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犊?你爹?”王二两口子惊得矫口结舌。
甄永信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能吗?”王二疑惑不解地走进牛圈,解开纲绳,赶那畜牲出圈。牛犊一见甄永信,立马像见了久别的亲人,急三火四地奔走过来,甚至还哞--哞--叫了两声,叫声凄凉,摧人泪下。甄和尚不顾体面,迎着牛犊,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里不迭声地“亲爹亲爹”叫着,牛犊就开始贪婪地忝舐他的光头。
王二两口子唬得发抖,做梦都没想到,自家辛辛苦苦喂养的牛犊,居然是死人托生的,一时心里也没了主意,一当甄和尚从地上站起,两口子就忙着询问甄和尚,“不知师傅有何打算?”
“如蒙不弃,我想把家父带走,超度他去西天极乐世界。”甄永信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偷眼瞄着王二夫妻,嘴里嗫喏着说道。
“那敢情。”王二夫妻正慌着,不知该如何打发这死人托生的畜牲,一听甄和尚要把它带走,巴不得做个顺水人情。
一当得到牛的主人允许,甄和尚说声替家父叩谢主人喂养之恩,就跪下-身子,快速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转身离去。那畜牲也像寻到了失散的亲人,紧跟在后面,气宇轩昂地随他去了,王家人也为没怎么费力,就为打发掉一头孽畜而暗自庆幸。
傍晚回到庙里,甄永信把牛犊关进山门,又匆匆下山,径直来到山下王家村郝屠夫家,说是熊岳的一家财主施舍了一头牛犊,求他明天上山宰掉,以便在后天佛祖的祭日用来祭祀。
第二天,郝屠夫带着刀斧上山,三下五除二,动作简捷麻利,一会儿工夫,牛犊就变成一堆鲜肉。为了得到一张牛皮,郝屠夫不怕出力,在寺外挖掘一个深坑,把牛下水倒进去埋掉。一切都干得让甄和尚满意。
以后的几天,四空寺上空就笼罩着浓郁的肉香。几个进山上香的娘儿们,下山后甚至造谣,说庙里大殿后的石级上,晾晒着肉干一类的东西。
一旦破了戒,甄永信就不计后果地饕餮起来,一日三餐全是牛肉。煮着吃,蒸着吃,炖了吃,蘸酱吃,仅仅过了十天,脸上就有了血色,体重也增加了不少,各种感觉也丰富起来,特别是一到夜晚,结婚时的那种要求,就强烈了,身上某些部位,长时间处于亢-奋状态,把他折磨得十分难受,常常大半夜都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地在榻上折腾,必须靠手和臆念帮忙,才能获得些许安慰。
这种折磨带来的最坏的毛病,就是白天他在女香客身上关注的时间,明显比过去多了些,无论是女香客的脸、胸部、臀部,他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愿意看了,甚至女香客身上散发的粉脂气味,都能让他长时间陶醉,陶醉之余,便是难以实现的种种幻想。
十月初,地了场光后,乡下人开始猫冬。上山进香的,也比平日多了些。
初六下午,一个中年娘儿们,陪着一对儿小两口儿上山进香。在观音像前,他们把头磕了又磕。甄永信在替他们敲木鱼时,偷看眼瞄了少-妇的脸,觉得颇有几分姿色,性格也算温顺,就留意她们的祷告,隐约中,听出这一家人是来求子的。小两口儿结婚五年了,新妇至今没有喜。
当一家人起身离去时,甄和尚看似随便地开口说了一句:“偶尔的祈祷,不太灵。”看看一家人停下脚步注意他,他才郑重其事的说道,“众神里,送子观音最忙,莅临各庙宇的时间也最短,难免关照不到所有祈祷的信众。”
“可有啥法子?师傅。”中年娘儿们急着问。
“法子倒有,”甄永信沉着脸,煞有介事说道,“不过施主得多花些工夫才行。”
“咳,多花工夫算什么?俺有的是时间。”中年娘儿们急着说道。
“那就好办了。”甄永信扫了一眼新妇,“要是施主肯在庙里住上一段时间,送子观音下凡时,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得照应。”
“呀!吓死我啦。你看这些神胎。”新妇听罢,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宁肯不要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甄永信仍沉着脸,慢条斯理地说,“家属可以陪伴,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行,我来陪你。”年轻的丈夫挺身而出。
“那可不中,”甄永信说,“观音送子时,最忌讳男施主在旁边,那会惊着送子观音的。”
“我陪着,总可以了吧?”中年娘儿们抢着说。
“那倒无妨。”甄永信说。
当一家人询问具体做法时,甄永信就指导这家人如何用门板,在耳房里搭起一张临时床铺,是给求子新妇睡觉用的,又拿两扇门板,在东厢房里搭起一张临时床铺,是给陪护新妇的中年娘儿们用的。一切布置妥当,甄和尚就让新妇丈夫回家取来两床铺盖,又叮嘱他别忘了一日三餐,把饭送到庙里,而且必须是素食,最后把新妇单独留在禅房,把送子观音下凡时应注意的事项,向她嘱咐了一遍,把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吱声的话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一旦吱声,就不灵了。”甄和尚沉着脸说。
入夜后的时间过得太慢。甄尚躺在床上,一边等候山下村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边静听隔壁的动静,一边抱怨时间过得太慢。估计二更将过,他就实在打熬不住了,翻身下地,轻手轻脚,在一团漆黑的僧房里挪动,凭记忆,打开米柜,钻身进去,拨开机关,缩着身子,潜入耳房。耳房里岑寂无声,没有他预想的酣声。他移步到新妇床边时,极轻的脚步声都让他感到刺耳闹心。在床边,他听见新妇惊悸的呼气声,知道新妇一直未睡。欲念的炽火燎烤着他,顾不得多想,就把手伸进新妇的被窝,触摸到被捉住的小蜻蛙一样战栗而凝滑的肌肤。
“唉,别怕,小宝贝,观音菩萨派我送子来啦。”甄和尚轻声劝慰新妇。
说着,把新妇被子掀开,翻身跨了上去,搬过那玩艺,就要往里顶入。正在节骨眼儿上,刹那间,“啊”的一声凄凉的鬼叫,惊得他头皮发麻,跌落地上,跌落的瞬间,明显咸到一排利器从头顶一直划到下巴。落地时,脊梁骨里冒出的冷气,冻得他像被人推进了冰窟,来不及多想,爬起来赶紧潜回自己的僧房,手忙脚乱地要把袈裟穿好,可这些简单的袈裟啊,却突然一下子变得难以对付,怎么也穿不妥当,而耳房里的新妇,又一声紧似一声地鬼哭狼嚎,声音尖利得吓人,住在东厢房的中年妇人,破门而出,尖声尖气地一叠声问出了什么事,一边直跑到耳房门口,用力撞开门。新妇就猫叫春一样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告状说,“那秃驴要欺负我。”
中年妇女立刻就奔到正殿门前,手擂脚踹,破口大骂,让甄和尚把门打开,“你这秃驴,该死的王八,我就知道你花花肠子,不怀好意,就一直没敢睡觉,果不其然,你这王八犊子,我挠死你,一把火烧了你这鳖庙,快出来!”
“女施主息怒。出家人夜里不会女客,这是佛门的规矩。”甄和尚一边忙着哆哆嗦嗦往腿上穿裤子,下边用身子紧依着寺门,生怕这发泼的娘儿们把门撞碎。
“放你娘的狗屁,亏你还能说出口,你个不得好死的缺德鬼。”那女人泼骂道。
闹腾了一会儿,见和尚不肯开门,那娘儿们就怂恿新妇,“走,下山找人去!回来和他算帐!”
在确信两个女人趁夜下山后,甄永信顾不上多想,拽出枕头下那包银子,装进褡裢,匆匆出了山门,顺着那条往常到熊岳城卖药的小路,奔了过去。
将要翻过西山岭,听见远处山路上传来人呼狗叫的声音。回头看时,一行火把,跳动着往庙里奔去,片刻工夫,庙堂里蹿出一道火光。
甄永信满心惊悸地向火光照耀下的寺院投去最后一眼,转身朝四空寺相反的方向,不停地奔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