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在不远处站定,座下骏马虽不如布雷塔斯那般高大俊美神采奕奕,但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他手持黑色长枪,银色盔甲披戴整齐,背上还斜背着一把巨大的长剑,仅是剑柄就有奈德半个脑袋那么大。
他此刻卸下了头盔,眼深鼻隆轮廓分明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但双目布满血丝,脸颊涨得通红,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用枪尖指着奈德怒喝:“快放开她!”
咦?
奈德一愣,正想什么,奥黛丽突然用力将他推开,动作矫健哪里象是崴了脚,低首垂目咬着嘴唇,大大的眼睛里波光涌动,大概随时都会哭出来,配合身上明显被撕去一截的黑裙……
不用什么了,什么都不用了。
“受死吧。”
骑士一声怒吼,右手一抖,长枪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向奈德直袭而来,也幸亏在亡灵深渊生活了六个月,好歹是有了些战斗经验,奈德下意识扭头一闪,长枪擦着鼻尖扎进了路边的草丛中,大半截都没入了土内。
奈德惊魂未定,骑士又已发起了第二波进攻。只见他踢掉马镫蹲身站在马背上,直接发力高高跃起跳向奈德,在空中抽出长剑,落日正好在他身后,本就炫目的阳光经剑身反射更显光芒万丈,配合帅气的面容健美的身躯,如果自己不是被砍的对象真是让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顾不得那么多了,奈德狼狈不堪地一个鱼跃,就地一滚后也不回头看对方直接便是斜跨一步,正好是躲过了紧跟而至的一记斜劈。
骑士咦了一声,似是没想到这个看似混混的家伙竟有如此敏捷,但他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紧跟着又是一剑,然而这一剑刚刚出手,目标突然蹲下一个前滚,又是巧之又巧地躲了过去,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奥黛丽噗嗤一声笑了,她早已收起了那幅楚楚可怜的神情,骑士名叫多瑙森,是她的狂热追求者之一,大概是听到了她与歌曦娅约战决斗的消息所以郑重其事全副武装地赶来帮忙。奥黛丽早早就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然后有意制造误会,让他和奈德打上一场。
这个叫做奈德的深渊领主实在是有些古怪,而且奥黛丽也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些蹊跷,最后的逃离魔法实际上是失败的,就象刚才歌曦娅所有个强大的存在在关键是时刻推了她们一把,尽管最终结果很不错,她们顺利逃出了深渊返回日落大陆,但这种被人背后算计操纵的感觉却让她非常不爽。
毕竟被人家救出来的,她不好自己出手试探,换成多瑙森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也不用担心出手太重,万一不心打死了的话有多瑙森背这个黑锅,日后歌曦娅也无从指责自己――疯狂的追求者失去头脑打死情敌,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现在的情况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奈德东奔西窜看起来非常狼狈,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运气好。但运气这个东西,一次两次可以是偶然,连续多次发生就只能是必然了,奈德动作虽然狼狈僵硬,但却能在生死关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死神插肩而过,如果他是故意在戏耍多瑙森,只躲避不还击又有些不通。
骑士停下了脚步,奥黛丽的笑声显然严重刺激了他的自尊心。“这是你自找的。”他咬着牙,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奈德背靠一棵大树,大口喘气。
骑士将重剑插在地上,十指在胸前交结形成手印开始低声诵唱,银色盔甲上突然亮起白光变得近乎透明。
“圣光束缚?”奥黛丽眨了眨眼,这一神术至少要15级圣骑士才能使用,而她清楚记得几个月前上次见到多瑙森时他还只有13级,尽管家族背景得天独厚是不可回避的客观因素,但这个升级速度在整个帝国范围内也算是排得上号了。
白光猛地一闪,如同实质之物一样向奈德飞来,奈德试图闪避,却不料这片白芒居然会在空中转弯,准确无误地全部打在了他身上,紧紧缠住。
奈德只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激流中,一股充沛却又柔和的巨力将自己硬生生甩了出去,牢牢地按在地面上,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白光幻化为透明的锁链缠绕在他身上,全身上下只有脑袋能够自由转动。
“糟糕。”奈德心想,目光所及之处,多瑙森已经倒拖着巨剑飞奔而至,一路撞落枝叶无数,在距离奈德几米外纵身跃起,双手紧握剑柄,剑尖朝下直指奈德心脏。
奥黛丽微微皱眉,手指微微跳动,奈德运动能力与反射神经强大的有些诡异,但实际战斗能力却近乎为零,她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坐视多瑙森将他干掉,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个体,值得好好研究一番,留着他的话自己的生活会更丰富多彩一些吧。
她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多瑙森跃起后双手在空中有个细微的变向,按照现在的角度插下去,巨剑将稍稍偏离目标,恰好是插在奈德腋下。
“这家伙没有完全冲昏头脑呢。”奥黛丽垂下手,指尖跳动着的电芒瞬间隐去。
但下一刻,她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圣光束缚所化为的透明锁链随着砰一声巨响节节断开,奈德一扭腰象条回到水中的鱼一般诡异地滑了出去,多瑙森大惊但去势太猛已无法变招,连人带剑稳稳地钉在了草地上。
奈德用手一按地面,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半空中一个翻转,正好是换到了多瑙森身后。多瑙森只觉身后一股凛冽冷气传来,想要弃剑已经来不及,奈德一脚正中背心,银色盔甲应声而碎,多瑙森就象个皮球一样高高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几十米外的一颗遒劲老树上,整个地面都为之一晃。奈德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不见,闪电般向多瑙森劈去。
“不好!”奥黛丽低呼,手势忽变,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手指,巨大的石柱随即拔地而起围住多瑙森。
奈德身影重现于石柱前,阳光透过树叶形成的光斑落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消瘦的身影此刻在奥黛丽看来与恶魔无异,他回头冷冷望了奥黛丽一眼,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极度不适的气息,死神的气息!
然后,他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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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德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就象散了架似的,脑袋昏昏沉沉,这张床睡起来非常不舒服,到处都是硌人的凸起硬块。
“嗨,你好!”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奈德迷迷糊糊地回答,坐了起来,然后猛地向后一缩,“是你!?”
躺在床另一头的金发男子笑容灿烂,一只胳膊被绑得结结实实吊在胸前,长枪放在地下,巨剑搁在床头大概是当枕头用――赫然就是多瑙森。
“多瑙森?斯基拉奇。”他伸出那只健康的胳膊与奈德握手,奈德迟疑了几秒钟将手伸了过去,“奈德?坦格尼安,我们这是在哪?”
奈德打量着这个房间,并不宽敞但装饰精美,墙壁上挂着古怪的动物头骨却没有窗户,甚至连门都没有,本该有门的那面墙是深紫色的,与其他三面墙的颜色不对……等等,这压根就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副厚重巨大的门帘!
“我们现在是在马车上。”多瑙森,“奥黛丽的马车,她平时很少会让人上她的马车,所以现在脾气有些不大好,待会话心。”
他的口气诚恳热情,就象多年相交的好友。
门帘被掀开了一角,一个巨大的马头伸了进来,两根长角晶莹剔透。
“晚上好,白痴们。”布雷塔斯冲他们打招呼,“我是来提醒你们一声,老大的脾气不是有些不太好,而是非常不好,她今天晚上原本要出席一个盛大宴会却被你们搅黄了。你们知道的,女人都热衷参加宴会,最好先想好怎么补偿她吧――我是指你,多瑙森,你旁边这个家伙一看就是穷鬼。”
“喂,真伤人自尊呢。”奈德不满地抱怨,“你管奥黛丽叫老大?”
“有什么不对么,我是匹马仔,她当然就是老大了。”布雷塔斯哼哼着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了。”多瑙森爽朗地笑,“有句话怎么来着,能用金币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奈德心里嘀咕,眼前的事情让他有些晕头撞向,他明明记得和这个豪爽的有钱人干了一架――不,不是干了一架,而是结结实实地被他揍了一顿,他用会发光的锁链把自己牢牢绑在地上,跳起来试图刺穿自己的心脏将自己砍成肉酱,然后……奈德挠挠头,然后是一片空白,记忆恢复时他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好象忘记了什么东西,这两段时间中间缺少了一段,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刚才的事情不要在意。”多瑙森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你妹啊,都差误会出人命来了。
“告诉你个秘密。”多瑙森看看门帘,招招手示意奈德俯耳过来,声,“其实我刚才有很大一部分是装给她看的,我最后那下只是想吓吓你,没真打算和你拼命。女人嘛,爱慕虚荣是天性,喜欢享受一切都围着自己转的感觉,我们作为男人只能勉强一下自己了。”
他拍着奈德的肩,“不过兄弟,你还真是隐藏的够深呢,那一脚真够劲的,要不是我出门前从老头子那里偷了件好盔甲,现在不定已经见自由女神去了。”
他一甩头发昂首哈哈大笑,看起来一都不把差死在奈德脚下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个人……脑子里好象缺根筋。
奈德不动声色地下了结论,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马车的主人出现了。
奥黛丽换下了那条被损坏的黑色长裙,盘起长发改穿一件宽大的薄纱白色长衣,领口开的很低,雪嫩山峰若隐若现,下身是条纯棉半截裤,将自己线条完美的腿完全露了出来,外加一双镶着水晶的露趾凉鞋,指甲很用心地涂成了藕色,这身打扮真是即时尚又诱惑,可惜的是脸上却是冷若冰霜,布雷塔斯的一都没错,她不是有些不高兴,而是非常不高兴。
“这个时候我本该在玫瑰宫里挑选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勇敢骑士,但现在我眼前只有两个蠢货。”奥黛丽冷冷地看着他们,仿佛刚才那场战斗与自己毫无关系,“为了把你们救醒,我现在距离玫瑰宫足足还有一千公里,,你们准备用什么来补偿我的损失。”
“可是……”奈德想要辩解。
“闭嘴!”
“明明是……”
“闭嘴!”
“这个……”
“我都了让你闭嘴了!”
奥黛丽柳眉倒竖一扬手,一只青色大手从虚空中浮现,一把便掐住了耐德的脖子直接将他提了起来,然后是肩膀脖子身体一一浮现――竟是一名身形高大魁梧身着重甲的武士,整个人都隐藏在青色重甲之内,头盔内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燃着两团阴森绿火,除此之外是如漩涡般的一片漆黑,目光落上去仿佛都会被吸纳的一滴不剩。
奈德只觉自己的脖子似被铁锁锁住,脑袋与身体被分成了两截,他双手用力想要掰开对方,触手之处如冰一样冷如铁一般坚硬,任凭他使多大的力都纹丝不动。
刚才还拍着胸膛表示一切包在自己身上的多瑙森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以前大概曾在青甲武士手里吃过不的亏。
眼看奈德满脸通红双眼凸起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青甲武士才冷哼了一声,松手一把将他扔在了奥黛丽脚边,身形丝丝隐去消失不见。
奈德大口喘气,从来没觉得能够呼吸是如此美好,他稍微缓过气后试图站起来,却被奥黛丽上前一步一脚踏在胸口。
奥黛丽恶狠狠地盯着奈德看了几秒,突然又笑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赔偿的问题了。”她重新坐下,随意地甩掉鞋子,用洁白如玉的纤巧脚趾轻轻摩挲着奈德的下巴,吃吃地笑,“我话完――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