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那几人的模样,川夏记在心里,扭过头来刚要说些什么,才听吉良笑笑道:"小事一桩,不必理会,咱们吃咱们的。"说罢又动起筷子来。
听吉良这样说,川夏转而才想明白一些,吉良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一位贵族,至于其自然神教真信徒的身份,少有人知道。
先前在城门前,守城的武士那么轻易的便放行了,不是因为其自然神教真信徒的身份,而是贵族的身份。
搁在如此大的一个郡城中,估摸着一年到头也少有鬼物出现闹事。
就算是发生了,还有阴阳寮或者别的神属势力出手。
正好轮到自然神教解决问题,正好是吉良出手,还得正好那鬼物是在门外那些贵族府上闹事。
满足如此几个条件,大概那些贵族才有可能认识到吉良真正的身份。
想清楚了这些,川夏心里也就释然了。
比起有贵族敢对祇的真信徒大肆嘲讽来说,这个显然更符合逻辑。
然而吉良不想理会,门外那些人似乎并不想善罢甘休。
几人竟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当真是有辱贵族风尚。"望着吉良几人身前摆着的焖肉,那男子大摇其头,嘴里还发出欠揍的啧啧声。
"好好的吃饭地儿,夹杂着几声犬吠,当真是扰人兴致。"吉良也不是骂不还口的人。
嘴上说着,还用手中的箸夹起一片烂菜叶,丢在了桌上,摆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吉良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这番话大声说了出来,周围的人都听见,并且适时的发出哄堂大笑声。
"松木殿,他骂你是狗。"
"废话,我还用你说。"松木扭头睁大了眼珠子,瞪着右边这人,"难道我不知道自己是狗吗?"
"呸!不是,难道我听不出来他骂我是狗吗?"
两句话说完,川夏再也憋不住了笑出声来,他实在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上赶着把连递上来挨打。
如果说川夏还忍一忍,胖子可是直白,哈哈就大笑起来,笑的捧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笑什么笑,凭你这老酸杂也敢笑话我?!"那位松木,狠狠的看着胖子,抬手就要抽下去。
然而他动作太慢,被吉良一把抓住。
此下的贵族,又不吃肉又不锻炼,能有什么力气,自是不敌吉良。
不过是闲着无趣,又仗着自己家中官位高于吉良家,没事干便找其麻烦,这几天找不到吉良的人了,这才在城中瞎转悠。
"你莫不是忘了,上次被我揍的鼻青脸肿的事情了?"随着话音落下,吉良手上一点一点的加力。
"疼疼疼,混蛋,你给我松手。"
就对方这瘦弱的体格,疼是真的疼,就这一会儿,腕子已然被捏的青肿不堪。
几个呼吸之后,吉良一个反手拿住松木的胳膊肘,将其捏的背过身去,往前一丢,松木蹬蹬的前冲几步,一个饿狗扑食摔在了地上。
被好几个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松门一手扶着自己快断了的腰,一手指着吉良:"你你你......"
"我要吃饭了,你可以滚了。"吉良说话都不带拿眼角看他的。
经这一收拾,松木似乎也老实了,终究没有落下半句狠话就出了门去。
等到离开那铺子上了长街上,走的远些了以后,松木才眼神阴狠的道:"吉良啊吉良,对付不了你,我还对付不了你身边的人了吗。"
"你去,查查今儿那一胖一瘦两个人的身份,尤其是那个胖子,看我不从他身上割点肥肉下来。"
左边的人听清楚了以后,点头应下转身便走。
而那铺子中,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生活中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川夏几人吃饭的事情,更没有影响到饭堂内别人的心情。
很快也就没有人议论了,城中没当差的贵族终日里可是闲的很,类似这样的事情,在郡城没少发生,老百姓们早也就见怪不怪了。
没看刚才这两人闹起来,连店家都没出面。
等到四个人吃饱喝足了以后,这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出了门以后,走的是与先前那位松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几个人在城中转悠了几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算算也该有人看见,这才朝西街的顶阳上坊走去。
坊区四四方方,内里住宅极多,吉良和山冈领着两人绕了一个弯子后,在一处矮小的木屋前停下。
山冈上前敲了两下房门后道:"岩己老大人在吗?"
一句话问完,见屋里没什么反应,山冈又喊了一遍。
咔——
木门晃晃悠悠的被从里面拉开,一个颌下白胡须,面颊瘦削的老人站在门前,望着门外几人,一双眼竟然十分灵动。
"怎么有空找我来了。"老者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
"有两个新的信者,入我神教。"山冈压低了声音,说完,那老者的视线落在了川夏两人身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进来吧都。"
还在路上的时候,山冈便给川夏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老者。
后者在神教的时间,比起他们四个人加起来都多。
只是实力不太强,也仅仅是停留在'常士';的阶段,但其对教中神学与诸多术法手段都颇有研究,包括识文断字等等,教授川夏两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其中也包括入教的仪式。
仪式十分简单,见过川夏两人的印信,然后看了看两人的信仰之力后,岩己老者便去抽屉了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具来,在桌面上摆了一排。
川夏仔细看去,有铃铛,有木碗,甚至还有一小块泥巴,当真是古怪的紧。
老者看了看两人,咳嗽一声道:"在前跪下,心里默默祷告大山之神的尊讳。"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莫名的川夏多了几分紧张,却也与胖子听话的跪了下来,也老老实实的在心里念着大山之神。
等三个呼吸以后,岩己老者将木碗里的清水,一点点的淋在那块泥巴上,然后伸手抓了一点,挨个抹在了川夏和胖子两人的额头。
在几人的见证下,又是停顿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后,仪式便完成了
"好了,结束了,你二人起来吧。"岩己老者抬了抬手道,虽然年龄是比较大了,但老者精气神还十分不错。
腰背挺直走路踏实,若不是满头白发与一脸的周围,只看背影是丝毫感受不到这是一个老者,充其量也就是五十许的人。
这就完了?胖子徐徐睁开眼来,眼前的桌面上已被清理干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按春直大人说过的正式仪式很简单,但他也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松。
"从此以后,我两便是自然神教的一员了?"川夏站起身来好奇问道。
"是的。"老者微笑点头。
山冈两人的目的,便是将川夏两人交到岩己老者手中,并且见证这个仪式的完成。
现在一切都做完了,两人也不多留。
临出门前,吉良又转过身来看着川夏道:"我去国衙给你两人报备,顺便给你们找找哪儿有便宜些的小屋。"
"这段时间,你两便暂时住在老大人的屋里吧。"
"好的。"两人当然没有什么异议,跟着又道了声谢。
随着两人离去,屋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之后老者将两人唤到了身边,并没有传授什么术法手段,更不是讲的神学历史等,也没有教两人识文断字,而是聊起了三河国,聊起了这个郡城。
等两人对这郡城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以后,老者才再次说道:"从你二人成为真信徒那一刻起,便踏上了一条路,一条至死也与妖鬼斗争的路......"
通过简单几句话的讲解,让两人对鬼物又有了清晰的认识。
说到底郡城内出现鬼物的情况还是不多,但这不意味着郡城以外的大山丛**外,就没有鬼物了。
否则阴阳寮也不会费大力气,在城外百米设下阵法。
而对于野外的鬼物,那些神属势力,也会不定期出城围剿,防止将来这些妖鬼继续壮大,从而对大城以及周边城镇造成冲击。
神属势力中,便包括自然神教,阴阳寮,还有鬼道教,又被称为***,因其信奉的神祇卑弥呼是一位女子。
"现下主流的便是这三种神属势力了,遍布大中小国。"老者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主流?"川夏眼神一动,跟着就问道:"那便意味着还有其余的了?"
"不错,是还有,但近乎都集中在畿内,甚至京都中了,例如净言宗、真宗等等。"对于这些,岩己没有详细介绍。
估摸着心里想着,这两人就算是将来也没有进入畿内京都的可能。
默默将这些记在心里,这些都关乎川夏自己。
"好了,今儿就说这些,从明日,咱们正式开始,天也快黑了。"说着老者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将木制的屏风拉开。
露出后面四四方方好大一块区域,地上铺的厚实席垫,一旁还有被褥,一看就是生活富足。
难怪,难怪会让两人这段时间住在这儿,这屋子比看上去要大了不少啊。
夜深露重,一间占地极广的宽敞宅院中,顺着门前蜿蜒的石子路往里延伸,绕过了垂花拱门,穿过了路边绿竹林的,一路沿着弯弯曲曲的长廊,最终在中间位置的木门前停下。
一个一身紧身短衣打扮的男子站在屋门前,敲了敲房门,借着月光可看清门前男子的侧脸,正是白日那位去调查川夏两人身份的人。
"谁啊。"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的声音。
"松木殿,是我,白天的事情有眉目了。"屋外男子压着嗓门应道。
话语说完,屋里响起快速的脚步声,一把拉开屋门,那位松木殿探出头来,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人以后将男子迎进了屋中,然后一把将门关上。
这男子本就是他们松木家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听他命令行事。
不过最近父亲对他的管束越来越严厉了,并且时不时的会警告他,让他不要惹是生非。
虽然没有明说,但松木也知道父亲是不想他在于吉良有过节。
可惜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岂能是说没就没的。
"怎么样,都是什么人?咱郡城贵族中,可没有这么胖的人。"松木说着还仔细回忆了一番。
不过转而也就释然了,那吉良爱吃些低贱的食物,与几个平民相交也不是什么怪事。
"回大人,我今儿都问过了城门武士,都是今天才入城的。"
"并不是咱们郡城的人。"
"哦?乡下来的,你可问清楚了那两人具体身份?"松木坐在席上,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微微抬头。
"呃,别的什么,今儿守城的武士也不知道了,那两人是由吉良带回来的,所以也没有盘问。"男子说着心里还有些忐忑。
"一天时间,你就调查出来这些??"
"这你也敢跟我说是有消息了?"
一连两个发问,问的男子瞠目结舌,唯唯诺诺的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罢了,你也就这点出息。"松木摆摆手,明天继续调查,查清那两人现居住的地方,之后速来禀报我。
"是是是。"男子忙不迭点头。
"行了,走吧,我要睡了。"说完松木打了个哈欠,挥挥手。
......
翌日清晨,川夏两人早早的醒来,发现胖子还在身侧不远酣睡,呼噜声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的非常有节奏。
至于岩己老大人,却是早就醒了,正在吃着饭食。
看川夏睁开眼来,笑了笑道:"把那个胖胖的也叫醒吧。"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开始吃饭,老者笑的出慈眉善目的,闲话家常。
估摸着是有日子没人陪他吃饭了,岩己显得很高兴。抛开其真信徒的身份不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饭后收拾完东西,老者正要开始今天的教授,屋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不过只响了两声,还不待两人去开门。
砰的一声,左侧的那扇木门便被直接撞开。
破烂的木头渣滓在门前洒了一地,岩己腾的一下便从席上站起,望着门口的一众武士与一位贵族年轻人眼神微眯。
"老头,你不要管,我们是城防的武士,奉大人之令,前来捉拿两个黑户。"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