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秋时节,楚梦凝最爱的合欢花开了个满园。
说来也奇怪,凤凰本该是喜欢梧桐树的,可楚梦凝偏生喜欢合欢喜欢的不得了,五岁那年吵着闹着让楚鸿风给了种了一院子的合欢树。
种合欢也是好的,寓意着岁岁合欢。所以楚鸿风当真给她种了一院子的合欢花,后来楚梦凝不知道又从哪家讹回来一株百年的银杏树回来,那银杏树很大,后面的院子已经放不下了,就命人挪到了前边的窗下,这样方便她推开窗子作画练字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说起作画和练字来,楚梦凝的画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那手字,写的真叫人看不下去,说是狗爬都是在夸她。
楚鸿风也曾请了无数的写字大家来教她,可她就是写不好,就像她那个拿不出手的刺绣一样。后来楚鸿风没辙了,总是拿她刺绣写字的事来打趣她,说她若是那一天有了心仪的人,给人家绣个荷包顺便在荷包上绣个自己的字,说不得人家看见荷包的下一瞬间就要退婚了。
楚梦凝听见这个也不恼,直说:“反正我要嫁的人日后必定会是带领凤渊大陆走向巅峰的,荷包?不稀罕。”
的确,她说这话是有底气的,他们家的权势富贵再加上她凤凰血脉的身份,倒是真的不用她亲手去做这些事,况且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刺绣,也倒真没有多少机会能真正用上的。
这天下着雨,地上的合欢花落了一地,楚梦凝闲着也是无聊,就拿了个篮子出去捡花了。楚梧和楚桐就撑着伞在她身后跟着,可楚梦凝有修为在身,根本用不上撑伞的,可楚梧楚桐就是不放心她,非要跟着,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她们两个上辈子的结局也不是很好,愧疚加上这辈子她做的事情比上辈子更危险,所以她不敢和她们走的太近,害怕连累了她们。
可两辈子的主仆情谊,哪里是她想躲就能轻易躲得掉的呢。
她们两个是从小就伺候在楚梦凝身边的,虽然这辈子她们接触的并不多,可她们的感情依旧很好,虽然说不上有多了解这一世的楚梦凝,可该她们做的事,楚梦凝想下达的什么命令,她们还是心有灵犀的。
楚梦凝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是特别专注的,就像她说要将那些被风吹雨打而掉落的合欢花捡起来那样,她就真的是蹲下来一个个的捡着,有的时候刚捡完一棵树下的,准备去到下一棵树下的时候,突然这棵树又掉下来几朵合欢花,她就不得不再次弯腰将那些花捡起来。
她就这样捡了一天,也不过只捡了五分之一大的院子。
按理说楚桐和楚梧应该劝她回去休息的,可她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就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替她拿着装满了合欢花的花篮,静静的陪着她,替她撑着伞。
下了一天的雨,楚梦凝捡了一天的花。
等晚上雨停了,楚梦凝才带着那些花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可她还是让楚桐去找了一根特别粗壮的木头来。
楚桐虽然不解,可还是二话不说的就去找人准备了。
楚梧端着热水走了过来:“小姐,夜深了,该休息了。”
楚梦凝洗了脸道:“不急,你去找两块大一点的布来,我要将这些花挑出来,今晚怕是睡不了了。”
“这些活,交给奴婢们就好了,小姐何必亲自动手呢?”楚梧道。
“没事,我想自己做个小玩意儿送人,我刺绣不好,字也不怎么好,只能做些别的东西凑数了。”楚梦凝道。
“小姐的字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差,这几年明明进步很大的。”楚梧道。
“快去找布吧,记得找大一点的。”楚梦凝并没有被楚梧的夸奖感动。
“是。”
楚桐和楚梧是一起回来的,和楚梦凝一般高的木头,还有两块巨大的布。
楚梦凝又让他们把布铺在地上,将三篮子装的满满的合欢花倒在了其中一块布上。
然后她坐在了两块布中间,开始挑拣。
她大可以用灵力将这些花分好的,可她没有,熬了一夜,直到早膳前才把花挑出来。
简单用过早膳后,她就让人把东西撤了,只留下了木头和那堆挑好了的合欢花。
又是一天的不眠不休,楚梦凝才终于将那些花粘好,做成了一株半假的合欢树。而后用灵力将他们存好,抱着树去了书房下面的密室。
正在恢复的魏墨和长生棍依旧如常,见她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楚梦凝将树放好后,就走了。
她走了,长生棍才化作了人形,走到了那棵树旁,从上面摘了一朵合欢花下来。
长生棍的人形很好看,或许是由玉化形的缘故,他喜欢一切绿色的东西,墨绿色的长发,甚至是瞳孔。
可合欢花是粉色的,长生棍却也渐渐的喜欢上了。不知怎地,他默默地将那朵摘下来的合欢花用灵力嵌在了自己墨绿色的衣衫上,还是嵌在了胸前。看起来多了一丝风,骚。
做完这一切后,长生棍又默默地回了棍子里,不过棍子上却突然多了一朵合欢花,不过不是粉色的,而是墨绿色的。像是雕刻在棍子上一样。
秋天了,宫里的花也落得差不多了,花房的人们正准备换些花摆着,可新入宫的那位主儿,徐姑娘却说落花又落花的美,多留它们一会也没什么的。
徐姑娘在宫里本来是说不上话的,可是碍于太后的面子,花房的人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这活早晚都是他们干,他们晚些干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也就由着她了。
可花房的下人们不好说她,穆云旗和那几位王爷可不会由着她。
这不第二天,那些花就换了个遍。
命令是翼王爷下的,虽然花房的奴才暗示过了是徐姑娘不让换的,可翼王爷只喜欢楚梦婉,徐姑娘是谁?没听过,不知道,爱谁谁。
客人的命令自然是比不上这位年纪轻轻的摄政亲王的命令的。
太后知道了以后虽然觉得有些丢面子,可穆云翼到底不是她亲生的,而且自己的儿子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为了儿子的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纳进来妾得罪他不值当。
徐姑娘入宫之路,打从这儿开始就不顺了。
翼亲王的不给面子只是个开始。
因着之前太后病重的缘故,几个王爷都回来了,六个王爷都在京都,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翼亲王又是这几位兄弟里面脾气最好的一个,所以一旦一个老好人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大众也都会开始跟着他的脚步,来讨厌一个人。而徐姑娘很不幸的做了这个炮灰。
换了花的第二天,徐姑娘心情不好,连带着对太后也没什么好脸色,太后比她更气,可人是她硬带进宫的,如今也不好草草给人家送回去,只好眼见心烦的看着她在跟前,现在翼亲王开了个欺负她的头,她又摆出这副脸子给她这个太后看,所以太后也不想忍了,早上的请安直接免了她的,让她随意。
徐柔也不是好惹的,不然也不会直接给太后脸色看,所以免了请安后,倒真是一次都没去过,这不,正忙着在各处打探皇帝每日的行动路线,准备碰巧来个偶遇什么的。
可宫里人嘴都严,一个个儿更是人精,私自窥探皇帝踪迹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她徐家不过是个小地方的富商而已,士农工商商是末流,虽然有钱,可社会地位却极低,特别是在宫里,还不如个一个月拿个仨瓜两枣的芝麻小官的地位高。所以他们一边收着徐柔的钱一边给她透露假消息,半个月过去,别说是偶遇了,她连穆云旗的一片一角都没见到。
宫里宫女太监们在背后偷着笑她人傻钱多,人前却又对她客气有加,惦记着她兜里的钱。徐柔很大方,给他们的钱从来不是小数,可那位渐渐的她带来的钱没多久就被她打点的差不多了,这天她刚拖人给家里稍信,让他们送些银票来得时候,居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穆云旗,他正和翼亲王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她把那个太监赶走后,就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觉得自己的妆容没问题后,就走了过去。
可谁知道,她还没等靠近呢,他们俩就转身离开了。
她刚想追上去就被一个宫女恰好的拦住了,告诉她太后召见。
太后召见,就算她对太后不满,可到底还是不能得罪太后的,毕竟她有钱没势,在宫里有钱并不算什么,有权力才可以。
她现在不得不拉着太后这一棵救命的稻草。
太后是皇帝的亲母,就算皇帝和太后的关系不好,可终究是亲母子,脸皮可以撕破但是血脉不可以斩断。只要太后站在她这边,那她还是有机会的。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等她走到太后寝殿的时候,就看见皇帝和亲王也在。
她喜不自胜的行了礼,可半天却没人让她起来。她有些不解,悄悄抬了下头,看了一眼太后,可太后面目严肃,实在是瞧不出什么,皇帝的脸她不敢看,那位翼亲王更是对她没什么好感,想都不用想。
就在她腰酸背痛,觉得自己快站不住的时候,那位翼亲王说话了:“本王听说最近宫里来了个姑娘,想来就是殿下这位吧?”
“正是民女徐柔。”徐柔道。
“徐柔?这个名字不太适合你,柔字和你不配。”穆云翼道。
“哦?云翼何出此言啊?”太后道。
“回太后的话,五弟前几日悄悄进宫找陛下说话时,曾在角落里听到了一些徐姑娘说的话,语气间充满了对太后的不满,还说...”穆云翼说道此处停了一下。
“说了什么?”太后沉声问道。
“说大哥活不过几年了,大王妃是个命苦的,天天伺候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没了的夫君,到时候说不准还要陪葬。”穆云翼此话一出,太后是勃然大怒,直接摔了杯子扔到了徐柔身上。
宫里谁不知道大王爷的心疾是太后不能碰的伤,谁提谁死,这可是宫里的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可这徐姑娘刚进宫一个月就开始往太后的心尖上戳了。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那杯子砸中了她的头,将她的头砸了个大口子,摔倒地上后,碎片弹起又划伤了她的脸。
“啊!!”徐柔疼的叫出了声,竟然连反驳都忘了。
“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盛怒中的太后直接让人把她打死了。这让穆云旗不由得为他的二哥点了个赞。
徐柔就这么死了,可死了一个徐柔,还会有下一个王柔,张柔,为了彻底打消太后再给他塞人的想法,穆云旗和太后摊了牌,说自己这辈子只娶楚梦凝一人。
太后没同意却也没拒绝,毕竟纯妃的命还在楚梦凝手里,可哪有皇帝后宫只有皇后的?这事虽然荒诞,可却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楚梦凝的确是独一无二,史无前例的唯一的一个开启了全部火凤血脉的女子,所以她儿子会做出这种决定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她是太后,为了前朝的面子,她也要崩一会,崩到群臣都同意的时候,她再同意。
徐柔死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楚家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姐姐,外面都在八卦徐柔死了,徐柔是谁?”楚梦婉吃着穆云翼送来的糖糕,看着楚梦凝道。
“青州徐家,一个富商的女儿。”楚梦凝正在调香。
“富商的女儿为什么会死在宫里?商人的女儿怎么会有机会入宫呢?”楚梦婉道。
“太后让的呗,除了太后,没人希望她来。”楚梦凝道。
“太后?那她这是要给皇帝选妃?”楚梦婉诧异道。
“不错,这次反应很快嘛。”楚梦凝道。
“可是皇帝不是只喜欢姐姐的吗?所以她死了?”楚梦婉道。
“她死了不是因为穆云旗,是因为翼王爷,他向太后告状,说老五听见那女人在辱骂大王爷。”楚梦凝道。
“啊?她再背后骂大王爷?那她活该死了,大王爷人挺好的,深居简出的,连个八卦都没有,她居然对大王爷不敬。”楚梦婉撇了撇嘴,把心里对徐柔那点可怜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