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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 146 章

雍王妃季氏实在是一个聪明人, 这是丹阳郡主从襄城长公主寿宴上回来后与姚颜卿说的第一句话。

姚颜卿歪在一张美人榻上,手上执着一卷蓝皮书, 闻言将手上的书放在了一旁,语含笑意的道:“此话怎讲?”

丹阳郡主由着丫鬟卸了头上的珠翠后挥手让她们下去, 之后端着一个小巧的盘子走过来,随手放在了小几上,捏了一个杏脯吃起来,姚颜卿不由失笑,支起身子倒了一盏茶,道:“郡主请喝。”

丹阳郡主笑出声来,说道:“亏得我今日去的早些, 才瞧了一出好戏。”

姚颜卿长眉轻挑, 眼中荡着浅浅笑意,似盈满了流泻的月光,丹阳郡主忍不住叹息,打趣道:“五郎怎就生的这样俊美, 日日瞧着都让我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姚颜卿忙拱手讨了饶, 丹阳郡主抿嘴一笑,也不卖关子了,与他道:“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不知谁先提及了小皇孙,都说圣人如今是将其宠上了天,便是小皇孙要天上的星星怕是都会想法子给摘下来,这厢说的正热闹, 雍王妃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凉凉的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怎的,福成郡主竟顶了雍王妃几句。”说道这,丹阳郡主用团扇抵唇笑了起来:“雍王妃那张嘴呀!也不管福成郡主到底是她长辈,把人说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姚颜卿倒知雍王妃的性子,绝非这样沉不住气,必是雍王授意,他兴了几分兴趣,问道:“雍王妃都说了什么?”

丹阳郡主唇角翘了一下:“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小皇孙身世可怜罢了,她们这样做伯母的自是会好好照顾着,跟在圣人身边虽好,可总会有看顾不到的时候,少不得她这做伯母的要接过来仔细的照料,就不劳福成郡主这个做姑祖母的费心了,毕竟定远伯府如今也不大太平,怎能让福成郡主为小辈再操这个心。”

姚颜卿闻言薄唇勾了下,丹阳郡主拿眼睨着他,问道:“雍王妃可不是这样不饶人的性子,断然不会无缘无故顶撞福成郡主。”

“郡主觉得福成郡主听了这一席话会如何做?”姚颜卿笑问丹阳郡主,从小几上捏了个梅子干扔进口中,酸的的他眯起了眼睛。

丹阳郡主微微一笑:“以福成郡主的性子,今日雍王妃给她这般没脸,怎能叫她如意将小皇孙养在府中,不出三日她必会进宫探望太后娘娘。”

“郡主以为她可能说服得了太后娘娘。”姚颜卿笑问道,面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之态。

丹阳郡主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曾听父王说过,圣人性子冷硬,与太后娘娘并不大亲近,倒是福成郡主这个女儿更为贴心。”

这就是有个郡主夫人的好处,皇室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们总比臣子要知之甚详,姚颜卿唇角勾了下,见丹阳郡主杯中的茶已空,又为其斟了半杯,口中笑道:“做母亲的难免多疼爱女儿一些,也总会为女儿多做一些打算。”

丹阳郡主下颚轻轻一扬,似笑非笑的道:“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怕是一时不好取舍呢!”

姚颜卿目光落在窗外已绽放的西府海棠上,阳光斜照下来,将娇艳的花笼罩曾了一层金纱,远远瞧去倒像花瓣上点缀了细碎的金箔一般。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姚颜卿将目光收回,与丹阳郡主笑道:“今日师兄送了一盆独占春来,紫蕊倒是少见,郡主一会瞧瞧看可喜欢。”

丹阳郡主轻轻点了下头,说道:“是当年与五郎同科的那位师兄?”她倒记得迎亲当日,那位张姓师兄一连做了三首催妆诗,引得满堂彩。

姚颜卿笑道:“郡主好记性,这是张师兄。”

“平日里倒是少见你们有所往来,只见你与一位姓陈的师兄时常通信。”丹阳郡主轻声说道。

提及两位师兄,姚颜卿笑了起来,之后道:“非是同路人,少些往来便可叫张师兄少些麻烦,张师兄是做学问的人。”

丹阳郡主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片刻后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她倒对姚颜卿有些另眼相看,往日只当他处处算计筹谋,寻常人哪个也不放在心上,今日倒知他竟也有惜才之心。

姚颜卿哈哈一笑,很有几分肆意飞扬的神彩,他终是少年得志,素日里行事在小心谨慎,也难掩骄傲之色。

丹阳郡主说雍王妃季氏是一个聪明人,她又何尝不是呢!如她所说,福成郡主终是难以咽下雍王妃的那口气,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宫。

自福成郡主遭贬后,这还是她第一遭进宫,有日子未见这个女儿,祁太后也很是想念,瞧见她便露出欢喜之色,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叫宫人上了她喜欢的点心,像小时候一般拿了一块海棠酥递到她手上,笑道:“昨日接了信知你要进宫,一早我便叫御膳房做了几样点心。”

福成郡主又不是几岁大的孩子,怎会叫一块糕点哄住,她抿了抿描绘的精致的红唇,眼圈一红,便落下泪来。

“母后。”福成郡主语带哭腔,她甚少这般模样,叫祁太后瞧着心都要碎了。

“我儿这是怎么了?”祁太后温声问道,见福成郡主垂泪不语,想着怕是因为封号被贬之事,便道:“我儿莫哭,你皇兄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待再过一段时间我与他好生说说,必不叫你受这个委屈。”

福成郡主眼中露出怨恨之色,哭道:“母后何必拿这话来哄我,皇兄若真有此心,便不会连一点兄妹情分都不顾念了,满京城谁人现在不笑我呢!便是小辈都敢给我脸色瞧。”

祁太后闻言顿时大惊,面有怒色,不善的问道:“谁给你脸色瞧了。”

这是祁太后绝不能忍受的,有人给福成郡主脸色瞧,无疑是在打她的脸,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这是在藐视她的权威,甚至让祁太后生出一种众人已知晓了儿子对她隐秘的态度的秘密,这简直是踩中了她的痛楚,让她怎能轻饶那人。

福成郡主面露迟疑之色,似乎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出那人的名字来,半响后,她才轻轻一叹,用帕子抹着眼泪道:“母后莫要问了,我是怕了,得罪不起日后避着些便是了。”

祁太后眼睛眯了起来,略一思量,便问道:“可是雍王妃?”祁太后实在难做它想,这晋唐敢如此行事的一只手都可数得出来,福成那些姐妹胆子早就她给掐破了,焉敢因她遭贬便小瞧于她,且她口称晚辈,能与她有着来往的唯有几个孙媳,恭王妃和庄王妃惯来胆小怕事,焉能生出这样的狗胆来,唯有雍王妃仗着出身世家,又得生了雍王唯一的嫡子,才会不知天高地厚。

福成郡主眼底露出几分惊讶之色,随即低下了头,喃喃道:“您又何必要说出来再给我没脸。”

祁太后却是勃然大怒,让手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厉声道:“给哀家召雍王妃进宫来,我倒要瞧瞧她是不是连我这个皇祖母也不放眼中了。”

福成郡主见状忙挥手撵了殿内的宫人,闻声细语的劝着祁太后:“母后何必这样动怒,您给她没脸,她心中嫉恨将来吃苦的还不是我。”说罢,福成郡主捂着脸哭了起来。

祁太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她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之色,冷笑道:“她还没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呢!”祁太后心中有了一丝危机感,若雍王妃连福成都敢顶撞,她这个皇祖母只怕也不会放在眼中,若将来老三真荣登大宝,这宫中焉能有她说话的地方。

“这不是早晚的事嘛!”福成郡主低声说道,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说燕溥当年未曾得病,怕也不会有燕灏的今日。”

福成郡主的话倒是提醒了祁太后,她眸子闪了闪,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的弧度:“你皇兄当年最疼老四不过了,只可惜这孩子无福。”

福成郡主睫羽煽动了下,轻声道:“是呀!不过好在燕溥还留了谊训这条血脉,只是这孩子委实也可怜,日后要在雍王妃手底下讨生活,这伯母虽也有带了一个母字,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怎比养在血亲膝下来得安稳。”

祁太后微微一笑,拍了拍福成郡主的手道:“到底还是你会心疼人。”

福成郡主抿了抿嘴角,道:“不过是瞧着谊训让我想起了五郎罢了,他虽不亲我这个生母,只知一味亲姚家人,可我却不能不顾念这个儿子。”她口中溢出一声长叹,脸上挂着苦笑,抿唇道:“谁叫我未能养他一场,生恩怎能与养恩相提并论,这都是我自己做些的孽,我怨不得人。”

祁太后眉梢一动,福成郡主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谊训无父无母,在宫里又能依靠谁呢!瞧姚颜卿那个孽障对姚家的亲近便可看出生恩不比养恩大,想着近来宫中关于儿子对谊训宠爱的种种传言,可见她那好儿子还是更看重嫡出才是,她心中微定,瞧向了福成郡主,见她面有哀色,眉眼便带出几分厉色,斥道:“那个孽障还念着他作甚,你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