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冬也尝试过了。
虽然那层金光看起来消失,可大阵确确实实是进不去了,晓冬往前迈步,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给挡了回来。这层屏障并不坚硬,撞上去象是撞到了一层绳网——柔韧,可是很轻易就把他撞上去的力气消卸干净,不,不是消卸了,而是把晓冬又弹出回来,弹回来的力道大小就是他刚才撞上去的力道。
“不用试了,”李复林摸了摸晓冬的头,承认自己无能为力让李复林也格外难受。
可是他比晓冬要清醒,也要理智得多。
他们现在进不去,只能等。
等一个结果。
晓冬用力揉搓了两下脸。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如果这阵法真的是逮着条龙就不放过,那他们在这儿等什么?等着大师兄慢慢被困死?然后再进去收尸吗?
不,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
他莫名其妙突然一觉醒来就出现了在了天见城,大师兄都没有放弃他,一直护着他。天见城破,晓冬毫发未伤,大师兄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现在大师兄有难,他怎么能就这么干看着?
不,师父不能进去,可是他说不定能进去!
即使人进不去,他的神魂应该能进去的。就象葬剑谷那一回,他不就找到大师兄了吗?大师兄一直保护他,救了他这么多次,难道大师兄危难的时候,自己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他要去找大师兄,他一定能办到。
胡真人也看出来事情肯定另有内情,不然一说到杀龙不杀龙的晓冬师徒俩不会这么脸色大变。
“说来说去,我们谁也不是当初布阵的人,这阵法虽然这些年来暂时为我们所用,但是……”
胡真人的话嘎然而止。
刚才还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晓冬身形晃了晃,忽然间就朝后头倒了下去。
李复林赶紧伸手把小徒弟接住。
晓冬双目紧闭,身体瘫软,胡真人吓了一跳,伸手过来把了下脉。
有个久病的徒弟,他对医道也下了很大功夫的。
“这……”论医术胡真人不敢说自己有多强,可是天机山的老本行不是医术,星相占卦捉鬼拿妖才是他的正职。
晓冬这脉如果换别人来把,得的结论大概也就是个普通的晕厥。可是胡真人一摸上去就觉得不对了。
“这孩子他……”胡真人觉得这事儿怎么这么蹊跷:“他好象……神魂不稳。”
这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当着老友,胡真人怕自己说得太严重了李复林再受打击。今天已经出过一桩大事了,再来一桩,就算李复林再沉着也怕他撑不住啊。
可是看李复林并没有多意外的神情胡真人就明白了。
赶情李复林心里有数,这事儿只怕不是头一回了。
“你这……”
胡真人以前一直觉得回流山人少事少,宗门上下再简单省心不过。现在一看,得,自己是全猜错了啊。别看回流山人少,平时也没什么事,可这一出事就不是小事。
李复林托住晓冬,脸上神情也十分复杂。
晓冬的异样他能没发现吗?就算以前一直没发现,经过葬剑谷、天机山、天见城这几桩大事之后,他这师父要是还傻愣愣的什么也不知道,那这师父当的也实在不太称职了。
刚才还只陷进去一个,现在可好,又搭进去一个。
这俩徒弟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他省心啊。
看看一旁的胡真人,李复林只能苦笑了:“这事我不是有意瞒你,可实在我也不知道来龙去脉,也不知怎么同你提起。”
胡真人摆摆手:“不用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大阵现在是外头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这一年里李复林哪里闲着了?光是一个纪筝就让他闲不下来。再加上徒弟、回流山频频出事,换成自己,胡真人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把这些事儿扛下来。
现在他们得想办法破阵——最起码得找出一条能进去的门路。
如果破阵容易,当初纪筝就不会在迷阵里一困几十年了。
那么多人在茫茫沙漠中失去踪迹,最终只有纪筝一个人活下来,走出了迷阵。这其中固然是因为纪筝修为深厚,心志坚毅,可是也不能不说,她的运道也比旁人要好。
他们能不能在回流山这大阵上寻出一条路来,八成还是要看运气。
晓冬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被拦住。
他知道自己在回流山,可是眼前的回流山和他记忆中的回流山完全不是一个模样。横竖交纵的金线铺满了他的整个视野,而且晓冬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穿越这些密如蛛网的光线。这些线没有伤着他,却一再拦阻,缠住他,让他的前行之路变得无比艰难迟缓。
他在这错综密集的金线包围中难以分辨方向,似乎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耳边盘旋,那声音尖锐嘶哑,象尖锐的刀子一样一下又下的在他的脑海中翻搅。
“大师兄——”
晓冬又一次放声高喊。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看不清,听不到,熟悉的景物都无法分辨。
晓冬前行只能凭着本能。
冥冥中象是有一条线,准确无误的为他指明了大师兄的所在。
他执拗的,专心的向前走。
他一定要找到大师兄,不管是谁,不管遇着什么事,都无法拦住他。
缠住他的金线被晓冬胡乱抓住撕开,一道道交错的光线化做细碎的光点散逸。然而旧的光线没了,新的线重又生成。这条艰难的路仿佛永远走不到迟头。
“大师兄……”
晓冬不指望大师兄能答应他。
本来现在大师兄也不能说话了,但是,晓冬并不是想让他答应才喊的。
他希望大师兄能听见他的呼唤声……不管他现在在哪里,身处于什么什么样的困境,如果能听到他的声音,大师兄就会知道他在找他,也一定会找到他,还有师父,师父也在尽力想办法。
他们一定会救出大师兄的。
晓冬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大师兄一定不会有事,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都化险为夷,没有道理回到回流山他们自己的地盘反而会出事。
晓冬再一次被阻住去了去路。
他有些焦虑的低头去看。
一丝嫩绿的莹光缠绕在他身前的一丛金线上,起先绿光黯淡微弱,在金光夹映下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但是紧接着,这淡绿的微光就象新春初发的嫩芽,萌生,长叶,抽枝……
晓冬的眼睛眯起来。
绿光愈盛,金光愈弱,就象是绿光吸去了金线的能量养分壮大自身。
晓冬看着那流转的绿意,伸出去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身前那抹绿光向上微微一窜,就这么缠在了晓冬的手上,莹光渐渐散去,露出光芒中包裹的真实。
“啊……”
晓冬竟然没有觉得意外,心里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感觉。
这绿光他不陌生,倒算是旧相识。
就是在天见城里毁掉祭坛的那绿藤啊。
当时祭坛上阵法被破,从地底钻出的绿藤将天见城的祭坛和基石毁了个干净,可是它却对晓冬师徒几人并没有表现中敌意。
后来天见城崩,混乱中晓冬莫辰他们与师父都失散了,也顾不上再去关注这绿藤的下落。
这些天里他偶尔会想起天见城破时的情形,也会想起这条绿藤。可是……并不是多关切。他想也许天见城破后绿藤也随之在世上消失了,也可能城破时流落到了别的地方。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条绿藤在此时此地又重新出现了。
师父和大师兄都提醒他要谨慎,可晓冬直觉这绿藤对他没有恶意。正相反,晓冬觉得它很亲切,很可靠。
上次它出现,不管最后造成的结果怎么样吧……总之也算给晓冬他们解了围,这一次又出现在这里……晓冬甚至觉得,它总在他有危困时出现不是偶然的,它就是特意来帮助他的。
晓冬心里这么想的,他甚至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似乎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样,绿藤前端立起,微微的点了两下,和人点头的姿势一样。这种奇诡的景象放在这时候已经不能让晓冬惊异了——这几个月来他遇到的异事一桩接一桩,可以说早已经历练得处变不惊了。
“那你能助我救出大师兄吗?”
这次绿藤没有再表示,不过当晓冬再迈步向前的时候,绿藤如同开路先锋一样兢兢业业的替他扫清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晓冬的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快得有如一阵风。
他经过了山腰的柏林,越过鱼背坡,掠过了木索桥。
晓冬能感觉到,他离大师兄越来越近了。
前面是……
沉云涧。
晓冬停下脚步,又唤了一声。
“大师兄——”
四周静寂得只有从山间呼啸而过的风声应和他。
大师兄就在不远处……
晓冬能感觉到。
他茫然四顾。
他能感觉到大师兄就在左近,但是,却一时找不到他的身影。毕竟,大师兄现在不是气宇轩昂,身形挺拔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