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嘉木磨磨蹭蹭回了元帅府, 自从他哥搬到北墅,中庭的房子就变成他一人独享。
当初说是离家出走借住几天,现在倒好, 一住就住了一年多。
他感觉昨天的宿醉还没完全清醒,又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于是翻箱倒柜开始收拾。
旁边的小箱子拉开,滚轮滑动了一截倒下,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凌嘉木愣了愣神, 蹲在地上,盯着箱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呆。
物件五花八门,手表, 球鞋, 手办,球衣…….应有尽有。
无一例外,上面都有着特殊的编号:9号。
从孟与森十八岁开始,凌嘉木就养成了习惯, 逛街或者出任务的时候,看到特制编号是9号就会买下来攒着, 每年挑一样出来, 送他一份当生日礼物。
东西越买越多, 生日也就一年一次,于是积攒了整整一个行李箱。
其实也不总是那么好买,有编号的东西,要么很贵, 要么限量。
有些甚至需要提前预约,等上大半年的时间。
但这好像成了一种搜集的快乐,凌嘉木总是乐此不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只是觉得9是孟与森的幸运数字,也是他们俩初次见面的纪念,挺有意义。
从前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礼物送到七老八十,直到老死。
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也许不会。
如果孟与森跟他哥一样有了小家庭,自己就成了一个多余的外人。
随着时间过去,会慢慢地退出他的生活,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
凌嘉木觉得有些窒息,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走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可能真的要求人家一辈子单着,当自己的好哥哥,那样太过自私。
心烦意乱。
通讯器叮的一声,页面上跳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祝云星。
凌嘉木瞬间浑身紧绷,呈现出防御状态。
他不知道祝云星是从什么渠道拿到了自己的联络方式,沉思了几秒,抖着手点下确定添加。
+木:你加我,是有什么事吗?
星星:没事,只是你是与森最喜欢的弟弟,想以后有机会讨好一下你。
他用了“讨好”这两个字,足以证明想要跟孟与森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凌嘉木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打字:不用讨好我,我又不是他亲弟。
星星:嗯,下次有空出来吃饭,回聊噢~
凌嘉木都可以瞬时脑补他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带着撒娇的奶音,跟自己这种干脆利落的军人完全不同。
所以孟与森虽然性取向的是男生,骨子里到底还是喜欢乖巧听话的。
凌嘉木莫名其妙的闪过这个念头,心里有些郁闷。
他偷偷点进祝云星的好友圈视奸,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状态。
星星:准备跟男朋友去看电影,大家有什么推荐?
“看你妹,大早上就打扰人家工作,一点儿都不贴心,就这么当男朋友的。”
凌嘉木嘴里嘀嘀咕咕的,捏着通讯器往楼下走。
手指无意识滚动,猛然间看到祝云星半年前的一条动态。
是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暧昧交缠。
上面文字写着:好喜欢他,想跟他一直在一起。
知道谈恋爱是一回事,窥探到个中细节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呈现在他面前。
半年前的状态,不知不觉,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吗?
凌嘉木脑子出现短暂的一段空白,一脚踩空楼梯,歪歪斜斜地滚了下去。
长期训练,他条件反射蜷起小腿护住头部,哐哐当当撞了几下,落在一楼的过道上。
他闷哼了一声,闭着眼缓和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检查伤口。
因为反应快,倒是没有什么拉伤或骨折。
只是因为连番剐蹭,手臂和小腿都出现了几处深深浅浅的擦痕。
平时再重的伤也能抗,枪子射穿也就哼哼两声,今天凌嘉木突然就觉得矫情了起来。
他想到孟与森跟人要去看电影,在那种单独又私密的空间里呆着,也许会牵手,或是接吻。
越是细想,越是无比烦躁。
凌嘉木觉得自己坏极了,不然不会哆哆嗦嗦地跳着捡回通讯器,重新坐回地上,给孟与森发语音信息。
+木:森哥,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好疼。
他刻意学着祝云星的那种软绵绵撒娇的音调说话,发送出去后,他再重新点开听了一遍。
整个楼道回荡着婊里婊气的口吻,凌嘉木啧了一声,自己都嫌弃得要死,恶心吧啦的。
他在心里掐着秒数:一。二。三。
屏幕闪动,孟与森的电话打了过来,凌嘉木松了口气,心脏那颗扑腾的小鸟落了地。
他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孟与森就抢先问:“你在哪儿?伤得怎么样?”
“元帅府,中庭那栋。”凌嘉木掐着嗓音,可怜巴巴的说:“太疼了,我起不来。”
“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孟与森在有些嘈杂的背景音里,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等着,我马上过去,别乱动。”
凌嘉木撇了撇唇,装出来的果真就遭人嫌弃,祝云星天天这样说话也没见他说什么。
他揉了揉膝盖,手臂垂在两边,真就坐在原地呆呆的等。
没十分钟,孟与森从大门那边冲了过来,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看起来很是着急。
凌嘉木正准备出声,就看到远远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的祝云星。
他垂下眼,那分欣喜荡然无存,“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刚说要去看电影,多半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没有。”孟与森扯了扯裤子蹲下去,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
大大小小擦伤了不少地方,好几处都渗着血。
他眉头皱得很紧,有些怜惜地用指尖碰了碰,不敢用力,“怎么这么不小心?”
凌嘉木没好意思说是看了祝云星的动态,只能胡乱扯了个借口,一拍脑门,“可能酒还没醒。”
“能走吗?我带你去医院。”孟与森试着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手还没碰上胳膊,凌嘉木就开始哼哼。
“疼疼疼,走不了。”声音无比娇气,和平时判若两人。
孟与森垂眼看着他,想问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停顿了几秒,他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军区医院吧?那边熟人多,如果需要休息几天也有人照顾。”
凌嘉木嗯了一声,眼神扫过站在门口的祝云星,看不太懂他眼底的情绪。
好像有些委屈,又有些嫉妒,是在怪自己打断了约会吗?
祝云星小心翼翼上前,伸出脑袋问:“严重吗?森….与森刚刚收到信息就跑过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言下之意,在抱怨他小题大做。
凌嘉木不太喜欢这个男生,说不上来原因。
他眨了眨眼,有些挑衅地把手往孟与森脖子上勾了勾,把自己更紧地送进怀里,“看不出来吗?路都走不动,挺严重的。”
阴阳怪气,像个绿茶。
凌嘉木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又口不择言说:“这几天估计都要麻烦森哥照顾我,占用你男朋友几天,你不会生气吧?”
“啊,不会…..照顾弟弟嘛,应该的。”祝云星表现得相当懂事,自告奋勇的拉开机甲门,“你们上去,我来开吧。”
凌嘉木现在觉得“弟弟”这两个字落入耳朵,无端就变得刺耳了起来。
好像在刻意让他区分,弟弟和恋人的区别,很让人心烦。
孟与森没察觉出暗流涌动,只是朝着祝云星点了点头,说:“去第一军区。”
他把凌嘉木抱上后座,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地上,生怕二次弄伤,只是用指腹轻轻地揉了揉脚踝。
看到两条细腿上深深浅浅的口子,还是没忍住说教道:“你走路都不看路了么?脑子笨五官也当摆设?”
凌嘉木被骂蔫了,觉得滚下楼梯这种事儿的确丢人,缩着脖子忏悔道:“下次我一定注意。”
“嗯,每次都说下次,总是冒冒失失的。”
孟与森用指尖弹了弹他的脑门,放轻口吻,哄小孩儿似的说道:“擦擦药就没事儿了,不会留疤。”
“我不怕留疤。”凌嘉木挪了挪肩膀,有气无力地靠在孟与森身上,突然觉得安心。
有个哥哥真好,森哥比亲哥还管用。
祝云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两人,欲言又止。
到了军区医院,急诊室的医生瞥见被抱着的人,表情有些惊讶,“凌副官这是怎么了?最近没听说有战况啊?”
孟与森把人抱得更起来了一些,笑着吐槽:“小脑没发育健全,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医生哧哧直笑,又插上一刀,“这样啊,要不,再多挂个脑科专家号?”
“去你的,小心我去院里投诉你乱开单子。”凌嘉木到了自己的地盘,口气很是嚣张。
孟与森看着他不由发笑,都伤成这样,还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他低声说:“别闹了,安静点儿。”
凌嘉木瞬间闭嘴,乖乖地垂下了脑袋。
医生帮忙拍了个片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开了一堆擦伤药,又挂了两瓶消炎水。
凌嘉木被挪到临时病房,被护士按着打上吊针,舒舒服服窝进病床,看孟与森忙里忙出。
“你不回研究院?不是很忙吗?”
“你都这样了,我敢走?”孟与森瞥他一眼,把乱动的人按回被子里,“这两天好好呆着输液,哪儿都不许去。”
凌嘉木乖巧地点了点头,脑袋往里缩了几分,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是,毕竟我现在也没人管,浑身又疼,你要是也不在,人家以为我是个弃儿,孤零零的。”
“别装可怜了,你那点儿小心思…..”孟与森点到即止,没再戳穿。
他觉得今天的凌嘉木和往常不大一样,又娇气又做作,像是在跟谁刻意争宠。
凌嘉木用被子蒙住头,低声嘟囔:“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祝云星冷眼旁观,当局者迷,他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凌嘉木明明喜欢人家,自己却傻子一样的弄不清楚,误以为是兄弟情。
可是人都是自私的。
他希望凌嘉木彻底死心,这样,自己也许才能有一点点机会。
孟与森拿着烧水壶烧好热水,又拿两个杯子来回转换了好一会儿,把水温弄凉了些。
试过温度后,他把杯子递到凌嘉木嘴边,托着后脑勺一点一点的喂水。
两人贴得很近,动作自然,自成一圈很和谐的气场。
祝云星站在床头,绞着手指,感觉自己万分多余。
他掐了掐自己手心,勉强撑出一个微笑,“既然与森要照顾弟弟,那我先走。”
“不好意思,你得自己回去了,我没空送你。”孟与森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回头举着水杯喂水。
“没关系。”祝云星温和笑了笑,“我自己可以回去。”
凌嘉木余光瞥见人走出病房,很是得意地砸了砸嘴,“谢谢森哥照顾。”
孟与森把水杯放在一边,直接把话挑明:“你是不是不喜欢云星?”
“不喜欢。”凌嘉木直来直去,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别问为什么,没什么理由,反正不喜欢。”
“是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跟我谈恋爱?”孟与森把话说得更明显,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无奈凌嘉木太笨,只是傻傻地眨了眨眼,疑惑开口:“这俩问题有区别么?”
孟与森:“……..”
算了,当他白问。
到了晚上,凌君寒和段无心听说了惨痛过程,匆匆赶来病房。
段无心绕着他转了一圈,原本一脸担忧,突然笑出声:“你怎么跟我一样滚楼梯啊,我是运气差,你也是?”
“可能吧,最近点儿背。”凌嘉木半睁着眼,懒洋洋说:“我没事儿,你们俩回去吧,新婚燕尔跟我在病房呆着,晦气。”
凌君寒从上倒下审视了一番,确认没事后,淡淡开口:“与森说你疼得死去活来,路都走不动,要抱。”
“啊……..时不时的……很疼。”凌嘉木尴尬地皱紧鼻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的,我很疼,我装的。
段无心一拍脑门,惊呼道:“好巧,我也是,我每次受伤也这样阵痛,原来大家都一样。”
凌君寒看穿一切,揽着他肩膀往门口推,“笨蛋老婆,回家吧。”
“你弟弟受伤了,我们就待了三分钟,这样好吗?”段无心贴在病房门口,压低声音问。
凌君寒闷笑着把门带上,表情愉悦地说:“没关系,他可能巴不得我们走。”
段无心一脸狐疑,云里雾里。
病房只剩下两个人,瞬间寂静不少。孟与森躺在旁边的陪床上写资料,安静地只有敲字的声音。
凌嘉木输完液,拔了吊针,微微侧身枕着头盯着他看。
以前就知道孟与森长得挺帅,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当初也是跟他哥并列的校草之一。
现在安静工作的时候,戴着无框眼镜,时不时的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一种严肃的性感。
苍天,他竟然会用性感这个词形容他森哥。
凌嘉木脸色微微涨红,正准备翻身,和孟与森视线对上,又迅速移开。
偷瞄被抓,很是尴尬。
他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对面先开了口:“又疼了?马上该到涂药的时间了。”
“啊是,火烧火燎的。”
凌嘉木不太擅长说谎,一胡扯四肢就跟着乱动,这下真碰到了伤口,疼得嗷嗷叫。
孟与森把镜框取下来放在床头,起身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手掌拍了拍床。
“趴着,帮你上药。”
“噢。”凌嘉木翻了个身,脑袋埋在枕头里,温顺得紧。
他感觉指腹小心的碰着腿上的伤口,清凉的药膏涂开,带来丝丝凉意。手指上移,然后是小臂和手肘。
手法还挺好,凌嘉木正舒舒服服的享受,感觉腰间一凉。
他反手扯住裤腰,一脸惊恐道:“干什么?!”
“涂药,你不是这儿也伤了?”孟与森用指尖戳了戳腰窝以下的位置,差几厘米,差点儿就碰上屁股。
凌嘉木这回脸彻底涨红,结结巴巴说:“要不…..要不我自己来。”
“你手上刚涂好,别乱动,一会儿蹭被子上了。”孟与森轻笑了一声,固执把裤腰拉下去,卡在白白嫩嫩的位置。
他眸光微动,强行将视线锁定在伤口的位置,沾了点儿药膏,往伤口上涂。
明明是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军人,皮肤却出奇的细腻,碰上去的时候肌肉就开始紧绷,触感好得厉害。
随着手指滑动,臀部线条紧紧地绷着,看得出很是紧张。
“放松。”孟与森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腰,打趣说:“害羞了?”
“我才没害羞!大家都长一样,有什么可害羞的!”凌嘉木顶着大红脸,梗着脖子吼。
他感受着带着温热的指尖碰上那块从未有人触碰过的皮肤,感觉像是火在灼烧,滚烫一片。
心跳猛然加速,手指情不自禁抓住脑袋下方的枕头,控制住绷紧的肌肉。
每一秒钟都被拉得无限漫长,很是难捱。
孟与森嗯了一声,快速抹完药放在床头,帮人把裤子穿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开口:“也不太一样,你比我白。”
操。凌嘉木翻身蒙住头,彻底不想理人。
凌嘉木在病房躺了两天就搬回家休养,他不好意思一直拖着孟与森,于是把小白弄过来解决一日三餐。
都是擦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三五天差不多就开始结痂,一周过后,基本上就活动自如。
他耐不住性子,伤刚刚痊愈就迫不及待回了趟军区。
上上下下巡视了一圈,再把堆积的工作整理完,花了大半天时间。
一周不在,段无心帮他分担了不少工作,凌嘉木内心很是愧疚。
“这些都是这几天的考勤记录,还有新兵训练情况。”
段无心现在可牛逼,管人一套一套,“有三个违纪的,我已经帮你上报处理了,没什么大事。”
凌嘉木盯着那堆整理齐全的报告,双手合十,诚恳致谢,“感谢嫂子,有你真好。”
“你其实可以多休息几天的,最近军队不忙,而且有我和你哥在,完全不用担心。”
段无心没什么坐相的半倚靠在办公桌边,笑嘻嘻看着人。
凌嘉木也笑着碰了碰他的脚,感叹道:“以前我还在想,我哥怎么能这么爱你,现在我懂了,你简直就是人间宝藏,人美心善。”
“那确实是,谢谢夸奖。”段无心点了点头,毫不客气接下表扬。
凌嘉木一边跟他插杆打诨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一边点开好友圈随意翻看。
刚一刷新,一张高清图片的跳进视线里,是祝云星发的动态。
简单利落的四个字:好事将近。
配图是两人接吻的照片,图片里孟与森微微侧着头,无比深情的吻着祝云星。光线很是暧昧,两人看上去如胶似漆,情真意切。
凌嘉木手指僵硬的放大图,又猛然把通讯器甩开扔在桌面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
段无心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
“森哥,好像要结婚了……”凌嘉木浑身脱力的陷进椅子里,神情有些恍惚。
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掐得死死的,连呼吸都被剥夺,整张脸瞬间惨白。
他知道两人谈恋爱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接吻的细节,又得知了这样的进展,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做何反应。
明明一周之前,他问孟与森的时候,得到的答案还是暂时没有打算。
只是短短七天,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段无心啊了一声,疑惑道:“不可能吧,我没听你哥说啊。”
“真的,我加了他男朋友的好友,刚刚发的。”凌嘉木艰难地把通讯器翻面,那张放大的图牢牢锁定着两张贴合的嘴唇上,
他觉得刺眼,又挪开视线,不愿多看。
段无心也有些凌乱,但别人的感情,凌君寒教他不要插手太多,他不敢乱下定义。
他帮忙把好友动态关掉,轻轻晃了晃人,低声问:“你还好吗?看上去脸色好差。”
“没事,嫂子,我们去喝酒吧。”凌嘉木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假装开心道:“在家憋了一周,我想放纵。”
段无心有些担忧,左右看了眼他卷起的袖子旁边裸露的伤口,“你伤还没完全好,能喝吗?”
“我想喝。”凌嘉木艰难微笑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带着央求的语气祈求道:“我想喝,你陪我。”
他不知道原因,只是感觉在看到那条动态的那一刻,特别难受。
段无心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刚刚七点。
“我跟你去。但是不能太晚,你哥说他九点到家。”
“好,走吧。”凌嘉木猛然起身,感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
两人随便在军区附近找了家小酒吧,晚饭也没吃,直接上了一大堆酒。
段无心见这阵势,吓得不轻,终于察觉事情不大对劲。
他抓着人的手腕,揣测问:“你是因为森哥要结婚,所以难过吗?”
“我不知道。”凌嘉木晃着酒杯,仰头就闷了个干净,很是生猛。
他捏着空杯子看着段无心,眼眶微红的问:“你不是陪我吗?你怎么不喝?”
段无心无措的抓着酒杯,抿了一大口,度数挺高,下嘴就又些呛口。
他靠在沙发椅背上,撑着脑袋看人,终于笃定了些,“你是因为那条状态所以不高兴了对不对?你不想森哥结婚,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我说了,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他跟祝云星谈恋爱,他还这样。”
凌嘉木觉得有些委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提出这样的要求。
越是细想,心里更是酸涩。
段无心一个情感迟钝的小白虎都看出了端倪,他问出猜测过很久的可能性,“我觉得,你是不是喜欢森哥啊?”
“我?”凌嘉木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陷入纠结,“我把他当哥哥很多年了,认识的时间太长,我分不清对他到底是哪种喜欢。”
“我觉得吧,喜欢一个人就是不想跟别人共享,希望他是自己一个人的。”
段无心艰难剖析,拿自己举例,“比如我要是看到谁碰了你哥一下,我都会不高兴,会生气,也会吃醋。”
“噢。”凌嘉木又喝了一大杯酒,喃喃说:“我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但是自从这个祝云星出现,我就……很不开心。我好像也不是不让他谈恋爱,只是希望他对我还是像之前那样。”
他很矛盾,也很迷茫,是真的看不清自己的想法。
酒一杯一杯下肚,那股难受的情绪却疯狂滋长,满心都是酸涩。
段无心陪着他喝了一打又一打,一堆杯子空空荡荡,很快又上了一堆新的。
他也不懂该怎么劝人,但总觉得凌嘉木的逻辑不太对劲,
“可是如果他有了爱人,肯定会占据掉很多的时间。和从前一样,那不可能。”
段无心想了好半天,才撑着下巴开口:“没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的。”
凌嘉木愣楞的听完,又突然笑了一声,“嗯,也是。我这个弟弟也挺惨的,两个哥哥前赴后继的结婚,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段无心抿了抿唇,无从安慰,“你要不要跟森哥好好谈谈?”
“不说他了,喝酒。”凌嘉木豪迈地拿玻璃杯撞了他的一下,酒撒了一桌。
段无心被灌得发晕,酒劲上头。他迷迷糊糊给凌君寒发了条信息后,就趴在桌子上强撑着醉意,盯着那人胡闹。
凌嘉木比他更晕,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诶嫂子,你见过祝云星吗?他好矮,我感觉比我矮了半脑袋,还瘦不拉几的。”
“森哥他妈妈好喜欢他,以前他妈妈也挺喜欢我的,就是不知道喜欢哪个更多一点。”
“森哥这人,真的对谁都好,他就是个大!好!人!”
“嗝…..但是,他怎么能对谁都好呢?不可以……”
“你别喝了。”段无心大着舌头,乱晃着手按住他的酒杯,“再喝、喝下去,你要醉了。”
“那就让我们祝森哥新婚快乐!”凌嘉木抱着酒瓶直接吹了半瓶,扑通一声倒在桌面上,喃喃道:“新婚快乐…..”
段无心艰难强撑,看到视野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才猛然松了一口气,浑身力气松懈。
他挂上匆匆赶来的凌君寒肩膀,软绵绵吐槽:“老公,嘉木哥疯了。”
“真够可以的,自己想喝酒还拖着我老婆,他干什么喝成这样?不是伤还没好么?”
凌君寒刚到家就收到信息,吓得赶紧出门,顺手拖来了还在研究院加班的孟与森,一人处理一个醉鬼。
段无心在他脖颈的地方蹭了蹭,心满意足靠过去,低声说:“他说祝森哥新婚快乐。”
孟与森皱眉,感觉莫名其妙,“谁他妈要结婚?”
他把醉成一滩烂泥的凌嘉木拉起来半抱着晃了晃,企图叫醒人,“醒醒。”
凌嘉木醉眼朦胧地眯起眼睛,偏过脑袋打量人,眼前的人相成了重影。
“诶,森哥,有两个。”
他顿了顿,又猛然把人推开,嘟囔说:“你结婚都不通知我,还要、还要我看好友动态,不够意思。”
“不是,有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谁他妈说我要结婚?”孟与森头都大了两圈,晃着两个醉鬼,压根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凌君寒把段无心打横抱起,抬了抬下巴,指着门口的方向,“先弄回去,明天再问。”
“嗯,我把他带回我家,你们俩回去吧。”孟与森付完帐,抱着人上了机甲。
好在军区离家位置不远,十分钟就到。
一路上,凌嘉木嘴里神叨叨的念着话,就是含含糊糊,听不太清。
孟与森空出一只手按着人,把人固定在座椅上,有些头疼地安抚说:“乖一点,别瞎乱动。”
“你走开。”凌嘉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他推到一边,嫌弃道:“你亲了别人,别碰我。”
孟与森从进酒吧开始就是一头雾水,到现在更是觉得荒谬,他加快速度赶到家门口停好,把人又从机甲里拖出来抱上楼。
凌嘉木一路上都不太|安分,一边胡乱地动,嘴里只重复一句话:“别碰我。”
“喝死你算了。”孟与森咬牙切齿把人放在床上,固定着他的后背靠着床头,不让他睡。
他垂下眼睛盯着他,执意要问出个所以然,“你说说,我亲谁了?”
“祝云星!你亲他了!!!”
凌嘉木梗着脖子嚷嚷了两声,又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语气可怜巴巴,“亲就亲了吧,都在一起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亲了多少回,说不定床都上了一万次。”
孟与森捏着他的下巴,把人视线转过来对上,看到凌嘉木泛红的眼尾,猛然有些心疼。
他放慢语气,一字一顿说:“我没亲过他,也没睡过他。”
“屁,你说谎!”凌嘉木手指捏上他的唇瓣,乱无章法胡乱地擦,“就是这张嘴,天天亲他,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孟与森嘴唇被磨得生疼,被搞得也有些脾气上头,力道重了些,“证据呢?”
凌嘉木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通讯器,好半天没点进去。
他暴躁地按着屏幕,滑来滑去,“祝云星的好友圈,今天都发了,你还骗我,大骗子。”
孟与森夺过他的通讯器,手指划开,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接吻证据,以及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他并没有在自己的好友圈里看到过这条动态,估计祝云星只对了凌嘉木一人可见。
这小男生,心机够重的。
至于凌嘉木为什么会喝酒,又说那么多奇怪的话,以及整个人看上去掩饰不住的难过。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一晚上的来龙去脉,又好气又想笑。
“木木。”孟与森扶着人的脖子,把他放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轻声解释:“你看到的照片是假的,我没亲过他,你信我好不好?”
“不……不信…….我看到了…”凌嘉木昏昏欲睡,额头抵在肩头,倔强地晃着脑袋。
他整个人处于轻微的颤抖中,像一只难过又受伤的小兽。
“木木,你这样看起来像是在吃醋。”孟与森突然笑了,这回很笃定地开口。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十一年的暗恋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凌嘉木这个小傻子,只是看到一条动态就这么又疯又闹的,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凌嘉木反应很是迟钝,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过了脑子,条件反射伸手打他,只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动作软,声音更软,“傻逼才吃醋,你跟别人谈恋爱结婚去,走开,我头好痛。”
此时此刻,孟与森觉得自己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就是离谱。
他不知道凌嘉木明天酒醒后还会记得多少,但还是抱住人,贴着耳朵执着的重复:“祝云星是故意发出来骗你的,就是想让你死心,让你难过。我没准备跟他结婚,也没亲过他,只亲过你。”
“你们都是骗子,走开。”凌嘉木猛然抬起脑袋,雾蒙蒙的眼睛里带着委屈,伸手把人推开。
他压根不想听他说什么解释的鬼话,只是觉得满心烦躁,奋力想要挣扎出怀抱。
孟与森叹了口气,抬手扣住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把人压在床头,牢牢钳制。
他微微垂下头,狠狠地咬着他的嘴唇开口:“第99次了,木木,希望下次换你主动。”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