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女生小说 > 穿越官家嫡女 > 100、初雪全文阅读

夫妻十几年, 生儿育女, 吴宪和刘氏夫妻的卧房里第一次陷入了死寂。

吴宪瞪视着刘氏,而刘氏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自顾自的整理着吴宪的衣裳, 最后一个丫环也退出去的时候,吴宪终于暴发了。

“这都是因为你的好宁姐姐!”

“宁姐姐救过我的命。”刘氏说道。

“但也不能拿整个吴家赔给她!”

“曹淳现在还是个孩子, 有你的教导他不会走弯路,况且万一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他不过是个庶女的夫婿罢了。”

“你说得倒轻巧。”

“柔丫头嫁给他, 总比被二弟两口子弄到四皇子府里要强。”

“我不信二弟有本事无声无息的把她弄到四皇子府去。”吴宪太了解刘氏了。

“二弟是需要管一管了。”刘氏说道。

“我们现在说的是七丫头的婚事,她不能嫁曹淳。”

“不嫁曹淳她还能嫁谁?”

吴宪瞪了刘氏半天,刘氏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绣了很久的荷包捡起来继续绣, “我去曲姨娘那里歇了。”吴宪拂袖而去。

“送老爷。”刘氏起身恭送。

刘氏对吴柔目前还算满意, 这体现在吴柔的待遇上,吴柔看着自己餐桌上久不得见的奶馒头, 淡淡的笑了。

“珍珠姐姐来了。”贝叶一边说着, 一边亲自替珍珠撩了帘子。

吴柔站了起来,“珍珠姐姐。”

不管主子们对她的态度如何,珍珠从来都是谨守着本份,向吴柔施了礼之后,吴柔再三让了, 珍珠才在绣敦上搭了个边坐了。

“珍珠姐姐越发的精神了。”吴柔说道,吴家这样的大家族,长辈房里的小猫小狗都要敬让三分, 更何况珍珠这样得脸的大丫环。

“七姑娘不要再夸奴婢了,奴婢快要羞死了。”珍珠说道,“七姑娘倒真的是越出落越标致了。”

“都是托太太的福。”吴柔笑道,“不过太太今天早晨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不舒爽。”

“太太昨个晚上作了个梦,再没睡好,这会子已经又歇了,奴婢这才得闲出来到七姑娘这里逛逛。”

“太太身子好,才是我们这些儿女的福份。”

“七姑娘果然孝顺。”珍珠说道,“太太也是心事多,府里的三位爷来年都要春闱,三爷、四爷倒罢了,终究是年纪小,再考几年也是成的,二爷却是有些耽误了,若是出了差失可怎生是好。”

珍珠这话说的奇怪,吴承平年龄说起来也不大,古来六十中进士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吴柔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点头,“二哥是有些大了。”

“二爷偏偏是个爱干净又挑食的,这府里内厨房的吃食半点不用,只用自己院子里小厨房里的吃食,除了佳期姑娘亲手烹煮的之外连二奶奶亲手做的点心都不吃,太太担心二爷的饮食,这春闱一考就是三天,号房里又冷,身子不养好怎么成。”

珍珠处处说的是担心吴承平的身子,细品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吴柔脸上的笑渐渐的有些发僵,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这屋子里的珍珠和吴柔却都是会说的也都是会听的。

“二哥怎么如此任性?二嫂也不劝劝他,明个我就去说说他去。”

“有劳七姑娘了。”珍珠笑道,“瞧奴婢这个记性,太太昨个儿得了些上等的藕粉,吩咐奴婢各院都送些,特意嘱咐了奴婢说二爷和七姑娘都爱吃藕粉,叫奴婢不要忘记了,可奴婢偏偏是忘了,七姑娘不如打发人陪奴婢走一趟,取了藕粉来。”

“我正想吃今年的新藕粉该下来了,太太果然是最疼我的,知道我爱吃这个。”

“七姑娘明天不是要去二爷那里吗?不如把二爷这一份也取了吧,劳烦七姑娘捎过去。”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劳烦的呢,贝叶,你随珍珠姐姐走一趟吧。”

贝叶回来的时候吴柔正捧着诗经看书,见贝叶捧着两大包的藕粉不由得笑了,“把藕粉放下吧,这纸包也太简薄了,待我重新用盒子装了再送到二哥那里。”

贝叶很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吴柔和寿嬷嬷。

“寿嬷嬷,太太是什么意思你听出来了吗?”

“庶女是疥癣之症,庶子才是心头之刺。”寿嬷嬷说道,宫里、民间都是一样的,庶子没出息会被人瞧不起,太有出息却会要命,刘氏不喜欢吴柔,但更不喜欢吴承平。

庶女们嫁得再好,也没有姑爷会把姨娘当成岳母恭敬,谁取庶女看的都是吴家的金字招牌,可是庶子却是不同的,吴承平真的考出个功名出来,孙姨娘才算是彻底翻身了。

幸好自己是穿的,吴柔看着那包藕粉竟有些庆幸,她与吴承平除了这身体上的血缘关系,交集少得可怜,在古代这么久,现代的那些法律意识也淡薄得很,更何况无论是什么时代都是强权既真理,刘氏想要借她的手除掉吴承平,是给她机会让她交一份投名状,否则刘氏未见得没有别的法子搞死吴承平……

她自己自穿越以来做错了那么多事,用表忠心来弥补显然是不够的……刘氏要的更多,吴柔的嘴色竟然泛开了笑,在发现寿嬷嬷的目光之后,又转为哀凄,“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曹淳或者是二爷,七姑娘总要选一个。”

别人都说庶媳难为,关氏直到如今才真正明白这话的意思,初嫁进来时她年纪小,不懂在吴家这样的大家族里的生存之道,幸好有刘氏照应着,才让她一点一点的学了起来,如今在外人眼里,关氏是吴家合格的二奶奶,打扮得体,和谒亲切,孝敬婆母恭敬长嫂,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最不满意她的却是她自己的丈夫。

吴承平嫌弃她不够美貌,不够温柔都是假,她现在明白奶娘说的是对的,吴承平嫌弃她的是她的“不孝”。

在关氏看来,她不把孙姨娘当成婆婆孝敬,占的是个理字,自古以来姨娘就是姨娘,就算是自己丈夫的生母也只不过是个姨娘,拿来当婆婆孝敬实在是太过折辱她这个吴二奶奶。

吴承平那里却是一个情字,孙姨娘是他的生母,关氏看不起孙姨娘,连带的在吴承平眼里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庶子,他这样有才华却出身不好的庶子,最怕的就是被看不起,被自己的妻子看不起这件事,实在是让吴承平受不了。

两夫妻渐渐的也就相对无言了,吴承平轻易不登关氏的门,整日只与丫环们混在一起,幸好有刘氏压着,才没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

见事情如此,关氏不禁有些后悔,可是又有些放不下架子,事情也就这个僵着了,她除了寄情书画,也只有偶尔到欧阳氏那里坐坐逗弄一下欧阳氏的长子这个消谴。

关氏今日到欧阳氏这里时,没想到吴怡来得比她还要早,正抱着吴家的长孙吴伯年教他念三字经。

“五妹今日来得真早。”关氏笑道。

“二嫂来了。”吴怡抱着吴伯年起了身,让了关氏上座。

“五妹小小年纪哄起孩子来却比我有耐心烦。”关氏捏了捏吴伯年胖胖的小脸。

“我原也不喜欢小孩,连九妹都懒得哄,看见伯年却喜欢得不行。”吴怡笑道,吴伯年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姑姑,下地,下地。”

吴怡放下了吴伯年,吴伯年跑到关氏那里伸手,“糖,糖。”

关氏从荷包里拿了两块桂花糖出来给他,“这孩子,我每次来都会给他带糖,时日久了见我第一件事就是要糖。”

“他啊,现在只有吃的心眼,我教他念三字经,他倒像是没听见一样。”吴怡笑道。

“他还小嘛。”关氏摸了摸吴伯年的头发,吴伯年长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不说,一双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唇红齿白的倒似个小姑娘,见关氏和吴怡在说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听着两个人说话。

“不小了,不小了。”他拿着糖在地上一边跑一边说道。

“这孩子,自从会说话就没消停过。”吴怡笑道。

关氏看着吴伯年,眼里却流露出向往来,吴伯年已经两岁多了,她嫁进吴家也快两年了,肚子却全无动静。

“二嫂这荷包的花样倒是别致。”吴怡知道她的心事,有些话却不是她一个小姑子能说的,只得指了关氏的荷包说事。

关氏解了荷包下来,荷包的花样是石中兰花,不似是一般的闺阁花样,倒有些像是大家的书画,远远的看去竟像是画上去的而不是绣上去的,上面四个题字兰质蕙心。

“这是我在家时父亲书房里的一副画,我描了做花样子,却没耐心去绣,如今嫁人了,半月前闲来无事找出来,竟然绣成了。”

“二嫂是个手巧的。”吴怡看着荷包,心里却有万千思绪,关氏刚嫁进来时略显丰盈的身材和圆圆的萍果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消瘦了下来,脸瘦成了瓜子脸,身子也单薄的很,眼角眉梢略带着三分的哀愁,婚姻给这个可爱的女孩的不幸要比幸福多得多。

“在家时我娘说我的绣活不好,如今怕也要吓一跳了。”关氏说道。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一个眼熟的丫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二奶奶,二爷咳血了!”

“大夫不是说只是外感风寒吗?怎么会咳血?”关氏忽地站了起来,吴怡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是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咳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对二哥吴承平没有什么好印像,在这种时候表现冷漠也是非常失礼的。

“二嫂不必着急,也许只是咳得厉害了,伤了喉咙。”吴怡安慰着关氏。

两个人正在说着,本来在正院里帮着刘氏管家的欧阳氏也回来了,一见这个情形也表现出忧色来,“是啊,弟妹不必着急,我跟五妹陪你一起回去。”

欧阳氏、吴怡陪着关氏回到吴承平和关氏的小院时,正巧看见孙姨娘在屋外哭,见了关氏和吴怡一起来了,直接退了开去,关氏和吴怡没有说话,欧阳氏却皱起了眉,她可不是关氏要顾及吴承平的面子,吴怡要顾及姑娘的体面,她本来就对孙姨娘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跟关氏关系好,自然认为关氏跟吴承平变成现在这样,跟孙姨娘的挑拨有关。

如今孙姨娘见到她们三个竟然不施礼,自顾自的走了,简直是火上浇油一般,“那人是谁?怎么见了主子不知道行礼,自己跑了?给我抓回来!”

孙姨娘一听欧阳氏的话,立刻转回了头,跪下了,“给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请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孙姨娘啊,怎好行如此大礼呢?”欧阳氏不阴不阳地说道。

“我……我一时风迷了眼,没看见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来了,请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恕罪。”

“恕罪倒是不必了,孙姨娘一直身子不好,如今天冷得很,孙姨娘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养为上,来人,送孙姨娘回去。”欧阳氏的话一说出口,等于绝了孙姨娘来看望吴承平的路。

此时屋里屋外只隔了窗,外面人说的话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的,忽然只听见屋里一阵惊呼:“二爷又咳血了!”

关氏也顾不得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了,直接冲了进去,却看见吴承平半卧在床上,床边坐着通房丫头佳期,嘴角上带着一丝血丝,见到关氏来了,吴承平竟无半丝喜意,将脸转到了一边,“你怎么来了?”

“二弟这话说得没道理,你病了,弟妹自然要来伺侯你。”欧阳氏拉着伤心的关氏的手说道,“这位姑娘又是谁?”欧阳氏觉得吴承平的小院简直是剥离于吴府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一个通房的丫头,见到主子来了竟然在床边坐得稳稳的。

“奴婢佳期给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请安。”佳期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跪下了。

“我可不敢受这个礼,姑娘在床边坐得好稳啊,真不知道这脚踏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是给你们家奶奶留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是一时情急!”

“好一张利嘴,今个儿你情急了,明个儿她情急了,主子们一个个的都还要体恤你们。”欧阳氏说道,“来人,拖下去掌嘴!”

吴承平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欧阳氏嘴里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针一样的扎进他的耳朵里,可是欧阳氏说的是礼法规矩,占得是理字,就算是他心疼生母,心疼宠爱的丫环竟然也发作不得,更不用说欧阳氏是长嫂,别说发作不懂规矩的下人,就算是直接骂他,他也得听着,他只能将一腔怒火烧向妻子。

“你跑到哪儿去了?大夫来了你不在,我吃药的时候你还是不在!二奶奶好大的架子啊。”

关氏被他说得一愣,吴怡暗自拽了拽要张嘴替关氏说话的欧阳氏的袖子,欧阳氏也只得忍了气。

“大夫来的时候我在,我是在相公吃了药睡了之后走的,想来相公没看见我吧。”关氏说道,她只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发凉,欧阳氏说的话她听起来也难过,因为她不受丈夫重视,连带着连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才会有这么多没有规矩的事。

“二哥,你别怪二嫂,二嫂听说你病了,急得在路上就哭了。”吴怡出来做和事佬,“你是叫佳期的吧?你们二爷怎么病重的?”她温言问跪在地上掉眼泪的佳期,不经意间走到她跟吴承平中间,隔绝了她向吴承平求救的目光。

欧阳氏身边要过来拖走佳期的婆子,见吴怡问佳期话,都暂退到了一边。

“回五姑娘的话,二爷早晨起来有些咳嗽,二奶奶派人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外感风寒,开了药方,就走了,二爷吃了药之后就睡下了,睡醒喝了一碗藕粉,又觉得想咳,谁知道……竟……咳了血。”

“你们除了请二奶奶之外,有没有去禀明太太,再请名医?”

“这……”佳期低下了头。

“你下去吧。回头自己去管事的嬷嬷那里领罚。”吴怡说道,佳期再想向吴承平求救,中间却隔了个吴怡,欧阳氏身后的婆子也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佳期并不是个傻子,只得退了出去。

“二嫂如今伤心不是法子,还是要禀了太太,拿老爷的拜帖去请名医来替二哥诊治最为要紧。”吴怡说道。

欧阳氏也过来安慰关氏,“五妹说得是,还是要请名医诊治最为要紧。”

关氏派了身边的陪嫁嬷嬷亲自去正房禀报吴承平病了的事,自己坐到了吴承平的床边,不住冒虚汗的吴承平擦汗。

吴承平本来就病得难受,身边亲近的人又一个一个的被斥责,本想再发作关氏,可是欧阳氏和吴怡都在,他又发作不得,只得躺在那里闭目装睡。

刘氏很重视吴承平的病,下帖子请的竟是宫中退养的御医乔大夫,那乔大夫已经年过花甲,走路都有些发颤,看起病来却是非常精到的样子,号完了脉又问了些症状,也不说什么,直接到了外屋。

陪他来看诊的吴承宗见他神色不对,就跟了出去,“大夫,我二哥这病是……”

“看着像是痨症。”

吴承宗捂了嘴,“可是我二哥只是早晨起来才发热的……”

“这痨症并不是发高热,而是低热,二爷年轻,想必是没有在意,不过也只不过是看着像。”乔大夫说道,挥笔写了个方子,“照这个方子抓三副药,若是有效,八成就是了。”

吴承宗接了药方子,转头望向窗外,飘飘洒洒地竟然下起了雪来,现在是十月末,京城的这个冬天来得有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