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世界上任何一种力量,不管多么强大,几乎都可以被蔑视,被践踏,但有一种力量不行,它不能被践踏,更不能被蔑视。
这种力量就是人格的力量。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极少极少,能够感受到这种力量的人实际上也不多。王家直就是拥有人格力量的人,而江海岳则能真切地感受到王家直身上的这种力量。
所以,王家直一出现,江海岳的脸颊就开始升温,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似乎都出毛病了,没有一个地方是得劲的。
江海岳这是臊的。
面对鲁紫云,面对郑立华和蒋鹤瑶,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蒋鹤瑶骂他满嘴喷粪,他甚至还能借机调笑,但面对王家直,一切都变了。
第一次,面对一个人,江海岳低下了他的头。
郑立华和蒋鹤瑶发觉了江海岳的变化,她们的目光满是惊异。
“教官。”
“教官。”
军大的教官有很多,郑立华也是,但在七三届指挥系,不带姓,仅仅称呼教官,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王家直,甚至郑立华这个教官也不例外。
同郑立华和蒋鹤瑶打过招呼,王家直道:“不好意思,我想和江海岳说几句话。”
郑立华赶紧道:“你们谈,我和鹤瑶就先走了。”
郑立华和蒋鹤瑶走了之后,看了一眼江海岳,王家直道:“陪我走走。”
起风了,点点的雪花又从天宇飘飘荡荡,随着风,落了下来。
天愈发地冷了,但江海岳脸上的燥热依旧分毫未减,如果王家直训斥他几句,可能还好点,但王家直没有苛责他的意思。
走了一会儿,王家直问道:“怎么回事儿?”
王家直对事情一无所知,他是接到鲁紫云的通知,才匆匆看过那段录像,然后赶过来的。
正巧,到的时候遇到了江海岳。
停下脚步,江海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都说完了,江海岳道:“教官,对不起。”
默然片刻,王家直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是大好男儿,岂能自甘下流?”
顿了顿,王家直又道:“没有底线的人固然很可怕,但天道恢宏,这种人就是再可怕,实际上力量也是有限的,因为他们无法获得真正强大的力量。”
江海岳默然。
仅仅在一年前,他心中没有道德,没有是非,只有厉害,他唯一的底线就是凯瑟琳、雪琳娜和一双儿女,但现在,很多东西不知不觉都变了。
这才多长时间,今后,他刚刚骂王有为的话还能骂得出口吗?
这种转变是好是坏,江海岳不知道,但变了就是变了,这是他自己都无法掌握的变化。
停了一会儿,王家直又道:“海岳,这话你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说到这儿,王家直停下,他盯着江海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因为,你是江海岳!”
“因为,你是江海岳!”
轰的一声,霎那间,江海岳觉得心底的什么东西蓦地爆开了,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激荡……
呐喊、呐喊、呐喊……已经冲到舌尖的长啸最终被生生压了回去。
江海岳通身大汗。
纪律委员会是管理学生风纪的机构,权力很大,它不仅是执行机构,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修改增补现有的规条。
一般而言,纪律委员会的权力虽然很大,但大多没什么事儿,因为法规条例已经很成熟,按规定执行就是了。
但,今天,应来自参谋系的委员提请,纪律委员会召开了扩大会议。
按规定,虽然江海岳挑衅在先,又下手过重,应该受到一定的处罚,但因为在军大的条例里,动手先后对判定责任的归属有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因为王有为先动手,使得对江海岳的处罚,与王有为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对此,参谋系的委员提出了异议,其他一些委员附议,提请纪律委员会召开扩大会议做出裁决。
纪律委员会平常是由常委会的七名常委主持工作,召开扩大会议,参加的人员总计有三十七人,今天实到二十九人,超过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二,会议结果有效。
会议大厅里,二十九位委员在一张硕大的圆桌旁落座。
主持会议的主任常委陈广成宣布会议开始之后,参谋系的委员林志海提请把昨天江海岳和王有为冲突的录像重放了一遍。
录像放完之后,林志海怒道:“大家看看,这个江海岳是什么素质!我都臊得慌!诸位,如果我们死守条文,把王有为开除,却把江海岳这种学生轻轻放过,请问,公理何在!”
五千年的和平、稳定、富足的生活,不要说在上流社会,就是在普通的社会大众之间,也足以让许许多多人都造就出一种优雅的生活品味。
所以,听到从江海岳口中吐出的那些污言秽语,很多委员都眉头紧皱,他们都对这个叫江海岳的学生深感厌恶。
但是,这是参谋系和指挥系在打对台,而更主要的是参谋系和指挥系一向是对立的。所以,尽管对那个江海岳的印象不好到了极点,但大家都是有城府的,不会过早表态。
鲁紫云和王家直都是纪律委员会的成员,两人今天都来了。
王家直昨晚和鲁紫云见了面,鲁紫云告诉他不要担心,所以王家直没说话,今天一切都看鲁紫云的了。
林志海慷慨陈词结束,稍等片刻,鲁紫云好整以暇,缓缓地道:“林副主任,话不能说半套,江海岳不是疯狗,逮谁咬谁,他对上王有为同学,总得有点原因吧?”
是啊,这话在理,总得有点原因吧,众人的目光又向林志海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