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艾择床,接连几夜睡不安稳,今夜尤其难以入睡,晚饭后桐哥哥悄悄塞给了一瓶药膏,抹上凉凉的,但后来嘴就木了,总感觉嘴唇肿胀大得异乎寻常。窗外还淅沥沥的下着雨,没有要停的样子。唐艾缩在被子下面团成一团,用手捉着脚,被子并不薄,但脚还是不热。还不习惯一个人睡。
白天时候,桐哥哥催着上路。一口茶都没喝,女眷又都回到车上。
“这样赶。”蕴姐姐笑着对嫡母撒娇,“来年春天才开始呢。”
嫡母摩挲着蕴姐姐笑道:“我们动身已经晚了,你四姐姐和七妹妹都等着你呢。”见女儿不明白,嫡母解释:“祖母请了宫里的老嬷嬷教你们规矩。”
蕴姐姐撇嘴笑笑,嚷着渴了。
茶端过来了,三盅茶。官窑斗彩遍地金的两盅是嫡母和蕴姐姐的,唐艾的不过是普通青花瓷。就是这样,恨不得一根针一根线都比蕴姐姐的次一等。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庶出。
茶很烫,唐艾端在手里等它凉。忽然马车压过一个大石头,唐艾被高高弹起,在众人的惊呼中。一盅茶严严实实的合在蕴姐姐身上。
唐艾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蕴姐姐瘪嘴要哭,但反应都不及嫡母。一个搜风巴掌把唐艾重新打回到地上,竖眉喝骂:“作死!不知道你娘把你生下来做什么,这样害人。”
一众丫鬟婆子愣了一下后开始忙着开箱拿衣服给蕴姐姐换,收拾茶盅擦拭水渍,替蕴姐姐解下弄湿的裙衫,唯独没人理会唐艾。
唐艾躺在地上头嗡的一声就木了,魂魄出窍的感觉,晕晕的竟也不知道气恼伤心,更加想不到要辩解。这境况虽突然却也不是第一次,她知道这时候降低伤痛最好的方法是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事都没生。
唐艾从地上爬起来,默默退回自己的座位。其实刚才蕴姐姐的茶也一滴没拉全灌进了她的领子,胸前背后湿了一大片,先是烫,现又冷得打哆嗦,只没人注意。嫡母那一巴掌力气奇大,腕上的赤金红宝镯子狠狠硌上了她的嘴唇,当时嘴里就有咸咸的腥气。
嫡母的陪房张妈看着实在不像,从箱底抽出一件披风扔给唐艾,嫡母看见也没什么。
唐艾裹着披风坐在车厢一隅,不知是冷还是气,瑟瑟抖做一团,吱悠悠的车轮声从心上轧过来又轧过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早早就暗了,密闭的车厢内更是黑。唐艾裹着大红绫子披风团坐在车厢一隅,侧着身子,半边脸对着她们。她知道那半边脸已经肿了。
下车时,嫡母和蕴姐姐都拿出大家的款儿,由婆子丫鬟们搀扶着下车,独唐艾扎手扎脚自己就蹦了下来。蕴姐姐拿白眼翻她,她也不顾。
在众人都不留意的时候就找了阴暗角落先躲起来,姑娘也十三岁了,知道脸上带伤不好看。站在驿站前厅,店里的人见了嫡母和蕴姐姐的穿着做派,岂有不爱看的,只不住的偷偷往这边打量。唐艾受刑一般,觉得众人都在笑话她,羞得直要钻地缝了。
桐哥哥是极好的,晚饭嘱咐人单独给唐艾端进房间。
外人永远比家人来得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