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的敲门声音并不咄咄逼人, 还挺有礼,听在胤禩耳朵却仿佛是个催命符一般。
她的花娘们早不知什么候起就已经给韬塞支走了,这会儿皇叔祖正嗑着瓜子跷二郎腿,身后就只跟着一个花娘, 正在低眉为他敲背。
胤禩的跳脚模样惹来皇叔祖大笑, 蓦了低声:“你坦荡一些, 还露馅了不成, 四阿哥可没这么厉害, 你这伪装,天衣缝。”
他命令仅剩下的花娘去开门。
那花娘笑容亲切, 还有些眼熟, 胤禩若不是记忆绝佳,差点就把她给忘了, 这五官不是皇叔祖带他熟悉下属的第一天就出现过的吗?!
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胤禩往韬塞身后一窜,在胤禛与苏培盛到前躲在皇叔祖身后。
他就不信皇叔祖真将他的新身份给戳穿了, 就赌皇叔祖不会让四哥知他的身份!
韬塞到底是胤禛的长辈,他虽是皇子,却爵官职在身, 见了韬塞是行晚辈礼,即使不如胤禩那般亲切称为皇叔祖,也会尊称一句辅国公。
打过招呼后, 胤禛便询韬塞:“辅国公耳怎么还让人给我吃个闭门羹?”
他活阎王似的冷脸,得人直犯怵。
胤禩当然不会怕胤禛。
就算色厉内茬, 也要在四哥面前端住气势来。
既然皇叔祖说他的伪装天衣缝,他绝对不因为己反应而暴露,要坦荡, 要把四哥当成萝卜大白菜和石头!
韬塞缓缓:“我孙女正打算出门去瞅瞅外头的表演,一拉开门就瞧见了苏公公,这不吓得反应失了分寸?”
他轻飘飘递了个眼神给胤禩,让对面那两人都朝胤禩了过来。
在胤禛的打量目光下,胤禩头皮麻。
好丢人,好尴尬,脚指头都扣板了啊!
他低下头,刻牢记己的伪装天衣缝,向胤禛俯身,捏着声音,超级小声柔声:“见过四阿哥。”
苏培盛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格格,难怪见人要将门给拉上,害怕得躲起来。
胤禛若有所思,见到“格格”含羞带怯”退让,竟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还用像刀子一样的审视目光来探究,害胤禩还以为己哪暴露了。
要不然怎么各大戏文都说四阿哥与八阿哥是最大的宿敌,他这位四哥和他八字相克的!
韬塞脸上仍然挂着用玩世不恭的笑容,轻咳一声,胤禛收回了目光。
就算探究,也不一直盯着一个格格,面前这位格格姓爱新觉罗,是不会婚配给皇子阿哥的。
胤禛略过了那些违和感,倒是没有忘记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他说起了太子给他的任务。
果然是来给他们买单的!
不仅买单,还送一壶酒,说是太子请客。
这种事儿跑去汗阿玛面前告状,除非是与太子有敌意的大阿哥党羽,辅国公两不相帮,喝下了太子请客的酒,就代表他接受了胤禛的暗示。
胤禛还有别的人家要走动,没有多停留。
胤禩见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韬塞身边。
韬塞叹:“你这样下去不行。”
他开始数落胤禩的心态不好,心灵不够坚韧。
这种情况下,得飙演技,而不是回避啊!
要做到伪装过后在亲人面前都面不改色撒谎而不被拆穿,这才叫修炼到家呢!
胤禩不说话,他不高兴抿着唇,心头浮现出一系列“欺师灭祖”的叛逆想法来。
上完这最后一课,韬塞给胤禩的表现打了个“叉”。
胤禩犹如蔫巴巴的小咸菜,心中冒着“欺师灭祖”,面上已经给折腾得不轻,示弱般盼着韬塞送他回宫。
韬塞恨铁不成钢:“我当初伪装成老妪,在鳌拜面前还镇定若假装嬷嬷,你见了己兄弟们,当初面对太子都不害怕,怎么遇到四阿哥退缩了。”
胤禩:“我与四哥私底下关系好,他那个人很奇怪,总是以奇怪的角度,将我的伪装戳穿。我当然不是害怕他。”
“你害怕他戳穿你吗?让他知你男扮女装,后果可让你难以承受?”
胤禩想了想:“倒也不至于,他就算出来了,也会与我有一些默契,为我保密的吧?”
说完这句默契,胤禩总觉得哪不对劲,对上皇叔祖怪异的眼神,他打了个激灵。
“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利益互助,没有感情!”
韬塞痛心:“我还什么都没,你急着跳起来,你己摸着心说你心虚吗?”
胤禩只是中毒太深。
这一刻,他又回忆起了那篇幼的,给他留下深刻阴影的戏文。
“杀死他的只有我,也只有我最懂他。”
“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胤禩,如今我已继位,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你还逃去哪。”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胤禩心头一颤,脑海中飘过了郭络罗氏明媚的笑容,将他脑子的毒给洗去了大半。
他未来的福晋可比四哥好多了,去他的宿敌,他宁愿答应敏慧陪她出府玩!
“既然被戳穿的后果并非令你难以忍受,你为不豁出去搏一搏?”韬塞是个赌徒,在确定己手中的筹码绝不会亏到己底线,他的选择往往是大胆且冒险。
只要兜底,他的该搏就搏,这就是他旗走偏锋的路子。
韬塞:真正修炼到家的伪装,是有本事倒在四阿哥怀还面不改色装女子与他调笑。
胤禩脑子那根名叫“尊师重”的弦,顿就给这句话整崩了。
不怪弟子变成逆徒,是师傅不做人害的!
另一边,胤禛回到太子处,对太子禀告提到:“辅国公的孙女倒是面善,似乎在哪儿见过?”
太子想了想,惊讶:“辅国公将他孙女带来了?难是那位受他宠爱的八格格?”
“臣弟并未询她的身份,暂且不知是辅国公哪一位孙女。”胤禛:“‘八格格’?”
“此前,我在汗阿玛那儿预见过一位格格,刚开始以为是汗阿玛要指给我的人,”太子坦荡说起了当初那场乌龙,回忆记忆中的“八格格”:“她长相清丽,身上有一种别的女子没有的气质,挺吸引人的,是个难得的人了。哦对,她长得和汗阿玛有些像,老四,你回忆一下是她吗?”
胤禛:“…………”
长相清丽难得的人,和汗阿玛有些像,太子说出口之前都不品品己说的话!
“在这样的场合,她做男装打扮,有些英气,臣弟也不知是否就是您说的‘八格格’,”胤禛沉吟:“辅国公确很宠爱她。”
不然也不会带着孙女来这,还女扮男装。
会带孙女这么玩儿,可见辅国公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
太子沉吟:“我从梁九功那儿探听到,八格格是汗阿玛的女人,只是因一些难言之隐而养在韬塞府中。”
当他的候,梁九功惊诧又害怕,已经印证了他的想法,并且回答他“奴才不说”,可见是汗阿玛下令封了口。
“究竟是什么,让汗阿玛不认回这个女儿呢?”太子摸着下巴,想象出了一出宫廷争斗的大戏!
他没有将倾城的话本给太子妃,己却全都完了。
风月之的舞姬勾引他,他想到媚儿钓金龟钓到王爷。
八格格沧海遗珠不认回来,他猜到了后宅之争。
胤禛话说:“汗阿玛认回个格格然也不难,或许是辅国公养出了感情向汗阿玛要了恩典呢?”
毕竟汗阿玛儿女众多,不一定稀罕一个女儿,而辅国公显然很稀罕这位孙女。
他直觉这中有违和感,又见太子对“八格格”有些念念不忘,轻轻皱眉。
胤禩给郭络罗氏的回信,在天黑辅国公府的下人送到了安亲王府中。
到“思颖姐姐”在心中婉言拒绝她的邀请,言明己分身乏术,被家人得紧,敏慧暗暗遗憾。
之后再到“思颖姐姐”与她探讨《商女王妃》之中的剧情,她兴致勃□□来。
待瞧见随信一同送来的另一本并不仅仅是《霸王爷的小狐仙》,而是包含了后续篇的全集,拿到这份令她心花怒放的礼物,郭络罗氏憋闷在家的灰色心情,犹如雨后照耀进了阳光一般。
她迫不及待翻起了后续,原到结局的悲伤与遗憾至今还记得,到后续的圆满可太让人高兴了。
只在皇宫内部流通的珍藏版,外人都买不到的倾城之作!
“思颖姐姐真好,”郭络罗敏慧对贴身婢女说,更让她高兴的是思颖姐姐表现出来对“倾城”的熟悉,和与倾城关系非同一般,以后与姐姐交朋友,她是不是还有机会与倾城认识?
“辅国公家的格格拒绝了格格的邀请,她或许没有您想得那么对您亲密。”贴身婢女见小姑娘一头扎在坑中,对那新认识的好姐妹深信不疑,忍不住提醒她莫要轻易上当。
“若非是对我同样有结交之心,又怎么会安慰我,教导我,与我分享书心得,还给我送珍藏的礼物呢?”
郭络罗氏横眉,向了玛嬷给她安排的贴身婢女。
“她是否与我结交,得我己来判断,而不是你逾越插嘴,”郭络罗氏说,将胤禩所教导的御下之法运用到际,给身边逾越劝阻她不与姐姐结交的婢女砸了一棒子,又给个甜枣,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随随便便以为格格分忧之名逾越劝阻。
思颖姐姐极有智慧,她可不仅仅教会了郭络罗氏如御下,还教会了她如分析、识别人心。
她打算从头再一遍《商女王妃》,学一学南宫双的智慧!
另一边,胤禩回到宫中后,预料准了皇叔祖的动向,他必定会悄悄去找汗阿玛复命。
把握机,算好皇叔祖走的间,胤禩趁着康熙睡觉前拉住了梁九功。
“汗阿玛,儿臣有要紧事想来与您说。”
逆徒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想关师傅小黑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