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梅师傅不在了,那阿珍与小雨今后的生活,自然该由下官来照顾。”
“蒲大人平时甚忙,哪有时间照顾他俩?还是让他俩随本王回府吧。”
“难道王爷就不忙吗?”
“本王自会为他俩寻一位教书先生,负责他俩的课业问题,亦会安排几位侍婢,照顾他俩的起居,所以,蒲大人不必担心。”
县衙内,就梅家姐弟二人的归宿问题,蒲县长与刘衍产生了分歧。
于蒲县长而言,梅蒲两家算是世交,他亦是看着姐弟二人长大的,现在,梅泽去世了,姐弟二人自然该由他来照顾。
只是,他不曾料到,刘衍竟会站出来与他争夺姐弟二人的抚养之权。
“下官这边,有临渊姑娘帮忙照顾孩子,亦有薛主簿给他们传授课业。虽然不比王爷府里人手多,但临渊与薛主簿都与孩子们相熟,相处起来定要自在一些。”蒲县长毫不退让。
“嗯。”
一旁的王奎点了点头,心觉,蒲县长说得在理,王爷府内虽然人多,但与姐弟二人相熟者甚少,他俩现在刚刚失去父亲,成为孤露,正是敏感多愁期,所以,人多不见得就是好事,兴许待在熟悉的县衙后院,方能以解心中愁苦。
“可临渊姑娘迟早要嫁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县衙后院替你照看孩子。”刘衍又道。
“对!”
听闻此话,王奎随即附和。
蒲县长瞅了王奎一眼,心觉,王将军,您可真是一株墙头草啊!
“咳!”
被蒲县长那么一瞅,王奎自是心虚,他讪讪道:“其实王爷与蒲县长说得都在理,但我们应该想得长远一些,就比如临渊姑娘很快便要嫁人之事。”
“等等,你怎知临渊很快便要出嫁?”
蒲县长挑眉,看得王奎愈发心虚,后者搓了搓手,嗫嚅道:“咳..这临渊妹子都快双十年华了,赶紧嫁人不是理所应当吗?”
听闻此话,刘衍随即看向王奎,心下忽觉了然。
原来王将军爱慕临渊姑娘呀!
啧啧啧,藏得可真深啊!
回想一下临渊的模样,再瞅瞅王奎这般形貌,刘衍脑中忽然蹦出个一词儿来——猛虎摘花。
“哟!王将军对临渊的事情可知晓不少嘛。”
蒲县长又挑了挑眉,话里有话。
“呵呵...这不是听湘湘说的嘛。”
王奎挠了挠头,脸微赧。
看着王奎愈红的双颊,刘衍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猛虎摘花,气亦变雅。
“既然如此,那梅家姐弟二人该以何种身份住进王府呢?”蒲县长看向刘衍,凝眉问道。
王府虽好,却暗藏涌流,加之刘衍的藩王身份,倘若二人不明不白地住进去,并非好事。
况且,刘衍与梅珍的关系颇为暧昧,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看在眼里,若是两人日久相处,恐难不生情,他并不希望梅珍嫁入王府,尤其以她的出身,即便嫁进去,也做不了王妃,顶多在刘衍的偏爱下,成为他的侧妃。
侧妃,听起来似乎比小妻、小夫人、妾的地位更高,但侧便是侧,永远也无法与正室相比。
他不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成为王公贵族的侧室,在颜老色衰后,爱弛而恩绝。
“义妹义弟。”刘衍坦然道。
听闻此话,蒲县长笑了,拱手对刘衍说道:“那今后,王爷便是姐弟二人的义兄了,兄长莫如父,请王爷谨记!”
“本王明白!”
刘衍凝眉,总感觉入了蒲县长的套,却又不知,套路何为。
看着刘衍略显蒙圈儿,蒲县长微微扬唇,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在王爷还未明了对阿珍的情感前,我要赶紧下手,给阿珍择一门婚事,以免她掉进下邳王府这个火坑里。”蒲县长在心中想道。
一旁的王奎挠了挠头,总感觉蒲县长笑得诡异,倘若他有尾巴,现下尾巴一定在得意地摇摆。
王爷呀!这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王爷要与我们结拜为义兄?”梅珍略显吃惊。
“呀!那我日后便是小王爷了?”
梅下雨得意地双手叉腰,并抬头挺胸,摆出了小王爷的架势。
“小王爷个头!”
梅珍一掌拍向他的头,瞬间将他燃起的气势给打没了。
“阿姊!王爷的义弟不就是小王爷吗?”梅下雨捂着脑袋,不服道。
梅珍不理他,看向蒲县长,疑惑道:“王爷为何这般决定?”
看着梅珍愈发娇艳的容貌,蒲县长笑道:“还不是为了让你俩能名正言顺地住进王府,今后,王爷便是你们的义兄了,长兄如父,莫要辜负王爷这番心意啊!”
语毕,他深深地看了梅珍一眼。
“原来如此...王爷待我姐弟二人情深义重,阿珍定不负他之所望。”梅珍微微笑道,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我们何时搬去王府?”梅下雨急忙问道。
“很快,待你们行完结拜大礼后。”蒲县长笑着摸了摸梅下雨的头。
“还有结拜大礼?”梅珍的心绪愈发难言了。
结拜大礼乃蒲县长要求的,为的是让众人知晓此事,以免日后造成非议。
择好良辰吉日后,结拜仪式便在县衙内进行,由蒲县长主持,许多百姓前来围观,连隔壁县的公明也带着公谦前来,以为祝贺。
义兄义妹义弟中的“义”贯穿着儒家“义”的思想,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于当时而言,乃一种特殊的社会人际关系。
因此,结拜仪式并非儿戏。
辰时刚过,一众人便聚集于县衙正堂内,着手准备结拜仪式。
大堂案被改为祭台,上挂关公神像,下摆三牲祭品,即猪肉、鱼、蛋(按人数计算,每人一粒),以及一只活鸡,一碗红酒与“金兰谱”(也称立誓言)。
“金兰谱”每人一份,按年龄大小为序写上各人名字,并按手印。
仪式开始时,刘衍、梅珍与梅下雨,各拿一炷香和“金兰谱”,面朝关公像站立。
随后,蒲县长将活鸡宰杀,把鸡血滴入红酒中,又将刘衍与梅下雨的左手中指,梅珍的右手中指用针尖刺破,把血也滴入红酒中,搅拌均匀后,先洒三滴于地上,再以年龄大小为序,让三人分别喝上一口,最后将剩下的红酒放于关公神像前。
“我刘衍在此与梅下雨、梅珍结为义兄弟妹,从今往后,我与梅下雨、梅珍愿一同共生死,共患难,共富贵,天地可见!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三人分别念过誓词后,仪式结束。
“义兄!”
梅下雨随即转身,向刘衍行拜礼。
“义弟!”刘衍回礼。
梅珍立于一旁,稍显局促,从结拜仪式开始到结束,她一直处于蒙圈儿状。
怎么就与轩之哥哥结拜了?
“阿珍?”
刘衍转身,笑着看向梅珍。
“义..义兄。”
梅珍红着脸,匆忙行了个福礼。
“以后还是叫我轩之哥哥吧,我喜欢听阿珍叫我轩之哥哥。”刘衍上前,轻声说道。
“嗯!”
梅珍点点头,心中稍感恬意。
“恭喜恭喜啊!”公明拉着公谦上前道贺。
“感谢!”刘衍笑道,与公明攀谈起来。
梅珍立于原地,揪了揪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阿珍!”
公谦走到梅珍身旁,笑着看向她。
阿珍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有礼。”
梅珍转头看向公谦,发现他又长高了。
“阿珍日后便要住进王府了,我...”
“嗯?”
“我以后能去王府找你吗?”公谦挠了挠头,红着脸问道。
“当然可以啦!”梅珍笑道。
“其实,阿珍不愿离开,王府虽好,却不是阿珍的家,但..但没了爹爹,阿珍与阿弟便再也没有家了...所以,以后去哪儿都一样,不是吗?”
梅珍的心绪忽然低落起来,眼眶也渐渐泛红。
“阿珍!不管你今后去哪儿,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会去到你身旁。”公谦拉住梅珍,信誓旦旦道。
“有礼,你真好。”
梅珍握住公谦的手,感觉他的手掌也变大了。
两人便这样笑望着对方,如一幅金童玉女画。
“咦...”
越过人群,蒲县长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两小无猜啊!”
蒲县长摸了摸大肚腩,笑得暧昧。
次日,刘衍便亲自带人,去往梅家,为姐弟二人搬家。
“阿珍,小雨,宅邸里物什皆有,你们带上必需品即可。”见姐弟二人似无头苍蝇般在家里乱翻,刘衍急忙提醒道。
“爹爹给我做的弓箭要带上,还有爹爹的弓箭也要带上...”
梅下雨在梅泽寝卧跑进跑出,抱了一堆东西出来。
“阿珍?”
刘衍忽然发现,梅珍没影儿,遂走进她房里查看。
“轩之哥哥。”
梅珍坐于榻上,手里握着一把小木刀,泪眼朦胧,显然是偷偷哭过。
“怎么了,阿珍?”
刘衍急忙坐于其身旁,替她擦拭眼泪。
“这是爹爹..爹爹为阿珍做的。”梅珍哽咽道。
“嗯,雕刻得很细致。”
刘衍接过小木刀,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轩之哥哥,你知道吗?我曾偷偷怨过爹爹。”梅珍吸了吸鼻子,说道。
“嗯?”
刘衍看向梅珍,似是不解。
阿珍这是怎么了?
“自从娘亲病逝后,我便要承担起照顾阿弟的责任,洗衣做饭,还要经常替阿弟收拾烂摊子,我不是没怨言,我时常觉得,爹爹偏心,待小雨更好,就像这把小木刀,也是爹爹先给小雨做了弓箭后,用剩下的木材给我做的。”
“阿珍...”
刘衍不曾想到,梅珍心中竟这般委屈。
“可现在,爹爹没了,阿珍才发现,爹爹没有偏心,爹爹也是爱阿珍的,只是他对阿珍的爱,藏得很深,你看,虽然这是废木头削出来的,可做得这般精致,爹爹一定花了许多心思,来雕刻这把小刀。”
语毕,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阿珍太坏了,怎会抱怨爹爹偏心!呜呜呜...”
“阿珍!”刘衍随即将其揽于怀中。
“阿珍不坏!阿珍这般想没错,孩子多了,父母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梅师傅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是位好父亲,比我的父皇好要上许多。”刘衍急忙安慰道。
“呜呜呜...阿珍想爹爹。”
梅珍趴于刘衍怀中,痛哭不已。
“我也想爹爹!”
门外的梅下雨抹了抹眼泪,转身去梅泽房里,将那本识字的竹简收进了包裹里。
姐弟俩的东西并不多,收拾半天,也才用到两个箱子。
刘衍一手牵着一个走出小院,带着他们朝自己的宅邸走去。
“汪汪汪...”
突然,大黄从拐角处钻了出来,扯着梅下雨的裤腿,不让他离开。
“大黄,松开!”
梅下雨急忙挣脱,奈何大黄紧咬不放。
眼见着裤子就要被撕破了,刘衍急忙道:“让大黄跟我们一起去宅邸吧。”
“汪汪!”
听闻此话,大黄随即松口,并摇着尾巴望向刘衍,颇有巴结之势。
“小雨,看来大黄舍不得你走啊!”刘衍笑道。
“这是打架打出了感情?”梅珍戏谑道。
“嘿嘿!”
梅下雨挠了挠头,将大黄扛于肩头,继续前行。
“大黄,你又重了!”梅下雨抱怨道。
“汪汪汪!”
大黄显然不服,猛摇尾巴,拍打梅下雨的脸。
“哎呀!别甩尾巴了,打得生疼!”
“汪汪!”
“好了好了,你不重,你不重!”
看着一人一狗在那儿逗趣,刘衍与梅珍相视而笑。
“阿珍,以后你便是宅邸的女主子了。”刘衍垂眸,看向她,眸光闪动。
“阿珍年幼,怎能当女主子?”梅珍微赧道。
“阿珍不是都成人了吗?”刘衍摸摸鼻子,红着脸说道。
“轩之哥哥!”
梅珍嘟起了嘴,脸颊也跟着泛红。
面对梅珍似嗲似怒的神情,刘衍笑了笑,便将脸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