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露出了些惋惜的神色,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本来我是打算在方才进粮行的时候,让你们出手的。”
“只是没想到那明使在这段时间里还能够培养出三十多名带甲士卒。”
李瑞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些所谓的士卒,其实大部分是由经过了训练的水手所组成的。
“不过没关系,我本来还担心明使乖乖听命令,跟着回汉城,那我就找不到机会了。”
“还好,按照现在的情况,那明使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我只希望他能反抗得更坚决一点!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
李逸澜将朴孝民送到了粮行门口。
不过朴孝民却不急着离开,迟疑了一会,最后劝道:“使者,王廷已经做了定论,使者今天回绝了我,之后还会有别的官员再来的。”
说着说着,朴孝民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使者回绝的次数多了,说不定再来的就不是我这种文官了。”
李逸澜盯着朴孝民,严肃地说道:“我理解郎官你夹在中间的无奈,你无法做出决定。但我也奉劝你,不要试图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朴孝民心里那种荒谬的感觉再度浮现:这里明明是朝鲜的国土,但明使那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像是在大明一样。
虽然朴孝民在暗暗腹诽,但嘴上却不自觉地就服软了:“孝民只是一介文官,使者现在倒也不必担心。”
李逸澜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郎官打算何时回汉城禀报?”
苦笑了一声,朴孝民叹口气说道:“既然使者已经如此表态了,孝民留在济州也没有什么益处。休整两天,我们就启程回汉城。”
“如此甚好。让郎官白跑一趟,实在抱歉啊。”
“不敢不敢。这也是孝民分内之事。”
两人客气一番后,朴孝民这才带着译官和记室,在崔镇南和金永等人的护送下,到了客舍休息。
目送朴孝民等人回到了客房,崔镇南招来一名士卒,详细问了一会,确认方才朴孝民带来的随从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出了客舍,这才放下心来。
站在客舍厅堂内,崔镇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样是派人监视,只不过,这次对崔镇南发出指令的人,恰恰就是崔镇南第一次派人监视的对象。
留着崔镇南在原地独自感慨,金永自己先出去探查了。毕竟金永自己就曾经轻松瞒过崔镇南布置的监视,此时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金永在客舍绕了一圈,发现这次崔镇南布置的监视还是很周密的。客舍四周都已经被崔镇南手下的士卒给围了起来。
临走前,金永还特意去到李逸澜之前居住的客舍房间的窗户下,确认曾经李逸澜用过的那个草料堆已经被搬走后,这才安心下来。
.......
送走了朴孝民,李逸澜回到粮行内。
除了陈得和林端之外,曾胜等人也出现在了方才的会客厅内。而崔镇南口中公事繁忙的牧使李璌,此时也坐在会客厅内。
“朴孝民说了,两天后离开济州,启程返回汉城。”李逸澜把崔镇南离开前的话转述给了大家。
李璌抚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把朴孝民给打发回去之后,还会有下一批来的官员,终归还是要引起冲突的。”
虽然说话时语气显得有点沉重,但是如果明使和王廷官员发生了冲突,李璌其实是喜闻乐见的。
同样是大儒宋时烈的得意门生,金万基已经是正三品堂上的左承旨,而李璌却被朝鲜王廷打发到边郡来,两人的仕途已经走向了两个方向。
对自身仕途的失望,以及对当前王廷奉清国策的不满,让李璌本来就激进的风格,更进一步。
........
从大的方向上,李逸澜现在和李璌是一样的。在那次宴会后的长谈结束后,李逸澜下定决心从朝鲜开始,尽自己的能力改变一下历史的走向。
因此,这段时间一来,李逸澜所做的准备其实都是为了应对和王廷之间可能的冲突。
只是,现在准备还没有成熟。
李璌送出去的三封信至今还没有得到回应,而按照计划拉拢边军武将的行动,暂时还没有收到明显的成效。
毕竟李逸澜和李璌也不是打算真的举兵造反,只是想利用漂流人这件事,最终激发朝鲜国内既有的矛盾,最终改变朝鲜目前的政治格局和政策方向。
可这样的目的,又怎么能够直接与管着武备的将领们明说呢。因此目前李逸澜只能是通过李璌搭桥牵线,和地方武官处理好关系而已。
别说朝鲜的地方武官了,就连济州粮行里的漂流人们,以及还在船上的林寅观等人,也只是出于对李逸澜的“特殊身份”的信任,认为现在都是妈祖的安排,这才听从李逸澜的安排。
可问题是,大家都对李逸澜的“特殊身份”守口如瓶,连李逸澜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信任是从何而来。
在不知道信任来源的情况下,李逸澜内心里一直有种担心,担心漂流人们在知道了自己的完全计划后,会打退堂鼓。
毕竟,李逸澜想要的是改变历史,而林寅观、陈得等人最初想着的只是保命而已。
上下同欲者,方能胜。李逸澜心里默默念叨着这句话。
......
虽然内心焦虑,但李逸澜并没有在会议中愣神:“牧使所说的有理,走了一个朴孝民,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孝民来。”
现在来的是朴孝民这种级别的官员,看上去又并不打算和李逸澜来硬的,李逸澜并不打算这么快和王廷撕破脸。
只不过令李逸澜惊喜的是,会议厅内的士气很高昂。尤其是从朴孝民口中得知了朝鲜王廷的决定后,众人心中原本留存的一点侥幸之心,这时也消失无存了。
陈得这几日相通了,握紧拳头挥了挥,朝在场众人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王廷来的官员是以礼待我,但之后就可能会是动武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陈得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经过这一个月来的军事训练,众人在战斗力提升的同时,心中其实也或多或少做好了准备。
看到众人士气可用,李逸澜心中一块大石也放下了不少。现在就只剩下林寅观和船上剩下的五十多人的态度,李逸澜还不清楚了。
回到房间之后,李逸澜给林寅观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方治,让方治带上几人即刻赶回大静县猊来里浦口,把信交给林寅观。
看着方治离去的背影,李逸澜长呼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起来。
只是李逸澜胸口的起伏,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