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只蓬松洁白、热情洋溢的大狗堵门, 安吉洛幸福眼睛都亮了。他蹲下,双臂各环住一颗毛绒绒的狗头,半身挤进两狗之间, 矢车菊般温柔的蓝眼睛弯弯地眯。他把脸蛋埋在温软如云絮的白毛中, 惬意地蹭来蹭去, 喃喃念些“乖狗狗”之类的话,哄这两个大块头。
这时,迭戈管家疾步转过走廊拐角,像是正匆匆尾随谁。见安吉洛左拥右抱, 搂两颗狗头摩挲个不停,迭戈顿住步子,愣怔片刻,随即神色趋向微妙。
“喔, 他……它也在这儿。”迭戈的视线游移在两颗狗头之间,十指古怪地交握, 互相搓/揉, 像一个被卷入贵族纷争中、哪边也罪不起的尴尬小角色。
“它叫什么?”安吉洛搔弄偏小的白狗的尖耳朵,“昨天我没见到它。”
“它叫……”迭戈稍犹豫, “斯诺。”
也即是“雪”。
迭戈说完, 朝较小的狼狗递去一瞥,见它未做抗议, 这才吁了口气。
“斯诺也有纽芬兰白狼血统, 它‘狼王’……有亲缘关系。”迭戈介绍道,干巴巴地笑了笑,“看来它们都很想您亲近。”
“呜,呜呜。”斯诺用湿润的黑鼻子轻拱安吉洛的,它吻部紧闭, 仅从鼻腔挤出娇弱的呜声。吸引到安吉洛的注意后,斯诺一骨碌翻倒,仰面露出肚皮,摇头摆尾地怂恿安吉洛抚摸它柔软的腹部,还一秒不停地哼唧:“呜呜,呜呜——”
显然,年纪小的斯诺顶擅长撒娇。
“斯诺乖,真乖——”安吉洛欲抚弄斯诺软乎乎的白肚皮,伸至半路的却被狼王挡住了。
狼王“呼哧呼哧”地舔/舐安吉洛的,阻止安吉洛碰触斯诺,舔了一会儿,见安吉洛仍眼巴巴地瞄斯诺,狼王气闷地哼了哼,随即,那体重堪比成年男子的健硕身躯猛地一翻……
咣的一声,狼王四脚朝天横在安吉洛斯诺之间,露出白肚皮,用浑厚低沉的鼻音撒起娇来:“呜呜——”
“……”迭戈先生不忍直视般别过头。
狼王笨拙而焦急的示好让安吉洛的心都化了,它浅金色的眼中溢满委屈,委屈直哼唧,像是在怪罪安吉洛——他先抚摸了它,接受了它口水淋漓的友谊,还陪它玩了一晚的抛接球。时他却辜负它的忠诚,企图抚摸别的狗。难道他忘记了那些陪它玩抛接球的时光?难道人类如善变?
安吉洛心知这并非错觉,犬类善妒,因它们视主人为一切。安吉洛养过狗,邻居家的短腿牧牛犬钻过院墙的破洞找幼小的安吉洛玩耍时,安吉洛家的白毛大狗会愤怒地朝那小短腿儿狂吠——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人类吗?你这不讲犬德的浪荡狗!
安吉洛俯身抱住狼王,将脸蛋埋进狼王蓬如云絮的腹部绒毛,左右蹭蹭,双臂环住狼王精悍的腰身轻轻摇晃它,哄它,而斯诺孤苦伶仃地瘫在那儿,肚皮朝天而无人问津。
“走,我们找个宽敞的地方玩球。”安吉洛拍拍狼王,又朝怜巴巴的斯诺勾了勾指。
想在拥有二百多个房间古堡中找一块适合两条狗跑跳的空地实在太简单了,迭戈引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的空房间,命男仆为安吉洛搬来一把扶椅,又找来另一枚不颜色的抛接球——这两条狗对对方含过的抛接球极度嫌恶,别说叼了,连碰都不碰一下。这洁癖亦体现在安吉洛身:仗更受宠爱,狼王占尽先机,它用那条水淋淋的红舌将安吉洛的脸蛋细细舐了一遍,连指缝都不放过,如某权力的宣示或对其有物的标记。
这使斯诺兴致尽丧,它恹恹地蹲在安吉洛脚边,时不时用眼尾朝安吉洛斜瞟,黑鼻头翕动,馋涎自舌尖滴坠,在地蓄成一小块水泊。它无从下口,它偷瞄安吉洛的眼神活像在惜一块沾了泥巴的美味蛋糕。
狼王对斯诺的排挤并未结束,它不断耀武扬威,朝斯诺龇牙,露出两侧粗壮的尖齿,抑或从喉间发出威慑的呜噜声,而斯诺冷冷瞪它,按兵不动。
安吉洛未对狼王的隔空震慑加以干涉,犬科族群中等级森严,他不打算在小狗眼前拂狼王的面子,因他只是揉揉狼王的狗头,温声哄它:“好啦,好啦——别凶它啦。”
接连遭受几番(安吉洛听不懂的)叱骂镇压后,斯诺再也坐不住了,它气急败坏,起身绕遭唾/液标记的安吉洛转了几圈,嗅狼王唾液的气息,模样愈发狂躁。终于,在狼王半嘲弄半警惕的注视下,它人立而起,腹部贴安吉洛的驼色长靴,用一双前爪抱住安吉洛,拉开架势……
“呃,斯诺?”安吉洛微怔,有些尴尬。
一瞬间,他想起他表妹赛蕾娜的那条爱犬——一只体型娇小的雄性卷毛水猎犬,它的犬别名是“贵妇犬”,事实它放浪的习性常使淑女贵妇们大出洋相。它从奶狗生长成熟后,它不仅成天惦记骚扰母狗、到处乱尿,甚至连塞蕾娜的小腿棉拖鞋都不放过……它那怜的小脑仁儿里似乎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后来,塞蕾娜不堪其扰,她信不过那些法粗暴、专门骟猪骟马的兽医,于是跑来求安吉洛帮忙。安吉洛不是兽医,原理他懂,他亲为那小家伙做了台术,术相成功。
“斯诺,别闹……”安吉洛正要把它推开,狼王却疾风般冲至近前狠狠咬向斯诺颈部。两条巨犬滚倒在地,咆哮、撕咬、翻腾,根本不给安吉洛机会调解。几个来回后,更加壮硕骁勇的狼王占据了绝对优势,它摁住斯诺,叼住斯诺狗头凶蛮地乱扯乱甩,绒毛纷飞如雪,斯诺鲜血淋漓,惨叫连连,头眼见秃了一大块。
“狼王!!”安吉洛焦急,再顾不危险,徒掰狼王的嘴。
为避免误伤安吉洛,狼王顷刻卸了力道,仰头长嗥:“嗷呜——”
斯诺趁机脱离狼王辖制,呜咽往安吉洛怀里钻,钻到一半,又在狼王威慑的低吼声中恋恋不舍地退开几步,夹尾巴一溜烟地跑了。
“斯诺,等等,我给你包扎……”安吉洛追去,斯诺跑比一缕流风还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安吉洛心疼又内疚,只去通知迭戈先生。听闻事,迭戈神色淡然,确切地说,那不是无动于衷的漠视,而更像是一次次紧张忐忑后的麻木……无论如何,迭戈表示他会处理好斯诺的伤口,让安吉洛不必挂心。
安吉洛疲惫地拖步子回到那间游戏室,狼王背朝他蹲坐,听见他的脚步声时它毫无反应。瞧那样子,它好像是在生闷气,或许它怪罪安吉洛去照管受伤的斯诺,它要独占宠爱。
安吉洛无奈又愠怒,抬在狼王的狗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训斥道:“不许再欺负它了!你咬太狠了!”
“嗷呜——”感受到那柔软掌的亲昵拍击,狼王亢奋不,竟嗷的一声甩舌头绕空屋狂奔起来。
“……”安吉洛蹲在那儿发愣。
这狗似乎不像它看起来那么聪。
过了一会儿,宣泄完情绪的狼王跑回安吉洛脚边,它能是受到了斯诺的启发,它学斯诺的样子人立而起,抱住安吉洛的驼色长靴……
“不行,下去!狼王!”安吉洛奋力推搡狼王巨大的狗头,却换来一阵口水飞溅的“哈斯哈斯”。
“……”
几分钟毫无意义的“反抗”后,安吉洛瘫坐在扶椅,单扶额,认命地丢给狼王一条左腿。
他浅蓝色的眼珠扫过狼王的后腿……
狼王是伯爵的狗,安吉洛然不能对它做什么,他只是随便想想罢了,反正闲也是闲。
他默默回忆起那个“小术”的步骤。
谁知道呢……
说不定过段时间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