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仲以为自己会直接杀掉刘晓晨，实际上确实是，如果不是小空及时赶到，夜之仲一定会直接把刘晓晨打到死。
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凭什么她就要忍受这些渣滓的欺凌，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要受到全班排挤，为什么她就要被堵在厕所里挨打。
怒意如同熊熊烈火，完全焚尽了她的理智，她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挥舞手臂，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痛苦排挤出去似的。
小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口咬在夜之仲的胳膊，利齿深深没入皮肉。夜之仲吃痛下，手失去力气，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了的瓦片自掌心脱落，滑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小空……？”
夜之仲木然的缓缓转头，脸上仍带着还未褪去的疯狂，一点迷茫融化在眼底，仿佛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似的，疑惑盯着自己染血的双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小空冷冷的问道。
夜之仲眼神闪烁，花了足有三秒时间去理解话里的含义。然后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似的，颓然瘫倒。
之后发生的事情，夜之仲浑浑噩噩的，似乎有很多人在眼前走动，有人跟她说话，她却什么都听不到，犹如以第三人称视角看一场默片。
她头上包上了厚厚的纱布，受伤的指尖也被小心的清理上药了，最严重的伤势却在胳膊上，来自猛兽的咬伤，缝了好多针。
人潮终于褪去，夜之仲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单人病房。
她机械的转动脖子，小空正从窗户跳进来，顿时满眼都是金黄色，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起来。
“小……空……”夜之仲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然后眼泪没有征兆的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也不想的！”
“嗯，看来你终于恢复正常了。”小空这才跳上病床，靠近了她。
“我……”夜之仲刚要开口，小空打断了她，“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打伤了他，我……我还曾想杀死他。”夜之仲手足无措的说，眼底都是惊慌无措，打架跟杀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她好狠斗勇，她不喜欢被人欺负，她会还手，但是她从未想过杀人。
“有什么关系？”病房门开合，幺柒走了进来，无所谓的耸肩。这次他是以人形出现，一如初见那样穿着破烂的长袍，头戴着一定缀满鲜花的红色帽子，结成缕的刘海遮挡了大半面容。
夜之仲迷茫的看着他，幺柒关上门，来到病床前，“杀了人又如何？”
夜之仲目瞪口呆的看着幺柒，“怎么会没有关系？”
“这里是游戏！”幺柒重申，“整个世界都是虚拟的，这一点你不会忘记了吧。”
夜之仲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里没有法律约束，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的责任。甚至于，这里被杀的人，也不会死。”幺柒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声，“你该不会忘了NPC凌晨刷新的规则吧。”
夜之仲拳头收紧，洁白的被单被抓出了深深的痕迹。
“假世界，玩家一般是这么称呼这里的。虽然是虚假的世界，可假世界的剧情线基本复制了现实世界的发展，所以与生活在现实世界并无差异。”幺柒托起夜之仲的手掌，“区别就是，玩家在假世界拥有远高于普通剧情NPC的权力。玩家的存在，甚至会影响假世界的剧情发展。可一旦出现了玩家过分干涉，导致剧情进行不下去的情况，假世界就会自动启动复位功能，抹杀掉玩家的过度行为。”
“直白点说，只要不是因为剧情进展死亡的剧情NPC，次日凌晨都会重新刷新！所以你杀了他也没有关系哟，因为他、不、会、死，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杀过人。”
“不一样！”夜之仲浑身颤抖，仰起头，直视幺柒，眼底跳跃着怒火，“这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哪怕复活了，都不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被杀，就会死，哪怕是这个世界也一样！”她的小黄，死掉了就不会再回来，她没有权力去终止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即使那是个人渣。
“这个世界只有玩家与NPPC不是人！”幺柒笑眯眯的说。
“那你呢？”夜之仲问。
“我只是个人工智能，连NPC都不算，我是服务于这个世界的一小段数据。”幺柒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如同带着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具。
夜之仲的愤怒缓缓收敛，她抿了嘴，“即使你这样形容自己，对我来说，你依然是个独立的个体，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不是假的，你是我的朋友。”
随着夜之仲轻声话语，幺柒面具般的脸首次出现了裂纹，浮现出惊愕的表情，一闪即逝，却那么真实。
他不敢逃避般的移开视线，仿佛不敢与夜之仲对视，过了好久，他忽然开口，“我要跟你说再见了。”
“为什么？我并不是否认你的存在……”夜之仲急切的想要解释，幺柒抬手制止了她，苦笑着说，“我对你的观察时限到了，经我确认，你的玩家身份并无异常，我就不能继续监视你了。”
“……这样么？”夜之仲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幺柒蹲下身，与病床上的夜之仲平视，“别这样嘛，你一直那么嫌弃我，现在我走了，你不该开心么？”
“现在居然说这种话，你是笨蛋吗？”夜之仲大怒。
“嘿嘿，不要生气，把手伸出来。”
夜之仲依言递出手，幺柒从帽子上摘下一朵花放在她掌心，“我啊，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了，就送你一朵花吧。”他顿了顿，露出了些许酸涩的笑容，“忽然有点羡慕布娃娃那个家伙，好歹能留下一段相遇过的证明。”
夜之仲转动花朵，瓮声瓮气的问，“你会消失么？”
“不会，我不在此处，我又无处不在。”
幺柒后退一步，鞠了个躬，“再见了，我的小姐。我是人工智能，编号211117，很高兴为你服务。”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分解，消融在这个世界，最后什么都没剩下，连夜之仲手中的花朵也一并消失了。
“小空。”
“嗯。”
夜之仲不安的抓紧小空，手指绞住它的皮毛，“你会陪着我么？”
小空凑过脑袋，毛茸茸的头顶抵在夜之仲的额头，“只要你还愿意在这个世界战斗，我就会陪在你身边。”
夜之仲抱紧小空，“正常不该是只要我还在游戏么？”
小空拱了拱她，没有解释。
“谢谢你。”夜之仲轻声说，“也求你不要离开我。”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