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不再说下去,留夏已经顺着周程的话继续说下去,“所以他这次去新加坡会带上苍郁微,以度假来迷惑外界,目的是悄无声息地与中正集团达成共识,而这场所谓的公开招标不过是过过场场,做做样子而已?”
可是成炀又为什么会用鼎盛引她注意呢?难道那天她叫她下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看见博祈,然后再由被埋在壶里的周程告诉她,幸好她没有找上王致觐见,可是……难道他是已经知道她的目的。想到这里,留夏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那我接下来……”
“何不将错就错?”
办公室的光线很亮,她一抬头,眼睛猛地一眨,“你的意思?”
“按现在看来怕是连博祈也被成炀给骗了,不过一单生意还不至于破坏博祈和成炀多年的建立的关系,可是如果把王致觐拉进来,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周程再一次提起王致觐,留夏的心口猛地一颤,“王致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总是能让她不自觉地心尖微微一跳。
“对,就是王致觐。”周程不急着收线,放开线,向她分析利弊:“王致觐和妹夫博祈不合已经是一个半公开化的秘密,而这几年博祈为什么能安稳地坐在鼎盛总经理的位置上,不过是因为王致觐没有表示。如果王致觐有意要夺权,那么博祈的安稳日子就便到了头,再怎么说王致觐也是王董的亲儿子,王氏的太子爷,要是他想要回鼎盛,那么自然会有人帮他,关键在于他想不想要。”
声音一顿,留夏默不作声,周程继续说:“如果这次能把王致觐拉下水,借王致觐之手让博祈丢单子,那么鼎盛内部自然会有人知道。丢掉一次竞标不至于让博祈下台,可是如果王致觐出手,那么在鼎盛董事会自然会理解成王致觐想夺权,这个时候自然会有按捺不住的人借此大做文章,把博祈赶下台。而博祈自然也会查到王致觐,而后同样会查到你,紧接着你觉得他会查到谁?”
说到这里周程突然顿了下来,电话那端留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成炀。”她惊呼出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报纸。
报纸是上的那个男人依旧面带笑容,他是否知道有一人正为他设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即使他不跳,也依旧会中枪,那么等到那个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吗?
周程很平静,在留夏惊呼出成炀两个字的时候,他连眉头都眉宇皱一下,反而脸部浮起一丝微笑,不似之前那般紧绷着脸。
“查到王致觐如何拿到标底,自然能查到成炀早无意将潮海湾的项目分一杯羹给鼎盛,而让鼎盛自动退出的方法也似乎只有这一条,到这个时候想要博祈不对成炀产生介怀也难。这样的隐患,终有一天会彻底让他们的关系崩裂。如果快一点的话,博祈不幸被踢出鼎盛的权利中心,那是再好不过的,王致觐对成炀,可不比博祈对成炀。成炀之前一直与博祈合作甚密,王致觐就算表面上一副好相处的模样,暗地里可不定会掏心掏肺,这样王氏和成氏密不可摧的关系也该到头了。”
周程突然压低声音,“也许你还不知道,当初成炀接手宁氏时,很多宁氏的老股东都不同意,最后还是王董一手扶持起来的。要说成炀有今天这番成就,王董的功劳是可小觑的,而如今宁氏的老股东还能向着成炀,除了个人有能力之外,靠得还是王董。破坏了王氏和宁氏的关系,就相当于断了成炀的一条胳膊。”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周程突然加重了语气。
留夏以手掩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一番话听下来,已使她筋疲力尽。
“可是为什么王致觐要帮我们呢?”她终于把心中的那点疑惑说了出来,既然王致觐无心夺位,他们就算设定一个再好的圈套也是白搭。
“不是帮我们,而是帮他自己。”周程放缓紧张的语气,愉悦地笑笑,“何况我这还有你,这一招美人计。”漫不经心的假设中似乎暗藏玄机。
“美人计?”留夏嗤鼻,被周程这一句美人计给逗笑了,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不过在她看来王致觐根本不是那种会被美色所迷惑的男人,更多时候,他在她心里就像是一尘不染的从画中走出的书生。
她略带揶揄说道:“亏你想得出来。你就怕美人计没用上,我反倒中了他的美男计。”
他声音坚定地回答她:“我相信你。”
她嗤笑,立即反驳他,“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连我这么美男站在你面前,你都没有中计,足以看出你的定力。”周程又恢复了嬉笑玩闹的模样,仿佛之前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男人并不是他似的,“何况一个美人加一个成氏的标底,这个筹码可是不小哦。”
“就算他中计了又能如何?”她追问,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信,毕竟成炀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失败过,要打败他是何其地困难,光凭一个小小的反间计,就真能伤得了他分毫吗?
“你又凭什么认定博祈一定会怀疑是成炀做的呢?”
“苍郁微。”周程简洁利落地甩过来三个字。
留夏彻底哑眼,多么精妙的局,苍郁微宁家的养女,她的姐姐,如今又竟是成炀的妻子,而她摇身一变自然成了成炀的小姨子。若说她不帮自己的姐夫,而帮外人,任谁也不会相信。何况公司的标底都是成炀亲自负责的,若不是成炀授意,怕是没人能拿到手。
就算最后博祈查到标底真的不是成炀泄露的,也会存着一份半信半疑的心,这就是埋在成炀和博祈之间的隐患,而总有一天会被他们用来毁掉整个成氏集团。
简浅的电话总是来得那么及时,留夏从与周程的谈话中抽身出来,接起内线的那一刻,手还颤着,嗓音有些暗哑苦涩,可能是刚刚沉默了太久。
“宁小姐,会议就要开始了,你准备了吗?”
回答完简浅之后,留夏迅速挂了电话给秘书,让秘书替她跟鼎盛娱乐的王总约时间见面。既然是将错就错,她便不用暗着来,要的就是让成炀误以为她依旧被困在他的局里。
这场赌局里,不在于谁比谁更厉害,而在于谁先看透谁,最先看透对方的人就是这场赌局的赢家。
留夏将桌子上的资料一收,放进蓝色的文件里。她起身拿过文件夹,简浅已经推门走进来。留夏作势,推开椅子,眼睛的余光瞟到桌面上平整放着的报纸,巨大的黑白色照片上那个男人依旧温和地笑着,眼睛若有若无地飘过去,视线明明就落在苍郁微身上,可是迈步的那一刻却又另一种想法浮上心头,也许他的视线从来不是在苍郁微身上。
这样的想法连自己也被吓到了,匆匆移开眼睛,简浅已经在不远处等候已久,她走上去,将手里的蓝色的文件夹递给简浅,简浅接过,跟到她身后,走出办公室。
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她比谁都清楚。
走至电梯,简浅先她一步走上去,在成炀专用的电梯旁按下四个数字,随即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简浅跟着进来。
“他为什么要选择去新加坡度假?”电梯里面很宽敞,可是她还是下意识走到里面,才转过身看简浅。
简浅眼睛一闪,笑容在嘴角僵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好像是苍小姐的意思,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她的意思?”她冷冷一笑,不知道果然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原来是这样。”
周程将电话一收,脸上浮起深深浅浅的笑意。良久,他站起来,踱步走向玻幕前,远远看向艳阳下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城市,眼线不经意间落于遥远之处的一幢大厦。
如今那幢大厦被命名为成氏,与敬腾所处的大厦遥想对望,从他第一天搬进这个办公室以来,他每一天都会站在这里朝那边望过去,成氏总裁的办公室也正好在这一层,这样的角度平视过去,视线正好能落在那一层。
很久之前,他就下定决定要将那幢大厦的主人给击败,如今他已经为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只等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开始,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小小的动作,他要的是让那个人再也无力反击。
商场如战场,在没有硝烟的市场战争中,要取胜不仅需要经济实力的支持,更需要策略与时机把握的比较,这是一场时间与速度赛跑的决战。只有准确抓住时机的人才能决胜,他不想失去这一次机会,即使用的方法可能有些不入流,但是这是他唯一能打败他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时机。
周程收回视线,抬手揉揉太阳穴,眼睛自然而然地闭上。
这一次,他的胜算有多大,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世事难料,更难料的其实是人心,留夏的心,依旧是他难以预料的变因。
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如果一步都不迈,那便都是错。
与其都是错,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一步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