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十七把敖梧按到板车上,自己变成兽形,把绳子往身上一套,提醒了声:“坐稳了哦。”
接着便风驰电掣地朝山洞外冲出去。
“他们在这边!”听见动静茧鼠和茧兽人喊叫着朝他们围过来。
路并不平整,杭十七却跑得半点不比平时慢,把身后那些追来人甩得越来越远,拽着板车沿着山路朝外狂奔,只可怜那板车原本就是东拼西凑,被杭十七这么拖着,一路在地上撞得叮铃咣啷响,随时要散架样子。
杭十七惦记着敖梧伤,跑几步便回头看看,有没有把人摔下去。却见敖梧蹲坐在木板上,单手撑着车栏边缘,手里拎着刚才从茧兽人那缴获长刀,一刀一个扑上来小朋友。
他抿着唇,压下喉头翻涌腥甜:“你只管跑你,其他都交给我。”
杭十七见他应付得来,便听话地闷头朝前猛冲,想着只要自己跑得快些,甩开后面人,敖梧就少应对几个。后来渐渐听不到追来脚步声了,杭十七还是不敢休息,继续跑。想着把距离拉得远一点,他们就不容易追过来了。
他一直跑到天色微明,饶是天生体力充沛,这时候也有些撑不住了。杭十七哈着舌头直喘气,边跑边问:“他们,应该被甩开了,吧?”
问完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敖梧说话。
杭十七回头,才发现敖梧早不知什么时候,就靠在车座边,昏过去了,他昏得不太安稳,一手死死扣着板车边缘,不肯松开,鬓发散乱在脑后,苍白脸上晕着一丝不正常潮红,嘴角还有残留血迹。
“敖梧!”杭十七吓了一跳赶忙刹车。
板车被风筝似拖了一夜,早已不堪重负。杭十七这猛地一停车,车轮子磕在石头上,立刻不堪重负地散了架,敖梧跟着木板一起沿着侧边山坡翻下去。
杭十七四爪并用地扑过去。到敖梧身边,还好坡不抖,只是敖梧脸侧又多了几道擦伤。敖梧这一摔倒是清醒过来,幽幽睁开眼睛。
杭十七变回人形,把敖梧扶起来:“没事吧?”
敖梧撑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都痛,骨头快散架了:“咳,还死不了。我们这是在哪?”
杭十七左右看看:“不知道啊。”
敖梧揉了揉发疼眉心:“那咱们在朝哪边走,走了多远了?”
杭十七:“也不知道。”
敖梧失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怕把自己给跑丢了。”
杭十七抓了抓头发,理直气壮:“那不是还有你么,我带着你,你认路,四舍五入就是我认路了。”
“行吧。”敖梧认命地撑起身体,查看起周围情况:“山下大路白天应该有路人经过,我们下去问问。”
杭十七搀扶着敖梧走到山下,等了不多久,碰上一辆赶路马车,
“滚开滚开,别挡路!”车夫高声吆喝着,和苗晟车夫如出一辙跋扈,不知道是不是南夏传统。好在没有挥鞭子。
杭十七扶着敖梧让到一旁,心想这个太凶了,为了避免敖梧和对方打起来,还是再等等吧。
没想到他们不拦,车主人却主动喊了停车。
车夫拉停了马车,弓着身子问:“领主,您有什么吩咐?”
竟还是个领主。杭十七看看敖梧,又警惕地看向马车,随时做好把敖梧扛起就跑准备。
车帘挑开,车窗里探出一个中年男人,五官端正英俊,只是侧脸上有些金钱形状斑纹,竖瞳,瞳色幽绿,是豹猫兽人典型特征。
男人挑了挑下巴,带着猫类兽人特有傲慢:“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杭十七和敖梧打量着领主,领主也打量着两人。
敖梧在耳朵和尾巴上做了伪装,看起来像是某种犬族兽人。犬族兽人中混血很多,耳朵尾巴大同小异,倒不好分辨血脉。不过敖梧给他感觉很危险,且他即使在行平民礼时候,也自带一种压迫性气场,领主不认为这两个人像他们表面说得那样简单。
“我们……”杭十七心里一慌,生怕敖梧一个不高兴把领主给砍了,准备冲上去解释。
敖梧拦住杭十七,往身后压了压,朝中年人一弯腰,动作标准地行了个礼,是南夏平民见到贵族日常礼节:“我们兄弟俩在山里遇见几个绑人劫匪,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跑迷了路,想在这里找人问个路。”
杭十七躲在敖梧背后眼睛都瞪圆了,敖梧居然还会演戏?他以为对方只会一脸冷漠地把领主和车夫揪下来打一顿。毕竟就算受伤了,他昨天杀追兵时候,也没有手软半分。
“被劫匪抓了?”那领主似信非信地沉吟片刻:“你们在哪里被抓?”
“素丘山一带。”敖梧直接报了茧鼠地宫一带位置。
领主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些复杂情绪,随即嗤笑一声:“你们倒是够能跑,素丘山和烈阳城相距百里。你们就这么跑过来?”
杭十七骄傲地把胸脯一挺:“是我拉着他跑!从昨天半夜跑到今天早上,也就那么五六个小时吧,是不是超快!”
烈阳城?敖梧却是一怔,他记得昨晚逃出来时候分明是向北跑,怎么竟跑到东边烈阳城来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或许是个好事,追捕人应该也想不到他们会往东走,这样误打误撞地反倒甩脱了追捕茧鼠。
“那你是很厉害。”豹猫领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杭十七。他本意是怀疑两人说谎,毕竟两个人受了伤,山路难走,一晚上应该跑不了这么远才对。但看杭十七这坦然又骄傲模样,倒教人怀疑不起来了。
杭十七得了夸奖,尾巴就往天上翘:“那是当然,我拉车比什么鹿呀马呀快多了,要不是山路不好跑,我能跑两百里去。”
杭十七长得漂亮,脸又嫩,看着像只未成年幼崽,翘尾巴模样看着傻乎乎,倒不惹人讨厌,反倒让人忍不住对他卸下防备。
豹猫领主盯着杭十七看了一会儿,那眼神似乎是透过他,在怀念什么人。
敖梧占有欲作祟地往杭十七身上靠了靠。
“怎么了?”杭十七立刻紧张地回过头。
“头有点晕,站不稳。”敖梧伸手揽住杭十七腰,从背后环抱着,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似是让杭十七撑着他,其实倒没压过去多少重量。
这亲昵模样分明是一对小情侣。先前还说是什么兄弟,领主半个字都不信,不过他无意拆穿,随意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敖……我哥受伤了,我想带他先去城里看看大夫。”杭十七按照敖梧预设情景回答。
领主:“那上车吧?我刚好要回烈阳城,可以搭你们一程。”
上车?杭十七弯起眼睛:“那可太好了,您真是个好人。”
敖梧想得比杭十七多一些,听这人话里意思,他应该就是烈阳城领主。豹猫心高气傲不输狮虎,没道理会搭不认识平民回城。这领主盯上他们只怕还有些别原因。
想归想,敖梧还是在杭十七搀扶下,上了马车。
看着杭十七满心欢喜样子,敖梧有些感慨。
这么没防备心,随便来个人就能骗走似,也不知道这么傻,是怎么顺利长这么大。不过也多亏了他这副傻乎乎样子,不管是现在这个领主,还是以前自己,都轻易打消了对他怀疑。
不是因为他演技多好,而是单纯因为他看起来太傻了,让人完全兴不起怀疑心思,总觉得这就是个小傻子,哪里会骗人,反而在大意之下,被忽悠住了。
三一路进了烈阳城。
领主没有继续留他们,仿佛真只是顺路捎了他们一程,把人放在城门口就径自离开了。敖梧却不觉得事情会这样简单,对方多半会派人暗中盯着自己和杭十七动向。目尚不明确。
杭十七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间暗流涌动,开开心心下了车。嘴里还一个劲地跟敖梧夸领主真是好人,大好人。
“进城这么开心?”敖梧看他高兴,仿佛也被传染了几分好心情,跟着一起笑起来。
“那当然,还是待在城里好,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麻烦。”杭十七随身带着不少紫骨币,还是当初云无真给他那一兜,他平时花不着什么钱,全都攒到现在。
他在敖梧面前把钱袋晃得叮当作响:“等会我们找个舒服客栈休息,再买几套干净衣服,还要大吃一顿!不用给我省钱,我钱多,养得起你。等休息好了,我们就雇个好一点马车,往北走,带你回家。”
“好。”敖梧听着杭十七“豪言壮语”,默默把自己手令,云天阁信物全都塞回空间里。七王族之间虽然表面和睦,在私下里,却也互相防备着,彼此设立隐秘据点,随时收集对方情报也是常事。敖梧能够用不到一个月时间确定茧鼠地宫位置,他情报组织功不可没。
烈阳城是大城,当然也有情报点,敖梧本意是直接带杭十七与他们接洽,让他们帮忙安排衣食住行。若是接洽不上,还有云天阁这个备选方案。
不过既然杭十七这么想“养”自己,敖梧决定给他个表现机会。这样倒也有好处。这些据点在收集情报同时,难保不会被其他势力人反盯上,不和他们联络,反而更容易隐藏身份,尤其是现在烈阳城领主只怕还盯着他们,目不明。
见敖梧依赖自己,杭十七瞬间感觉自己高大了很多,小小肩膀已经能抗起养家重任。他十分大方地带着敖梧住进城里最好客栈。
只是没想到因为两人穿得太过破烂,刚进门就被拦住了。
“对不起,小店有规矩,衣衫不整,禁止入内。”守门小哥睨着两人一身灰土衣服,露出十足势利表情。
杭十七从怀里摸出钱袋,倒出几枚紫骨币在手里,一枚一枚在守门小哥面前数。
守门小哥眼睛立刻亮了。他听说有些客人有恶趣味,喜欢穿得一身穷酸去特别好店里,然后在对方不让进门时候,把一大把钱砸到对方身上。
难道这样好运也轮到自己了吗?
守门小哥在心里默念:来吧,狠狠地用你手里紫骨币羞辱我吧,我一定会表现得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守门小哥在心里期盼着,却见杭十七把紫骨币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指尖一握,又收回去,双手合十,漂亮小脸上露出恳求表情:“我付得起房费,开门做生意嘛,大哥你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等我们洗干净,换了衣服,不就衣衫整洁,符合要求了?”
守门小哥: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你们不是南夏人吧?”守门小哥咬着牙笑道。
“嗯?”杭十七眨眨眼睛:“怎么看出来?”
因为南夏有钱人不这么说话。守门小哥:“看着面生。”
杭十七完全没有对上对方脑回路,一脸担心地问:“这里不让外地人进吗?”
守门小哥叹了口气:“没有,来者都是客,您里面请。”
“那衣服……”杭十七却还犹豫着。
“不要紧,您只要交得起房费,衣服不穿都可以。”守门小哥自暴自弃道。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杭十七那个笑点,他嘿嘿嘿笑了半天:“你这人说话真有趣。”
守门小哥一脸漠然:我不要有趣,我要钱。
杭十七要了一间上房。毕竟房费挺贵,床那么大,没必要分开睡。节俭杭十七如是想到。
上房有单独小院,院子里有温泉可以沐浴。杭十七一看见温泉,就开始撒欢,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衣服脱个精光,跳进温泉里使劲扑腾:“哇,温泉诶,我喜欢这里!”
一敖梧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扶着门,脑海里还回放着刚才看到背影。杭十七看着瘦,身上肉倒是挺匀称,骨架已经长开,还有一小层肌肉,线条很漂亮,覆盖着蝴蝶骨,提拔脊线,露出一对浅浅腰窝。皮肤光洁瓷白,屁股圆鼓鼓看着很好捏。两条长腿笔直挺拔……
敖梧喉结上下滚了滚,压下心里翻腾**,舌尖用力抵着齿根,心里盘算着早晚把这个没心没肺小傻子叼回窝里吃个干净。
“敖梧,要一起洗吗?你是不是动作不方便,我帮你脱衣服呀。”杭十七从水里跨出来,只随意用浴巾在腰间围了一下,就踢着木屐大咧咧地朝敖梧这边走。一副兄弟坦荡荡样子。
敖梧有些控制不住地把人按进怀里,惩罚般咬了咬他嘴唇,哑声问:“故意?”
杭十七眼睛骨碌碌转起来。一开始并非有心,他看见温泉是有些开心得忘形了。不过后面说帮敖梧洗澡确实有故意调戏成分,反正敖梧这个样子又打不过他。以前老对他耍流氓,还不许他报复一下了?
敖梧一看杭十七反应就知道猜没错,但他没有拒绝,反而认命地闭了闭眼,顺着杭十七话应道:“行,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