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李助,向来东京打混,瞧着年纪不大,却也称得上江湖老手,区区蒙汗药粉自是轻易可得。
李助抱了掺了药的酒水,敲开了雷横房门。
插翅虎本自有些气闷,加之一路确实劳累,倒头便自酣睡,闻得有人拍门,迷迷糊糊转醒过来。
吃人搅扰睡眠,雷横自是觉得不快,拽开房门,刚要嘟囔几句,睡眼惺忪却也认出了李助。
到了嘴边的话儿不由得咽了下去。
说来也怪,这后生小子十分面嫩,身边随从却个个老练,偏又事事以他为主,雷横也算见多识广,自忖不曾见过这等人物。
一路赶来,虽是不曾见过此人武艺,只是不知怎地,心里始终对他抱有一份警醒。
雷横见是李助,没好说些什么,又见他抱了酒水,这才把他让了进来。
两人就在客房木桌边随意坐了,李助笑意连连,倒了两碗酒来,自己把了一碗,说是已然遣了儿郎打探。
孔家庄园无有动静,明日再去报信不迟。又说一路疲乏,特地寻了都头吃酒。
说完不待雷横发话,李助先是干了一碗,亮了亮涓滴不剩的碗底,示意自己先干为敬。
雷横眼见着李助自他桌上取的酒碗,又是同一坛中倒出的酒水,别个又是先干为敬,哪里还会多加防备?
闻着酒香甚是勾人,雷横肚中闷气消了不少,当下也是端起酒碗,先是闻了一闻,赞了一声好酒,便也如同李助一般,一口干个干净。
李助笑眯眯的瞧着,喊了一声痛快,又是把酒筛来,如此两个一人吃了三碗,初时雷横不觉什么。
三碗下肚,只觉有些晕眩,瞧着对面那人,竟是见了三个脑袋,雷横使劲摇了摇头,暗自纳闷不已。
平日吃酒莫说三碗,便是十碗八碗也是吃得,怎生今番如此?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困意席卷而来,插翅虎一头栽在桌上,顿时鼾声如雷。
李助强忍笑意,伸手推了一推,确认这汉真个昏睡,这才呵呵一笑。
他既下得迷药,自有解药在手,事先服下解药,自是不会弄巧成拙。
唤过守在门外的儿郎,抬了雷横放在床上,留下那半坛子酒,吩咐两个守在房间,只隔三个时辰灌他一碗,无有自己吩咐,万万不可叫他转醒。
此次赶赴青州,所带随从都是新近招揽的江湖老手,对于头领吩咐不敢怠慢,拱手领命不提。
安排好了雷横,李助又是招过手下聚了一个房间,压低嗓门吩咐如何如何。
盏茶功夫,众人应命而去,独留李助微眯了双眼,王伦哥哥以前教过,行动之前最好细细思量,免得出了差错,折损了兄弟手足。
李助这边静思自省,朱仝却正忙着赶路。
那日问得宋江下落,朱仝便恨不能肋生双翅,早早求个结果!
他自梁山领了骑兵外出,自知坏了山寨规矩,虽是上山不久,可也知道梁山军规森严。
不提那铁面孔目不留情面,便是那黑旋风李逵,执起法来也叫别个胆寒。
只他朱仝顾不得许多,心想了结此事,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总好过心里压块巨石,直叫他透不过气!
奈何一队人马,虽说全伙骑兵,到底只是一人一马,赶起路来还需不时照顾马匹,要做停留歇息。
是以朱仝心急如焚,生怕山寨派人追来,梁山马上大将不缺,若真来了高手,只怕自己逞强不得。
押回山寨尚且小事,去不得胸中块垒,叫他朱仝余生怎地?
一路紧赶慢赶,可算叫他踏入青州地界,朱仝不由得舒了口气,带头勒住了马儿。
正待吩咐儿郎权且歇息片刻,也叫马匹蓄养气力。
便在这时,美髯公猛然听得身后马蹄哒哒,猛地转过身去,瞧见马上一人。
那人生得十分瘦小,一人带了两匹马来,瞧见自己竟是口中连呼。
朱仝凝神去看,来的不正是鼓上蚤时迁!
初见全军斥候头领,朱仝自是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当真能耐,短短时日便叫他追了上来。
时迁打马行至跟前,见了朱仝也不翻身下马,只是倚在马上瞧着这汉不语。
说起两人,虽是一样的山寨头领,彼此接触并不很多。
朱仝心中藏着事儿,平日里只管桥头守卫,除了林冲几个不时寻他说话,其他头领跟他真没几分交情。
时迁追踪显然是把好手,可劝人回头却不是他的长项,一路只顾埋头追赶,真叫他赶将上来,见了朱仝一时却是不知说些什么。
这个兄弟胆敢如此,定然铁了心思,搬出山寨规矩,多半压他不住。
况且教头哥哥有言在先,须得问清缘由,再行定夺。
一路时迁心中便在琢磨这话,越是琢磨越觉得话里有话,似是将令并不坚决,否则教头哥哥如何叫他定夺?
眼见时迁兄弟一言不发,朱仝这边好生疑惑,按理说追上自家,理应斥责有加,收了手下兵马,拿他回山请罪才是。
只他怎地如此做派?
朱仝略一思量,却是走上前去,只隔一个马身,拱了拱手,便问兄弟来此可是奉了将令,特地拿他回去。
时迁见他有礼,肯与相商,当下滚鞍下马,亦是拱了拱手,鼓上蚤嘿然一笑,便说只他一个如何拦得住朱仝哥哥。
山寨教头哥哥确实颁下将令,只要他时迁问清缘由,没说拿了回山。
朱仝闻言一愣,心中不由得好生感动。
他这一走放在哪里都是大罪,便同叛逃也无多少分别,梁山寨主不在,众家兄弟还能如此容忍,真叫他有些汗颜。
只是他心有不平,定然要寻了那人才好解脱,当下也不隐瞒,便把宋江如何害了酒店小二,枉顾了仁义道德一一说了出来。
又说他率领儿郎私自外出,全然是他主意,麾下儿郎吃他蒙在鼓里,只当山寨将令如此。
只是恳请时迁兄弟许他几日,待他得个结果,定然回转梁山,聚义厅里负荆请罪,要杀要剐绝不含糊。
时迁站定当场,一一仔细听了,他自出生低下,平生多受白眼。
心想那店家小二便如同以前的自己,贱命一条,便是死了也无人理会。
如此一想便叫他对这朱仝好生感佩,觉得这汉子也是难得的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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