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县西南,皖山山麓。
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院墙之外的一处高地,盯着院墙之内忙碌的工人。
工人在院内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但在挖掘的过程中,竟遇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此刻他们正在使用铁镐、凿子等器械,将这巨石一点点敲碎,然后再搬出深坑。
这女子看着这些工人,一会皱紧了眉头,一会又露出心疼之色,最终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身体前倾,刚要移动身形,却被人叫住了。
“彦儿!”这女子慌忙回头,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站在她的身后。这女子赶忙向老妇人施礼。“师父!”
“走吧。”老妇人看了看围墙中的工人,向女子摇了摇头。
“可是师父,他们正在破坏大唐的龙…”“师父的教诲,你难道又忘了吗?”老妇人一脸严肃的盯着这女子,这女子立刻低下了头。“哦,徒儿知道了。”
老妇人走在前面,年轻女子低着头、嘟着嘴,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时不时的还回头观望几眼。“瑶瑶,对不起。”这女子喃喃自语到。
………
李游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昨天因为韦庄之事,李游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以至于竟睡到了这个时间,但此时想起韦庄之事,心里还是郁郁寡欢。
起床!
此时尚未有定论!
李游翻身坐在床边,刚要打个哈欠,却立刻呆在了原地。
床对面的书案前,一个年轻女子正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好一个仙气十足的女子!
这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明眉秀目,一双眼睛透着一股灵秀之气,细长挺拔的鼻梁,红润微薄的嘴唇,在一头乌黑长发的衬托下,如一名下凡的仙子一般,即令人觉得亲切,又令人觉得清新、俏丽。
李游一时的看呆了。
这女子见李游傻傻的看着自己,竟也不以为意,反而更有兴致的打量着李游。
这二人就这么彼此盯着对方,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喂,看累了没?”最终,这女子先开了口。李游立刻发觉自己的窘态,赶忙将头扭向一边,但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呵呵,我好看吧?”这女子的问题让李游更觉得不好意思,但她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你也挺帅的,就是太懒了,这个时间还不起床。”
“姑娘,请问您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我的卧房…”“我叫欧阳彦,是你的表妹。”欧阳彦不等李游说完,径直回答到。“还好你不是个丑八怪,这下又可以少担心一件事了。”
“啊?”李游完全理解不了欧阳彦在说什么。
“现在不都流行表妹嫁给表哥吗?”欧阳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要是个丑八怪,我又不得不嫁给你的话,那岂不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既然你挺帅的,那嫁给你也就嫁给你了,所以我就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了。”
“你不是皋陶的徒弟吗?这么清晰的逻辑,你竟然听不明白?”欧阳彦眉头紧皱。“快起床吧,太阳快要落山了。”欧阳彦甩下这样一句话,起身走了出去。
欧阳彦?表妹?根据名字和她的述说,她应该是欧阳戬的妹妹,但是她刚才自称的那一套逻辑清晰的话是什么鬼?那算是什么逻辑?
李游越想越觉得好笑,赶忙穿好衣服,跑出了卧室。
刚冒出一个表哥,这突然又冒出一个表妹,难不成隔两天还会再冒出一个表弟!
………
李游洗漱完毕来到正厅,李田氏正被人逗得哈哈大笑。李游抬眼观瞧,见欧阳戬、欧阳彦和王苗,正围坐在李田氏身旁。虽然欧阳戬在身边,但王苗今日的兴致似乎也颇高,正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
李游看罢径直走到李田氏身前,向李田氏抱拳施礼。“母亲,孩儿给您请安。”
“好,好,快坐下。”李田氏明显心情极好。“游儿,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戬儿的妹妹彦彦,彦彦,这是…”
“姨娘,侄女刚才去见过表哥了。”欧阳彦笑呵呵的看着李游。“表哥还没起床那。”
“哈哈。”李游听罢大窘,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王苗没心没肺的跟着笑了起来。李游瞪了王苗一眼,王苗赶忙闭上了嘴。
“姨娘,表哥挺好看的,就是懒。”欧阳彦看向李田氏,李游心里的委屈就别提了。自己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办案,难得一天起得晚了点,竟落了个懒的名头。“侄女要是给您作了儿媳,定会好好治治他这毛病。”
啊!
此话一出,不只是李游,李田氏、王苗、欧阳戬都张大了嘴,一时无法消化欧阳彦这话。
“哈哈,那好啊。”李田氏看了看欧阳彦俊俏、秀丽的脸蛋,想想李游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定下亲事,竟觉得有这么一个傻呵呵的儿媳妇倒也不错。“游儿啊,为娘可是同意了,你可同意啊?”
“呃…”李游顿时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彦彦,胡闹!”欧阳戬终于看不下去了,对欧阳彦怒目而视。“姨娘、贤弟,家妹十岁随师父进山修行,近日才得出山,她对世事知之甚少,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哥哥,你讨厌!”欧阳彦听罢嘟起了嘴吧。“姨娘,人家是真心要给您作儿媳妇,您看您相中了不?”欧阳彦说完竟站起身来,在李田氏面前转动身形,露出甜美的笑容。
本就是一个如仙子般的人物,如今故意展示出来,更显得身形俏丽,令人怦然心动。虽然说话仍旧不着调,李游竟还是看呆了。
“好,好,哈哈。”李田氏偷眼看了看李游,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啊。”欧阳彦笑得面如桃花。“那您得给儿媳件信物啊。”欧阳彦说着,盯着李田氏头上的玉簪说到。“姨娘,您这玉簪真漂亮!”
“彦彦!”欧阳戬听得此话,顿时大惊失色。“不许胡闹!”
“呵呵,彦彦,这玉簪可不能给你啊。”李田氏仍旧一脸笑容,并未将欧阳戬兄妹二人异样的举动放在心上。“我这儿有个玉镯,你看可好啊?”李田氏撩起袖子,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
“不要。”欧阳彦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座位。
李游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抬眼看向李田氏头上的玉簪。这玉簪乃是母亲的心爱之物,从自己有记忆时开始,母亲一直都将它带在头上。如今看欧阳彦的举动,她主动提出要与自己定婚约的目的,竟是为了这玉簪。而且提及玉簪,欧阳戬的反应也如此巨大。难道这玉簪,乃是什么至关重要的物件不成?此外,欧阳戬每次出门回来,无论多晚,都会急不可耐的向母亲请安,难道并非是出于孝心,而是为了确认这玉簪是否安然无恙吗?
李游越琢磨越觉得可疑,不由得开始重新打量起欧阳戬兄妹二人,欧阳戬应该是感受到了李游的目光,回头看了李游一眼,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李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再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好好的谈谈了。
………
李游带着王苗离开府邸。
“公子,咱们去哪儿啊。”王苗不解的看着李游。
“查案!”李游想着欧阳戬兄妹之事,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王苗也明白李游心情不好,便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
二人走了三十多分钟,再次来到了临港巷,李游在一家店铺前停下了脚步。
这家店铺只有两层,却装饰的富丽堂皇,尤其门口的一面迎门墙,青砖堆砌,外涂金粉,上部贴满了琉璃瓦,中间嵌着“钱柜”两字。这两个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砣,明显是出自名家之手。店铺的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一脸的横肉,冷眼看着过往行人。
李游站在这店铺门口打量了一番,之后抬腿便往里走,王苗赶忙跟了上来。
门口的二人早就注意到李游二人,见李游抬腿就往里走,立刻出言吓止。“干什么的!”
“存钱!”李游向王苗使了个眼色,王苗立刻会意,快步走到李游前面。门口二人伸手要拦,王苗得了李游的命令,那还客气什么,伸手便推。
砰!两个门卫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进门里,一下坐在了地上。
“说了存钱,你们还阻拦!”李游也不看二人,径直往里走去。王苗一边走,一边冲着两个门卫抱怨。两个卫门仍旧如在梦中一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游走入店内,径直向柜台走去。此时,店内并无其他客人,几个伙计正盘点着账目,见李游二人进来,立刻露出诧异的神色。
“请问二位,所为何事啊?”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上来。
“你们店主可在?”李游直接询问。
“两位找店主,有何贵干?”这人见李游二人来者不善,一边向周围的人使眼色,一边开口询问,周围的人赶忙向内室走去。
“公事。”李游见引起了对方足够重视,便亮出了底牌。“本官乃是盛唐县县令李游,有公事需要向你家令狐店主确认。”
对方听得此话,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一边微笑一边冲着李游点头。“我说怎么看着您眼熟,竟是李大人到了。在下大掌柜孙森,乃是您手下孙磊的堂弟。”
“哦?”李游暗暗感慨。这小小县衙还真是藏龙卧虎,眼线密布,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孙磊,竟与钱柜有这么一层关系,而且这钱柜还是令狐家族的产业。“既然如此,那就请孙掌柜通知一下令狐店主吧。”
“小的已经令人去通知了,李大人您请跟我来。”孙森说完,侧身让李游先行。李游也不客气,带着王苗,径直向内室走去。孙森跟在李游身侧领路。
三人进入内室,李游被让至主宾位,王苗站在李游身侧,一脸的警惕。
孙森为李游上了茶,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李游攀谈了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踱着步子,从卧房走了出来。孙森看到之后,赶忙站了起来。“老爷,您起来了。”
“嗯。”这人冲孙森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李游,然后踱步至上手位,撩起衣服坐了下来。
李游一边喝茶,一边偷眼打量着这人。这人身肥体胖,满脸堆肉,眼睛不大但透着皎洁的光芒,隔一会便会用手揉揉鼻子,显然是个心思极重之人。
李游见对方不说话,自己也只是专心喝茶,场面立刻冷了下来。孙森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一时的有些手足无措。
“李大人,您可是稀客啊。”片刻之后,这人抬头看向李游,终于开口说话了。“在下令狐觞,见过大人。”令狐觞嘴上说的客气,身体却纹丝未动。
“令狐先生,您好。”李游完全不以为意。“李某虽然为官,但家境并不富裕,自然没有机会来贵店拜访了。”
“呵呵,大人此话是在责怪我们喽?”这人抬眼看向李游。“那不知李大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啊?”
“令狐先生,可听说近日县城内,一死三命的案子?”李游紧紧盯着令狐觞的脸。
令狐觞面露笑容,抬眼看了看李游。“可是赵武和他的两个内弟,离奇被杀的案子?”
“不错。”
“听孙掌柜提起过。”令狐觞看了看孙森,孙森赶忙解释。“一次与孙磊吃酒的时候,孙磊跟小人说过此案,小人觉得新奇,就说给我们老爷听了。”
“既然令狐先生有所耳闻,那本官就无须过多解释了。”李游向孙森点了点头。“两年前令爱溺水而亡,可是赵武为先生操持的白事?”
“不错。”令狐觞回答的很干脆。“怎么?有何不妥吗?”
提及女儿溺亡,令狐觞竟全无悲伤的反应,这让李游大感意外。“令爱乃是令狐先生唯一的女儿吧。”
“嗯,的确如此。”令狐觞看了看李游,仍旧面无表情。
“这段时间,令狐先生可曾离开过盛唐县?”李游继续询问,这让令狐觞皱起了眉头。“大人,您这是在怀疑我吗?”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李游也不客气。
“呵呵。”令狐觞露出了一丝冷笑。“大人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略知一二。”李游直言不讳。
“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后果。”令狐觞见李游的态度并未有什么变化,立刻露出了恼怒的神色。“改日我与堂弟令狐滈饮酒之时,应不应该将今日之事,好好向他说说那。”
令狐滈乃是当朝宰相令狐绹之子,虽为一介布衣,但在令狐绹的宠溺之下,竟能行科举录取、官员任免之职,在民间有“白衣宰相”之称。
“但说无妨。”李游不为所动。“只要令狐先生,能如实回答本官的提问即可。”
“哼!”令狐觞见李游不给面子,脸立刻拉了下来,但眼珠一转,最终竟没有发作。“我令狐家的生意遍布大唐各地,这段时间自然离开过盛唐县,不知有何不妥?”
“那可曾去过扬州?”李游继续追问。
“扬州?”令狐觞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睛闪烁了几下。“没有!”
“当真?”李游看出令狐觞的犹豫,再次追问。
“这还有假。”令狐觞眉头紧皱。“李大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不陪着了。”令狐觞说完,不等李游说话,起身便往卧房走去。
“令狐先生,令爱心爱之物,可是一枚金簪?”李游冷不丁的突然发问。
“金簪?”原本快走到卧房门口的令狐觞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李游。“世人皆以玉为美,谁会喜爱什么金簪。”令狐觞说完,抬腿走进了卧房。
李游不禁叹了口气。这令狐觞虽然有所隐瞒,但实在没有多少可疑之处。
李游不禁又想起了韦庄,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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