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宣吸水力强,铺好纸,陈希拿起笔架上的大号狼毫,在砚台中饱蘸浓墨,闭目凝息,沉思少顷,倏地睁开眼睛,挥毫写道:“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写罢又拿中号狼毫蘸墨落款:暮秋月三绝狂生恭笔。
暮秋月就是农历九月,至于“三绝狂生”,现在陈希融合了玉牌主人留下的神识,可不就是精通玄学,书画,瓷器嘛,稍一琢磨便给自己起了这么个雅号。
而且,融合玉牌神识的经历太过诡异,属于绝对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是以,目前来说,他还真不敢直接在落款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有人或许要问,既然不想暴露,那干脆不落款不就得了?是啊,只是是人都有虚荣心,突然获得超人的能力,若是一点也不显摆,那还真比锦衣夜行还让他难受。
玉牌主人深得怀素狂草精髓,现在经陈希之手挥毫而出,但见字迹古雅平淡,苍劲浑朴,若非生宣太新,墨迹不老,任哪位专家来看,这幅对联都得将其认作怀素晚期佳作而惊疑不定——怀素传世之作不就《自叙帖》、《苦笋帖》、《食鱼帖》、《圣母帖》等吗,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一副寿联来了?
陈希退后一步观瞧,越看越是满意,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那玉牌主人所留神识当中就包括字画做旧的知识,抽空倒得凑齐材料,捡着值钱名家之作仿上一副,就算卖不上天价,弄个千八百万恐怕不难。
又想,玉牌主人既精通书画作假,又会瓷器作假,该不会是倒腾古玩的贩子吧?另外,神识当中,连民国时期的书画瓷器也有涉猎,看来他所在的年代应该不远。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名气应该很大才对,有空倒要问问老爸和姥爷。
墨迹渐干,陈希将贺寿对联小心卷好,感觉精神有些不济,本想回卧室躺会儿,谁知迷迷糊糊居然睡了过去。
这倒不是他贪睡,实则还是跟吸毒有关,别说毒瘾尚未戒掉,便是真的戒掉了毒瘾,没个半年六个月的,他的身体也恢复不了正常。
要不说吃喝嫖赌抽将抽排在最后呢,其它四样虽然坏处也不小,却都比不得毒品猛烈,一旦沾染上,就好比一只脚踏进了地狱,就算科学戒毒,没有极大的毅力也坚持不下来。
闲话少叙。
天快黑的时候,陈艳军搬着一个茶海和赵春梅回了家。陈希早已起床,正窝在沙发上翻看一本从父亲书房找到的《格古要论》,见状急忙丢下书接过茶海,问道:“古燕茶海,瞧着挺讲究,没个万八下不来吧?”
秦远临县古燕县盛产名砚,茶海名气也不小,好在两县紧邻,来回不过三两个小时。
陈艳军讪讪一笑,没说话。赵春梅白他一眼,说道:“你爸把咱们家的积蓄都买了那个破盘子了,幸好我还有点私房钱,不然连这茶海都买不起。”
见陈艳军面露尴尬,陈希没敢接话,转而说道:“其实我也给外公买了个礼物,等会儿跟你们一起去给外公贺寿。”
“买的啥?”
“一副对联。”
“哦,你外公没白疼你。”赵春梅道,陈艳军却道:“你外公是咱燕州书法家协会的会员,一般字可看不上眼……算了,礼轻情意重,有这心就好。”
陈艳军是孤儿,老家本来是京都的,当兵转业到秦远县,和赵春梅结婚后,便落户到了这里。
赵德贤中年丧妻,没有续弦,一个人住在南关的四合院内,距离陈希家并不远。
听赵春梅说,由于是七十整寿,贺寿的人不少,中午在饭店光酒席就摆了十多桌。晚上是家宴,所以陈希和父母过去之后,发现门口只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舅舅的路虎,另外一辆黑色奔驰500他却没见过。
“你怎么也来了?”进大门儿时正好碰到了表姐赵晓丽,口气冷冰冰的,若非跟着父母,陈希估计对方比这还得不客气。
舅妈李颖正好出来,呵斥了赵晓丽一句,笑着对陈希说道:“别听你表姐的……听说你昨晚摔破了头,没事了吧?”
“好多了。”陈希淡淡的说道,他不怎么喜欢李颖,总觉得她的笑容太假。
“那就好,赶紧进屋,锅里还炖着排骨呢,我先去看看。”李颖去了厨房,赵晓丽和赵春梅也跟过去帮忙。
陈艳军微叹一声,拍拍陈希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别想了,进去吧。”当先进屋。陈希仔细品味,感觉父亲话是废话,那声轻叹却别有意味。
必须得争口气!
陈希再次告诫自己,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跟在陈艳军的屁*股后边进了门。
“爸,生日快乐,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陈艳军说着话将茶海放在茶几上,望向沙发上与赵德贤并排坐着的老者:“这位是……?”
“王老?您怎么……?爸,这是我们燕州大学历史系的王教授,专代博士生的,一般人可见不到。”陈希抢着说道,而且,还是王思雨的爷爷,不过,这句话他可没说出来。
王海新诧异的望向赵德贤:“赵老,今天你生日?”原来他居然不知道赵德贤七十大寿。
陈希父子对视一眼,暗道惊奇。
“区区贱辰,不足挂齿,王老别放在心上,倒是你亲自登门,让我蓬荜生辉才对。”多年积淀,赵德贤说话颇有古意,说罢不等*客气,赵春生便在旁边笑着解释:“王老可不光是大学教授,还是咱们燕州周易联合会的名誉会长,这不,听说咱爸也喜欢这些,亲自过来拜访了。”
“要不说呢,王老你也别感觉心里不安,不安的该是我这个老头子才对,还该我去拜访你才对嘛。”
陈希听出来了,原来王海新也是刚到,不由奇怪,按说这都到晚饭的点儿了,这位整个华夏都颇有名气的历史大拿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个时候跑来找外公呢?
茶已沏好,赵春生续水时,陈希将茶壶接了过来,先给王老和赵德贤续上,又给赵春生续好,最后才给父亲倒了一杯,至于自己则没倒,完了也没坐,束手立在旁边。
“得,咱俩都别这么客套了,不然我可真的坐不住了。”*显然是个爽快人,呵呵笑道,瞥陈希一眼,又道:“赵老好福气,现在这么知礼数的年轻人可是不多了。”
这话估计还是客套的成分居多,不过说出来,却让在场的几人同时暗道惭愧。
又扯了几句闲篇儿,王海新主动道明了来意:“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求你掌眼来的。”说着话,他起身从旁边衣服架上挂着的风衣口袋,掏出一本封皮泛黄的古书,递到赵德贤面前:“您请看!”
掌眼是行话,相当于把把关的意思。
赵德贤仔细看去,陈希站不住,虽被陈艳军瞪了一眼,仍旧腆着脸凑了过去。
“《祈禳密要》?”等看清古书封面上所写的四字楷书书名,陈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小伙子莫非听说过?”王海新问道。
陈希这才惊觉失态,赫然笑道:“王老见笑了,我在燕州大学学的就是历史,我外公家这方面的藏书也多,这书没听说过,倒是知道这祈禳之法。”说着一顿,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舅舅和父亲更是面露迷茫之色,便解释道:“说白了就是道教的一种法术,祈,就是祈祷,禳,就是禳灾。《三国演义》上不是写过嘛,诸葛亮五丈原预测到自己大限将至,便设七星灯,日夜作法,希望能够引自己本星归位,延续寿命,其实用的就是这祈禳之法。”
“说的好,家学渊源,小伙子懂的倒是不少。”王海新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次倒是比前一次真诚的多。
另外三人却对陈希的表现十分诧异,不过,毕竟是长了脸,又当着外人,倒没多说别的,只是由赵德贤客气了两句算罢。
众人视线再次汇聚到那本《祈禳密要》上边,陈希发现,翻开封皮之后,空白页上,居然还有一行刚健的小字,写的是“历经七载,方成此书,贾文儒”,当然,并无标点符号。
“贾文儒”三字入眼,陈希忍不住又吃了一惊。不过这次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并未出声。
王海新对陈希的印象很好,看到这里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陈希,见他面带惊奇,不禁一怔,问道:“怎么,小伙子,莫非你又知道这贾士儒是谁不成?”
何止知道,其实就连这本《祈禳密要》,玉牌主人的神识当中都有记载,不过根据神识,此书属于那种比较稀奇的传世之作,别说普通人知道的不多,就连那些精研玄学的人,很多也没听过。这才是陈希初见书名时惊奇的根本原因,同时,他否认知道此书,也是为此。
“又让王老见笑了,这人我还真知道。”
“哦?”他这一说,再次挑起了众人的好奇心。王海新自不必说,赵德贤等人都是看着陈希长大的,不禁同时浮现一个念头:“这孩子,今天表现有点奇怪啊。”
众目所向,陈希突然笑了:“大家别这么看着我,爸,舅舅,其实这人你们绝对也知道。你俩不是都迷二月河的小说嘛,《雍正皇帝》里边有个叫贾士芳的,就是这个贾文儒了。”
“你怎么知道?”话是赵春生的问的,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