一病不起,还害怕国祚不永延,那些胡人官,皆是苦笑,心想道。

“听信那个军师言,国祚怎能永延?”

源祖帝君能成这样,全是出自一人之手,大儿子,慕枕。他自己都看不下,自家父亲屠戮百姓,逼着御医给父亲平常的汤药里,放上三味致幻药,还偷偷杀了真正的军师,想着择日,让胡人军卸甲,给反军一个交代,可真是如此也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大儿子被二儿子在归宫的路上,杀掉。

二儿子还毒死了最受父亲宠爱的小东儿,自挂东南枝,死了!

一个王朝,彻底失去了顶梁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置,君王意气尽,膝下已无儿。

时也,命也,轮回不止。

————

敬长安带领着新军,顺利的攻占了无人的城池,清理了灯都,休整。

这也是有意而为,让他们见见尸体,知道战争的残酷,不求再次意气风发,只求能在不可退的战斗中,更加爱惜自己同吃同住同患难的袍泽。

黄小娇依旧受不了这种

味道,把自己关在清理出来的客栈里,黄燃众在楼下一间屋子,舒服躺下,这种惬意,他需要好好休息。

庞金山,将兵分发下去,守住出城口,让他们挨家挨户清理惨死的百姓。

焦头烂额的处理,上报的文书。

敬长安和何不谓以及柏温,三个人正在一个挂着沐牌的浴间,等待。

两个唯一的幸存者,还是一对苦命鸳鸯,敬长安得知他们一个人手里拿着笛子,一个怀抱琵琶,就知道是谁,赶紧上前迎接,让他们去沐浴更衣。

柏温知道金簪缨已经死了的消息,哭的稀里哗啦,何不谓本是去安慰,结果被柏温的三言两语,说的也开始哭了起来,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敬长安左等右等,发现两个人没出来,便跑了过去,打开门一看,两个人在厢房里,以茶代酒,以泪洗面,上去就是一顿收拾,不过用的是巧力,二人吃的拳头,只有皮肉之苦,其他没有大碍。

敬长安喝了口茶,将两个人叫了下来,静静等待。

门,轻轻打开,先出来的便是面如桃花,有棱有角,走路透露一股清流的年轻人,两鬓青丝垂下,颇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书香世家气。

简单交流以后,便站在三人旁边,静静等待,一个胆怯的姑娘,蹑手蹑脚的从门旁移动步子,看到了一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人,便慢慢胆大起来,将搽拭好的琵琶,背在身上,快步过来,拉着自己的心上人,对着其他人简单一笑,便不再看着敬长安、何不谓、柏温三人。

“我们没有恶意,灯都已经处理妥当,如果不介意,能够演奏一曲,让他们这样辛苦处理百姓的士兵,简单放松一下?”

敬长安对着两人点了点头,拱手行礼询问道。

“这是自然,不过上次那个姐姐呢?怎么没有看见她?”

青衣男子点头微笑,找寻半天,便询问一声道。

“金簪缨?她已经战死沙场,我很抱歉!”敬长安想了想,便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只与他们还有一面之缘,施了个蹩脚万福。现在安静躺在齐鞍城一处林子里的女子,金簪缨,艰难说道。

“这样啊!对不起!”青衣男子有些惊讶,随后便是自责,拱手行礼道。

柏温和何不谓,没有出声,哭不出来了,只能不停的吞咽着口水,两个人都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那请你们耐心等待,我们和弦,晚上就可以演奏一曲。”

青衣身边一直乖巧没有出声的女子,歪头看着面前的三人,柔声细语道。

“好的!楼上有房间,可以入住!晚上再会!”

敬长安拱手告辞,带着何不谓和柏温,一同离开,敬长安先去找了黄燃众,问询此时如何,黄燃众直接答应,让敬长安做就是了。敬长安这才跑去找到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准备爬桌子上睡一会儿的庞金山,庞金山觉得敬长安说的特别有道理,便安排传令兵,抓紧时间收拾好,灯都的特色长廊,让其他人赶紧休息一下,晚上有一段好戏上演。

士兵们欢呼雀跃,赶紧处理手上的活,愣是在太阳落山的之前,提前完成了手上的任务,开锅做饭,一个个吃的特别开心,等着晚上的一出好戏。

仿佛老天爷也知道,会有好戏上演,晚上繁星点点,圆盘悬挂,美不胜收士兵一个个聚在十里长街,盘腿坐下等待着期待很久的表演。

黄燃众和黄小娇是新军庞金山自己过来迎接,让他们上座前排,观看由敬长安组织的这次听曲儿。

何不谓和柏温,带着一帮弟兄,点燃了灯笼,和敬长安一起躲在了高台阴暗处,看着天空耐心等待。

微风吹过十二里灯笼轻轻摇晃,伊人独抱五弦琵琶,迎面走来,抬头望,青衣居士展颜一笑,满月识趣地靠近一些。

轻卷罗裳,登楼依靠那刻有‘凤仙呢喃’四字的红绸立柱旁,青衣居士从袖中抽出翠笛,闭眼颂曲,伊人慢拨低弦,与之和调。

曲为《簪缨歌》

暗处三人,不敢出声,哪怕短叹一下,眼泪就止不住了。

士兵们皆是闭眼倾听,身上的酸痛还在,可心却不在因为恐惧,而变得急促。

黄小娇心情也渐渐变的好了起来,曲子意,人人皆以知,曲终意,人人皆不知。

敬长安默默地摸着眼泪,何不谓和柏温两个人蹲在地上,不停地哽咽,表演者一时兴起,再奏一曲,《相知》,结束时,掌声雷动,让二人觉得这次是人生最美的惊鸿。

曲终人散,还有不少人在入睡时,凭着记忆慢慢哼唱,敬长安和柏温以及何不谓送走二人回房休息,聚在敬长安的客房里,没有出声,三个人默默喝着茶水,突然有一个人推门而入。

三人脸上都写满了惊讶,何不谓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笑的特别灿烂。

“多谢!找你们,累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