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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三十四.小小人偶

杜丽杨在家里看上去,比之前在片场看到的要轻松许多。

冬日还冷,她穿着一条宽松的毛衣裙子,套着两双长袜。

她坐在桌子边上,轻轻摇晃着双腿。

她很瘦,脸很小,看起来真的只还是个孩子。

“克劳蒂亚小姐,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女孩儿趴在桌上看着她,虽然这样问,但其实似乎并不在乎她究竟是为什么来。

她的一只手臂还绑着夹板,脸上的擦伤刚刚结痂,看起来非常可怜。

克劳蒂亚问:“医生怎么说?”

杜丽杨则显得没什么所谓。

“没什么关系的。反正就这样也会好。”

克劳蒂亚看她一会儿,嘻嘻笑起来,伸手捏住少女完好的那边儿脸,“话不能这样讲。你可是个大导演看中的演员。这张小尖脸大眼睛,像个小精灵似的!”

“小、小精灵?”女孩有些委屈,“我当然是没有您这么好看,这是天生的,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你不觉得小精灵很可爱?”

“有什么可爱的?我知道您在说我长得古怪……我的眉毛那么开,鼻子太尖了,下巴也……”

克劳蒂亚意识到少女心里的自卑。

这或许与她好强的母亲有关。

在被过度掌控后,会觉得自己不值得他人的关注、不值得获得爱,会下意识地听从他人、讨好他人。杜丽杨被养大,变成母亲手中小小的人偶。

克劳蒂亚当然不会为她的过去和未来担忧,也不会真的关心她的心情。

克劳蒂亚是以品鉴小鸟品相般的悠游态度,在细细打量她。

“我喜欢你的长相,人为什么非得遵循一个标准才算好看?”克劳蒂亚笑着,轻轻画一画少女耷拉的两撇眉毛,“再说,苏导演不也喜欢吗?”

听她这样说,少女的身体微微一抖。

克劳蒂亚轻轻把眼角挑起来,笑容犹豫地悬着,低声问:“你不喜欢苏导演?”

“这、不,不是的,我不……”少女语无伦次起来,朝后退了退。

“怕什么。”克劳蒂亚捉住她的手稳稳按住,口气横起来,很刁蛮的样子,“我就不怕说我不喜欢苏导演。反正……反正就是和苏导演不对路儿,依文被他摆弄来摆弄去,我每次看着都很不高兴。”

杜丽杨忍不住笑一笑。

看她笑了,克劳蒂亚的神情也柔和下来。

她轻握着少女细瘦的腕子,说:“人和人,总有的人天然关系亲近、有的怎么相处都讨厌,这些事情都看眼缘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在我面前,不必怕。”

“我怎么会不喜欢苏导演……只不过我太笨,什么都做不好。苏导演对我有些不耐烦,当然也很正常……”

克劳蒂亚松开她的手,朝后坐直身子。

“为什么要这样说?”克劳蒂亚皱紧那对秀丽的眉毛,显得恼怒,“你怎么总这样?”

少女猛地低下头去:“我……”

她的脸一下又被女人纤细柔软的双手捧起来。

克劳蒂亚暗红色的眼睛里像是盛着光,杜丽在此之前没见过像她这样美丽而又灿烂的女人。她明明那么美,却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非常温暖。

“我不是怪你。”她靠近她,声音像黑猫锦缎似的软毛,蹭得人发痒,“我是,我是觉得你可怜。你告诉我,苏导演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没有,他只不过指导我怎么演好冯再凡。”

“冯再凡是一个敏感、细瘦,但骄傲而有灵气的人那不就是你吗?你天生就能够演好她的。”

“谢谢……”

“我没有在夸你!我是说他对你太过分了!”克劳蒂亚凶完,又咧嘴一笑,“好啦,我就是在夸你呢,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小小年纪,眼睛里装满了戏呢!我想,苏导演肯定是因为太操劳才心情坏,把脾气发在你身上。”

“我不机灵,苏导演肯定对我很失望吧……当时面试这个角色的时候,苏导演夸奖了我很多。可惜我大概还是不够资格,最终真的开始拍摄了,怎么都做不好。”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了。”

“克劳蒂亚小姐觉得我还好也没什么用……”

“只有苏导演满意才行?”

杜丽抬起头露出苦笑:“他是总导演呀。”

克劳蒂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总是把你单独叫房间里说教。也算是对你很看重吧。”

“嗯。”

察觉到许久的沉默,杜丽抬起头,看到克劳蒂亚正冷冷望着她。她慌张起来:“怎么了,克劳蒂亚小姐?”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苏导演吗?”

“不然还有谁?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他只不过是一个导演而已,又不是‘沉默水壶国的国王’!”克劳蒂亚上前抱住她,“我经历过与你相似的事情,你不用怕,告诉我……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杜丽可以感受到女人温软柔软的身体,感受到她的手在背上轻轻摩挲。

她闻到女人身上的香味,感受到身体紧紧相贴。

她当然看不到女人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女人使用的话术、手段,与那个另她恐惧的男人并没有不同。

展现手中的权势,待人忽冷忽热,态度强硬、手段外露无一不是掌控型人格的性格特点。

杜丽回想起那个男人第一次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掰着她的脸,说她根本不懂怎么在接吻时拍出“感情”。男人说,她的眼睛与嘴唇应当如何如何,男人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要她表演出唇齿颤抖的样子。

她是真的浑身发抖,又怕又得赔笑。

锈城阴冷的日子,就算是冬天,空气里也散发着霉腐的气味。

那时候那股气味刺鼻地蹿进她鼻子里,湿冷地黏着着她。让她感到自己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在那天之后,只要她看见那个男人坐在位置上,挥舞着手里的台本,她都会闻到霉烂的恶臭。

他的确还没有对她做什么。

可是她惶惶不可终日。

摔断手臂的那天,她几乎憋不住要笑出来。这短暂的假期里,尽管母亲依旧在她耳边责怪不停,她却感到舒适与快乐。

每当她关上房间的门,钻进被窝里抱着自己,把被褥一点点暖和起来,她就感到真正的心安。她在心里默默祈求,希望伤好得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