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其它小说 > 尸经 > 第七十七回 意外来信全文阅读

第七十七回 意外来信

  当天晚上,張半瞎依然在那个山坡上,桂花树下,帮女鬼超度了魂魄。

由于身在外地,張半瞎没有道具来把这场法事做得周全,比如折顶纸轿子和四个轿夫,叠盏引路灯,撒几碗犒劳酒,只能念着《超生往世经》,将女鬼送上黄泉路转世投胎。超度结束后,張半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树为人而生,人为己而活。”

我问,那人该怎么活?

張半瞎说:“就像你说的那样,平平淡淡地活着,最好。”

我说:“你这话前后不搭啊,听不懂。”

張半瞎还就认真地说起来:“大千世界,万灵万物,只有人具有最高智慧,统领万物,这本来已经是宇宙给予人的最高馈赠,但是人还是不满足现状,求得一己之身可以永传百世,开发蜡尸之技,试图使得自己尸体不腐不化。生是尘,死是土,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去,人来了这一世,走的时候就该干干净净。你看,古埃及的木乃伊,北极爱斯基摩人的冰尸,百慕大不死时空,这些手段都是产自于人类自私的想法而导致宇宙发展出现不平衡,从而有天灾星辰气候变这等不该出现的现象。”

我似乎明白了些人生的道理,问他:“那蜡尸馆的存在是对宇宙的一个威胁?”

張半瞎点头,说:“景德蜡尸馆的技术手段要比百慕大不死时空高明得多,我也说过,它分金银铜三等,每一级别的尸体保存完整度和时间长短都不一样,石冢里的那位小姐是二等银尸,听刘掌柜说石冢附近还有一处金尸,埋在太极穴上,大吉大福。”

“难怪那句谣说金棺材银棺材呢,原来那个对望岭上有两处蜡尸,还生有一只黑蛟,真是地小物博。”我说,“其实我最觉得神秘的是不阴山,能否给我说说不阴山?”

張半瞎摇头只字不提不阴山,却给我说到了冷书生。

“景德蜡尸馆和冷书生的长生祈天术一样,都是作为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我们这片看起来似乎没有争端和斗争的大地上,好多事情都是你不该问不该参与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冷书生,我兴趣就来了,追问道:“哎,你说的什么,什么冷书生,长生术?”

此时,我们已经出了光明陶瓷厂的地界,上了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繁华大道。

張半瞎一下谨慎道:“不要随便把冷书生挂在嘴边。”

他的话激发了我对冷书生的仇恨,这个神秘人物到底他妈的什么来头,想老子生平最反对恶势力,不能容忍这样的大害虫苟活于世!一股心里话蹦完,我还是稍微冷静了下头脑,问張半瞎:“他的野心是长生?”

張半瞎低声说:“传闻冷书生在中国布下一个九宫祈天局,这是一种不死求生术,左耳盗这些年一直在追踪他,试图维护自然平衡,防止他打破生死常规。”

听完这话,我心里凉了一截,世上竟有人在寻求长生不死术!而且,还做的有模有样。

我擦擦冷汗,抖抖肩膀,试图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说:“这种人如果得了长生,世界不是要大乱?”

張半瞎冷言道:“世界什么时候和平过,天朝九州三山六水一分田,何处没有世外人,高手如云,低谋暗算,都盯着这块江山。”

我汗又流了一截,心里平静不下来,我一直以为新中国成立后,古代的帝王制度以及天子龙脉那一套说法荡然无存,谁想浮世背后竟有许多眼睛虎视眈眈着中国,即使快要进入新世纪,地下依然翻滚着暗涌。

话题事关华夏兴亡,太过沉重,我想脱下这层不愉快,难堪地笑一声,道:“算了,我们活好自己就行了,关它那么多事干嘛?”

張半瞎轻声应道:“嗯。”

次日,刘掌柜带了两个脚夫和我们在车站会面。

车临出发前,刘掌柜竟然烧了一把香,插在地上,对着香拜上三拜,才上车,我问他这是干嘛,他说:“祭下拦路鬼,好把金尸请回来。”

我想不通,“光绪不是皇帝吗?死了也是鬼王吧,他到哪,不是百鬼皆避吗?”

刘掌柜拍拍袖子,哈哈大笑道:“人敬鬼不代表鬼敬鬼,光绪是那个时代的帝王,又不是现在,不是吗?”

我百感交集,只不过隔了几十年,高高在上的帝王就变得如此不值钱,我突然想起病逝的溥仪,作为清朝最后一个皇帝,不知道他这一生是如何滋味,突然,我为皇帝的世孙们感到悲悯。

坐在车上,手肘贴着四处掉青漆的窗梆,左视45°,任由风吹拂我的短发,我不想说话,静静地想着,一个皇帝的命运都能如此多舛,我恐怕会比人家更差。那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似水流年恐怕不会眷顾我,也许从此我一生将奔波不止……

我轻轻拍了下嘴巴,轻轻地骂自己不要有这么多感慨和想法,要像張半瞎学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处事不惊,方为人上人。

过了江西,进了安徽,天早已黑了,等到全椒,張半瞎负责招待刘掌柜,给他们三人找了一家档次高点的宾馆住下,而我和蒋刚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夜已深,家乡的夜晚弥漫着迷人的雾气,盖住天空之上的繁星。田间地头,花香叶翠,静态美;蛙鸣虫飞,鸟语水流,动态美。

我不禁大呼一声:“啊!”

蒋刚被我吓一跳,又笑道:“给猪咬了啊?”

我没理睬他,骄傲自满地说:“你知道个屌!”

他哼唧哼唧,一下把速度加到八十码,大声唱:“妹妹你坐船头喔喔,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我一下想到了雪儿和林中月,就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对雪儿的感情更深过于林中月。难道是我到了全椒的原因?不然的话,为什么在婺源时,我会觉得林中月更加清新淡雅,好似一件艺术珍品。“哼哼”,我偷偷地笑话自己,“我还真是花心。”

从县到家的路程不远,过了斩龙岗,进了白酒,往前跑一段便是了。

我的家就在路边,本以为爸妈会熄灯睡了,谁想东头房透着暗暗的黄光,映在窗户的花玻璃上,我试图想象门口站着我那双鬓发白的老母亲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着我回来呢!可是,门口只有两棵广玉兰在风中摇曳。

我拎着包迫不及待地往家里冲,兽兽跟在后面突然“喵”了一声,这一下提醒了我。張半瞎说鬼狸有三大恐怖忌讳,这第一大忌讳就是不能见到猫。对,这事要谨慎!我轻轻按住兽兽,准备说让它暂且呆在外面,谁想它错以为我和它玩耍,身子一翻,四脚带肚皮朝天顽皮起来。

“哎,行了行了,你给我呆在这别动。”我发它火说道。兽兽侧身一翻,乖乖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我妈。

“妈,我回来了。”

我妈既欢喜又惊讶,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啊?怎么现在回来?”

“说来话长,哎,妈,我家养猫了吗?”

我妈说没有。

我放心地把兽兽喊进来,拿布给它垫个窝,才来得及进去和我爸打招呼。妈跟前跟后说要烧点吃的,我说不用,她又看看我的脸,说我瘦了,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披着衣服到厨房给我打了两个鸡蛋。我跟她去厨房,她问我:“事情解决了吗?”

我摇摇头,有些伤感地说:“妈,我这一生怕不好过。”

我妈表面镇定,手里的筷子却在锅里不停地搅拌,哝哝地说不出话。等到水开,妈捞上来鸡蛋加了白糖,说:“鸡蛋越煮越硬,人越磨越精,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想那么多干嘛,过好今天是今天。”

妈一语道开我的心结,我说:“妈!你讲得太对了,今天都过不好,还讲什么明天,讲什么未来,看来我要向你学习。”

我妈莞尔一笑,点头轻声应道:“嗯,嗯,晓得就好。”

然后,我把这出去的半个多月的经历和妈说了大概,她啧啧舌,不相信地问:“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很兴奋地说:“怎么没有奥?鬼呀怪的,讲起来都瘆得慌,幸好我和下桃的张半仙一起,不然,我估计在长江时就被水下面的江屍……”

我妈听得一声不吭,似乎走神了。也难怪,我经历的这些事,说给谁听谁也不信啊!

终于,在一声小猫的“喵喵”叫后,我妈才回过神,看我突然把筷子一撂,扑腾一下站起来,吃惊不已。

我指着门口不知哪来的野猫大吼一声,它一溜烟朝正屋大门方向跑去,我想这下糟糕,赶紧把妈往厨房里面推。

果不其然,大门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整副门板掼倒在地,里面冲出一只红毛野兽,眼如毛发,也是通红,是兽兽!野猫吓得瘫在地上,屁股下流出一滩尿渍。唉,害怕害怕,事情还是出了。兽兽暴跳如雷,一爪抄起野猫,蹿到东边塘埂上,正要往水边走,不巧我爸出来东问西问:“怎么了?怎么了?我这门?哎!蒋神!”

我顾不上躲避了,大叫道:“爸!别出声!”

張半瞎说过,鬼狸见到猫后会性情大变,怒躁不止,爱把猫拖到水边不停地灌水洗肠,直到把猫肚子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再划开猫的肚子,吃掉五脏六腑,另外不能受到刺激,一受刺激,见活的就杀。

兽兽已经不识我声音了,被我和我爸这么“挑逗”,满腔愤慨地叼着野猫从塘埂跳回来,直寻我爸而来。我爸还稀里糊涂在的,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呆站在远处,和归来的兽兽面面相视。兽兽嘴一松,丢下野猫,我心知:不好!

我爸毕竟经历过许多事,临危不乱,加上刚才兽兽只撞翻了左边半扇门板,所以我爸急中生智,左手在门后悄悄地拿起了铁锹,只见,兽兽一个后脚蹬地起跳,直扑我爸!我爸腰一松,蹲下,甩起来一铁锹,拍在兽兽头上,“咚”地一声骨响,兽兽受伤落地,我爸趁这功夫赶紧逃出来。

“野了性的鬼狸会一直暴躁直到精疲力尽死了为止,所以千万不要在它看到猫科动物红眼后惹它。”張半瞎的话在我耳边过着。范了鬼狸第一忌讳,竟惹了如此麻烦,现在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用那个办法。那时,我是害怕的,心都悬到喉咙眼,因为兽兽的体型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大。

情急之下,我让爸妈去西边喊几个伯来援助,故意支开他们,我一人用封字掌即可。

兽兽如虎似豹狠冲而来,临时,我在头脑中过了遍張半瞎教给我的开封字掌的一系列操作,于是,我咬破左手中指,挤出血点,自右手掌心的天上穴划至天中穴,一条红血线拉直,封字掌开!接着,我对准它印堂就是一记封印,别说,这招真灵,封字掌贴上后,兽兽立马蔫掉。

我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定。

等爸妈把人喊来,我已经把兽兽安顿好了。后来我们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笨重的大门重新装好。我爸听到我说兽兽是鬼狸,立马发火,让我把兽兽扔掉,有多远丢多远!

我虽然不舍得,但心里面还是畏惧兽兽以后再发癫,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兽兽关起来。等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我刚躺下,我爸就说:“你那个女同学慕春雪前段时间送来一封信,我放在衣橱里。”

我一下仰起身体,跳到衣橱旁边,找到这封厚厚的信,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沓泛黄的纸张,看起来年代久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