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雨过后,碧空如洗,空气清新宜人,鸟儿在枝头欢快地蹦跳鸣叫。凉风轻拂,吹散萦绕心头的郁闷哀愁。
荀-让仆人在他的书房设了一桌酒席,邀请高勇对饮。高勇自从来到东汉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不知所措。
荀-看到高勇进屋时尴尬的模样微觉好笑,待二人落座,他亲自为高勇斟酒,说道:“此酒是-代师兄感谢高兄弟对嘉儿的救命之恩。实不相瞒,在兄弟小住期间,-特意邀请了蓟县的名医为嘉儿诊脉,得出和高兄弟一样的结论:嘉儿确实有中毒征兆。但是他们不知为何毒引起以及解救之法。”
高勇的内心闪过一丝惊骇:这荀-确是谨慎细密之人,思虑如此周到,虽然感觉对自己不是很信任,不过事关人命谁又能疏忽大意。
荀-接着歉意道:“关于此点还请高兄弟谅解。”
高勇一口喝下酒,口中微辣绵香清醇并留,笑着说道:“这本是人之常情,试问又有谁能够轻易相信一个相遇不久的陌生人。如此细心反倒显出荀兄思密周全,不愧家师称赞。”
荀-也一口喝下,将酒再次斟满之后说道:“几天的相处,-敢肯定高兄弟绝非出自普通人家,对尊师亦加倍敬重。天文地理、齐家治国无所不通,仅仅是那首诗词便足以让人肃然起敬-虽不才,却也能够感觉到兄弟智略不在荀某之下。因此-有一问:高兄弟此次出行是否秉承师命要有所作为?”
高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细闻酒香问道:“荀兄可否告知在下是否应该货与帝王家?投效朝廷建立功绩?”
“这个…”荀-笑了笑,没有做答,反而看着高勇期待他的答复。
“勇虽不曾踏进中原,却也知道现如今大汉朝廷奸臣当道、宦官弄权,忠君之臣被逼隐退惨遭迫害流亡的不在少数,而圣上确对此不闻不问,任由贪官污吏搜刮民才、卖官卖爵,弄得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各地异心之徒蠢蠢欲动”
说到这,高勇顿了顿,眼睛望窗外晴空,继续言道:“现今,冀州钜鹿的张氏兄弟借口传道治病广收门徒,在玄菟勇曾亲眼得见。依此推断不出两年便会从者云集,这些入道民众极易被人蛊惑。但凡生起事端,后果不堪设想。然而,面对太平道日益壮大,朝廷始终不见整改迹象,反而加倍欺压贫苦民众,令其义无反顾投靠太平道的张氏兄弟。倘若哪日天灾降临造成粮食歉收以致饥民遍野……那时张氏振臂一呼,道民、饥民揭竿而起,天下又将陷入动乱纷争之中……只是可怜我汉朝黎民又将遭受水深火热之灾。其后,朝廷或许会派兵剿灭这些乱民,可无论谁胜谁败,都会使汉朝元气尽伤!北方匈奴、乌桓、鲜卑但见朝廷内乱爆发必将趁机南下前景堪忧啊!”
对面的荀-被高勇这一篇分析精辟、入木三分的推论深深地震撼。这几年的四处游学除拜师求教习治国安邦之策外,体察民情亦是必修功课,而高勇所说的一切恰恰都是荀-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荀-心中明白高勇所说不假,只是关于这北方夷族入侵却是没有过多思考,现在被高勇一语道破,顿时发觉到自己的稚嫩,同时也被高勇所描述的凄惨景象将内心搅动得翻江倒海,双眼湿润起来。自小忧国忧民、心存大汉安危、心系天下苍生的荀-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高勇看着眼睛湿润面露哀伤的荀-接着说道:“不瞒荀兄,师傅临终前对在下言道:‘这天下不久将陷入大乱,此乃天像所定,非人力所能更改。然而,人力尚有可为,那便是尽快结束这乱世!’勇此次出行便是奉师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拯救黎民,使他们少受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痛苦,还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荀-听到此处,凝望高勇许久,他不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何以说话如此脉络清晰、分析如此透彻,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最重要的是他并非那些只会泛泛空谈不学无术之辈,沉默片刻方才言道:“贤弟一番高论确实如醍醐灌顶,让荀某受益匪浅。但不知贤弟要如何做起?现如今,权臣当道,奸佞横行,又如何能够实现贤弟刚才所说的太平盛世呢?”荀-边说边用灼热的目光望向对面的高勇。
史书记载荀-是一个相当固执的铁杆保皇派,其思想恐怕自少年时代便已经确立,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轻易改变的,所以这个措词不能够体现出自己那些来自现代对抗皇权的主张,更不能有任何造反的企图,否则被告发拿去砍头岂不冤枉……只有表露自己的忠君之心方能让荀-真心结交,至于以后如何只好试着慢慢改变他吧。
想罢,高勇合上双眼,平静因刚才的一席话而激动起来的心情,整理思路选取符合这个时代的词语,而后缓慢张开双眼,起身离座,立于屋中,自信地说道:“立足幽州,鼓励生产、稳固边疆、整顿吏治、制备兵戈;万事俱备后便要上奏朝廷出兵鏖战,定东北、扩国境、驱除胡虏!待北方初定,再挑选时机提忠君之兵入京,清除宦官奸臣,辅助皇上惩治贪官、安顿黎民;几十年后,国力充沛、百业兴旺,再出兵四夷:向东跨海占新陆,向北直捣冰雪原,向南开辟新天地,向西扩疆至海边!若此设想能够实现,我大汉天朝必将成为东方千秋万代的神话!”
荀-听过,声声入耳、字字刻心。这一刻,荀-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仿佛眼前就是千军万马平定东北、驱除匈奴、南下海疆这一切仿佛都因高勇的话而变成现实,自己竟似乎感觉到了历史在自己手中书写的那份骄傲与自豪!
但是,看着眼前只有15岁的高勇,荀-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他的口中!心中不禁疑虑更重:“此人年纪轻轻便能出此壮语,为国为民、心志高远,况且其学识丰富、博古通今,更知许多新奇事物,可见他定非泛泛之辈!但是,虽然刚才的一席话激动人心,却不知他有没有能力实践……”
思索中的荀-抬起头,目光正巧与高勇相对……‘自信’!这是荀-从高勇眼中看到的最能代表他此刻心志的词语!
这是一种通晓天机的自信,这是一种预知未来的自信,这是一种掌控世间万物的自信!荀-动摇的心被这种强大的自信所坚定,“即便为了这份强大的自信我也要试上一试!”
遂起身上前,激昂地说道:“如此真论,令-驱散萦绕心头许久的迷雾;兄弟之心,系天子臣民;兄弟之志,保国开疆;-虽不才,愿尽绵薄之力,与贤弟一起辅佐皇上造福黎民、威扬盛世大汉!”
看着双眼含泪的荀-,高勇紧握他的双手,坚定地说道:“能与荀兄携手并肩报效朝廷乃是上天所赐。勇虽力量有限,却甘愿与荀兄一同为天下苍生谋得一个太平盛世!让我汉朝成为历史上永远颂扬的神话!”
这一刻,二人倍感激动,双手相握,热泪滚落。突然,屋门打开,郭嘉领着苏雪莲走了进来。直到高勇近前,郭嘉伸出双手抱住高、荀二人的手,颤声说道:“嘉虽尚未成年,但也愿助己力造就一番伟业!”说完双眼含泪,坚毅的目光望向高勇。
高勇先是一惊,旋即明白过来,这郭嘉肯定是在门外偷听!“怪不得后来郭嘉那么厉害,看来是果然是天生的奇才啊!”高勇心赞。
三个人互相凝视,而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苏雪莲用崇拜的目光望向高勇,她不懂这三人为何会哭,但有一件事她最为高兴,那便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勇哥哥再次有了好兄弟!与此同时,苏雪莲想起了吴天,心中对着上苍祈祷:“天哥哥,勇哥哥又有好兄弟了。你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三月,抵达阳乐的高勇巧遇荀、郭二人,并且由于高勇的一翻肺腑之言而倾心结交。虽然不知道高勇有没有能力完成他的设想,荀-还是决定先跟随高勇一段时间仔细观察,如其可辅则辅之,如其徒有其表那么到时离开也不迟。
之后经过近半个月的相处,高勇越发的感觉到荀-的大才和郭嘉的聪慧,并且从他们那里了解许多的这个时代的情况。东汉末年,全国共有十三个州,分别是:幽州、青州、冀州、徐州、兖州、并州、司州、凉州、荆州、益州、豫州、扬州和交州。
军事上,光武帝建立东汉政权不久,便下旨废除了执掌地方兵权的郡国都尉,以后又罢轻车、骑士、材官及楼船士等,实际上取消了地方军队。在和平时期,少量维持地方治安的郡县兵,由太守令长兼管,在某些沿边地区则复设都尉或属国都尉别领。总的来说,东汉时期地方军队的力量比较弱小。这也是为什么黄巾起义能够迅速的爆发而无法短时间内镇压的原因。除此之外高勇还知道了其他诸如经济、水利、农业和文字等等各方面的知识,对于这个时代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荀-也从高勇出知道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事情。比如说农民爆发起义的根本原因在于土地兼并和人口过剩,工、商两业对国家的重要贡献,特别是高勇提到执法机构与行政机构分离的制度以及他的诸多优点,令荀-大开眼界。
当然关于立法权、君主立宪、国会议会等事物高勇没有提及,毕竟思想局限的荀-即便是那个时代的皎皎者恐怕也无法接受这种太过先进的东西,因为社会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没有完善发达的工商业以及基础教育前包括立法、行政、执法有效分离都是瞎掰。而即便有了这些还需要民智开化,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如果强行实施更会引来反效果。
荀-见到高勇但凡有时间便要往返于各个商铺之间,询问价格、产地,当然还有基本不会有人回答的工艺。
作为士子,荀-同样受到士贵商贱的影响,把商人看作最下贱的人,从不与他们打交道,在他眼中士子只能够与士子交谈,虽然高勇不断强调商业的重要性。故此他对高勇的行为很是不解,终于忍不住问道:“高兄弟为何频繁往来于各个商铺之间?这些事情交给府内下人去办即可。”
高勇闻言已知荀-想法,解释道:“了解行情,制订自己的发展方略。”
荀-大惊:“莫非你要放弃士子身份去经商?”
高勇微笑道:“荀兄,商有两种:其一为经商,此商只为获利,无涉其它;其二为政商,此商将获利作为途径与手段,入政才是其根本。”
荀-眉头深锁,完全不理解高勇的这套‘新奇理论’。
高勇继续说道:“荀兄,请问由察举入仕,多少年能够升任一郡之长?”
荀-回道:“少则三五载,多则十数载,不一而定。若遇清廉正直之士,其速如飞;如遇卑贱龌龊之徒……唉!”
高勇点头道:“不错,因我不比荀兄有家族支持,虽稍有艰难,却仍可一帆风顺直上九天。现今仅我一人,若论察举,恐怕十个轮回也察举不到我头上。”荀-默然,他明白高勇说的却是实情,没有家族背景,没有朋友相助,无论多有才干也终将被埋没。
高勇又道:“故此,我决定选择一条捷径——由商入仕!”
荀-面色困惑:“这……贤弟何不随我去颖川……”
高勇摇头道:“颖川属中原腹地,即便入仕也难有作为,反倒不如这边疆郡县更能发挥才智,少了制肘,多了面对乌桓、鲜卑的机会,他日势起,饥饮乌桓血,笑餐鲜卑肉,岂不快哉!荀兄可明白其中之意?”
荀-看到高勇眼神中的狡猾转忧为喜道:“虽然将来容易为世人诟病,却也是仅有的捷径。”
看到荀-领悟,高勇哈哈笑道:“捷径还有一种说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宦官做梦也想不到买官者正是要其性命之人!”
荀-摇头苦笑,心中凄婉:如果不是皇帝放纵宦官,何来才能之士报国无门,只得寄身商贾之列!
相聚的时间永远短暂,四月上旬,本打算在幽州与高勇一起度过春季的荀-突然接到家书。大意是让他赶快回家,以便赶上即将到来的夏季察举,这样才能够让家族拥有继续兴旺的环境。
父命难违,荀-只好先赶回家向其家族的长辈进行说明。这一个月的熏陶让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思想上已经开始靠近现代思考方式,最明显的是荀-跟高勇学来的口头禅: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终于离别的时刻还是来临了。出发的那天,四个人显得依依不舍。已经与郭嘉捻熟的苏雪莲哭得尤为伤心。一路上荀-不断向高勇介绍此番回家的路线和沿途的风光美景直到城外分别的地方,荀-开口道:“贤弟留步,此去多则四五月,少则一二月我定能够赶回来。”
高勇眼含热泪紧握住荀-的手说道:“敬候荀兄的佳音,相信荀兄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另一翻景象了。”
“哈哈,这个我绝对相信,以贤弟之才绝非难事。只是政商之道还需多加斟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实行为好。”荀-轻声言道,满含劝阻意味。
这时郭嘉突然开口道:“我倒是比较赞同高兄的办法,既然直路不通,只好绕道而行,为官如作战,既要全己灭敌,又要能守善攻。世间万物殊途同归,只要目的达到,手段吗……嘿嘿!放心,就算那些人不让,我也会想办法回来。毕竟雪莲妹妹还在这里呢。”
苏雪莲被郭嘉的话逗得破涕为笑。高勇点点头,感叹郭嘉确实不负鬼才之名!于是荀-与郭嘉不得不在这春夏交替的时刻踏上归家的路途。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高勇轻声说道:“一路平安!”
荀-二人的离去让已经熟悉热闹的高勇和苏雪莲突然感觉不适应了。住在已经由荀-付好房租的房子内,高勇开始思索自己将来要走的路,首先要考虑如何建立自己的基业,有了根基才能逐步实现自己的想法。
政商是最快的途径,这种事古今常有。经商赚钱,买官捞名,也算是曲线救国吧。因为钱财是独立的资本,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皇权弱化的年代,有了钱可以直接从皇帝手中买到官位和爵位,之后组建自己的部曲私兵,“呵呵!”高勇忍不住笑道:“又可以买官又可以招募私兵,这种事如果让汉光武帝知道还不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