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飞离，屋里扑朔的灯火重新恢复明亮，森森鬼气重新被光明温暖取代。
沈珠儿打了个寒战，“师傅，你还养鬼吗？！我听说养鬼有损阴德，都是邪修才干的事情呢！”
郭宁看他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多了些不解和隔阂。
莫毅一笑，“养鬼什么的师傅我可不会，小倩跟我的关系啊……怎么说呢……就跟郭宁和空海师傅他们跟我的关系差不多。”
“师傅还有个女鬼伙伴？！”
“咳咳，既然有人产生疑问，便又到了我杨铁嘴讲述来龙去脉的时候了，各位客官记得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回屋睡觉。”杨柳清了清嗓子，朝众人摊开手。
兔美掩嘴轻笑，掏出一把铜钱丢了过去，杨柳乐呵呵接住，沈珠儿、郭宁见状也丢了一把听书钱。
杨柳知道空海这家伙抠门儿到了极点，是绝不会付钱听故事的，翻了个白眼，开始讲述小倩的故事。
“话说那一天，大哥带着我、盼儿姐姐、卫青来到……”
一炷香的时光转瞬即逝，杨柳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就是这样，小倩姐姐便住进了灵位牌中与我们同行。”
“唉，想不到小倩姐姐居然被负心汉伤的这么深……”沈珠儿叹了口气，“我娘说世上像爹那样的好男人是很少的，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郭宁摇头道：“那书生能怎么这样，难道他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杨柳刚要发表感慨，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是张仲恒和张升、小花夫妇。
见三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杨柳乐了，“张伯伯，看来你们的卫生习惯抽查也不顺利呀？！”
“怎么，你们也不顺利？”张升插嘴道。
“唉，一言难尽……”
众人叹了口气，一齐摇头。
张仲恒也摇头道：“有些没有得病的百姓以为伤寒不过如此，刚回到家，好不容易在丰平山养成的卫生习惯就全丢了。
小花去劝的时候还说她小题大做，非要我和升儿出面才心口不一的认错道歉，着实让人头疼啊……”
“不奇怪，有些人没倒霉过，就总以为倒霉事落不到他头上。”杨柳道，“跟这种人不用废话，直接抓起来打板子，有个一两回他们就不敢了。”
“也不能全都打板子。”
莫毅摇头，
“将那些随地便溺、吐痰的百姓抓起来打板子还说的过去，可若只是个人卫生习惯不好，犯些什么喝生水，饭前便后不洗手之类的小事，且不说难以发现，就是发现了，用打板子的方法也难免搞得人人自危，影响了百姓们的正常生活，我们总不能因为环境卫生搞得一座城市陷入瘫痪。”
“莫毅，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办法？”张仲恒道，“你能写出防疫十六条，应该对如何改善人们的卫生习惯也有独到的见解吧？！”
“额……有点不成熟的小介意可以给张叔叔参考下。”
“快说快说，我看看可不可行。”
于是莫毅便将后世后世那套拿出来说了。
无非是宣传与处罚双管齐下。
首先让衙役们贴出告示宣传不讲卫生的危害，并告知多少日后开始实行处罚制度，并让家族长辈负责宣传到户。
一但到了日子，衙役巡逻时再发现随地便溺或吐痰者，不用废话，让他们亲自清理干净后，前者拖去衙门打板子，后者当场罚钱。
“当然，罚钱和打板子不是目的，关键是要让人们意识到不讲卫生可能造成危害。
所以张叔叔不妨将喝生水、随地便溺吐痰、不把餐具用热水煮过消毒、饭前便后不洗手的危害说的严重些，最好写成带有病人图画的告示，挨家挨户宣传。
这样一来，讲卫生的人应该会大大增加。”
莫毅说完，看着皱眉沉思张仲恒，后者想了好一会，才点头道：“贤侄的双管齐下之计甚妙，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改善九头郡甚至全国的卫生状况。”
“张叔叔觉得有用就好。”莫毅道，“今天大家都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众人点头，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莫毅起床后带着杨柳等人打太极拳，张仲恒拿着一卷竹简推门而入。
“莫贤侄，你快看看我这《告百姓书》写得如何！”
莫毅示意大家继续，自己收功来到张仲恒身旁。
张仲恒的眼中满是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对这份造福苍生的医者仁心，莫毅深感佩服。
展开竹简，他发现张仲恒几乎将不讲卫生的危害写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比如喝生水吃生食的危害那条，他就写明“凡饮生水食生食者，十之五六浑身浮肿、日发烧夜发冷、形如枯槁不似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为蛊虫自生水入人胃肠所致，药石无灵。”
再比如随地便溺的危害，“屎尿天地之至秽之物，生蛆飞蝇，携带多种疫病，久不清理则疫病丛生……”
“张叔叔，吧屎尿的危险写的这么严重，只怕会吓的人连茅厕都不敢去吧？”莫毅扯扯嘴角。
“是吗，那我就改成久不清理则疾病丛生好了。”张仲恒道，“你接着往下看，那你的说法，我把痰跟喷嚏咳嗽时飞出的飞沫写成了伤寒之根源。”
“额……”
之后两人商量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拿出了一分宣传个人卫生和公共卫生的告示，张仲恒有些困倦，便让儿子回房誊抄两份，一份给何冲，一份托何冲上奏天子。
前后两份《告百姓书》除了降低些许恐怖气氛外，最大的改变是最后加了一段大牛家的卫生幸福是生活。
讲的是大牛一家过去经常得病苦不堪言，后来经由张仲恒指点开始讲究卫生，从此过上了无病无灾、幸福快乐的好日子的故事。
古时血吸虫病和瘟疫总是爆发，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不讲究个人卫生和饮食卫生。
莫毅没法拿病菌和肉眼不可见的虫子来解释这一切，因为没有显微镜，说了也没人信。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两片完全清澈透明的水晶打磨成凹面镜，或者把沙子烧化了提炼出玻璃，在拿竹筒包上给张仲恒研究，就算他真做出来了，时间上也不知会拖延多久，完全不赶趟儿！
所以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利用百姓对权威的盲从和对经验科学的迷信。
医圣大人说生水喝了会得病，那就是会得病，不需要解释，解释个屁啊，没看大牛一家讲究卫生以后就没病没灾了，照做就行了。
了却一桩心事的张仲恒终于敌不过困意返回房间休息，莫毅在领着众人打完太极拳后小倩自窗户返回。
“三家人人品如何？”莫毅问。
“还行，算得上良善人家。”小倩道，“不过慈心堂掌柜的妻子有些贪财，昨晚埋怨丈夫不该太早低价卖了药材。”
“既然如此，那慈心堂就算了。”莫毅朝她抱一抱拳，“有劳了。”
“小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小倩说着化作黑影返回玉简之中。
知道了三家掌柜人品如何，莫毅独自去往郡守府商量筹建善堂一事，其他人则继续巡视全城。
这一次杨柳跟郭宁换了换，由她去负责搞定那些抢占地盘的泼皮混混，顾盼儿不放心，也跟了去。
去了郡守府，何冲正在跟十几名账房核账，控制疫情时的花费自然不可能让莫毅等人出钱，都得算在他头上，虽然国库会挑拨一部分赈灾款，也足以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草民见过太守大人？”莫毅抱拳行礼。
“莫少侠啊，你今天来还是说建设善堂一事吗？”
“是，我们已经选好主持善堂事物的人选。”
“哦，是谁？”
“济世堂掌柜和济宁堂掌柜。”
“哦，是这两人，不错，他们到都是品性纯良之辈，既然如此，那监督善堂运行一事便交给我了。”
“多谢大人。”
……
在一家叫万利的赌坊，城中四大帮派的二把手战战兢兢的垂手而立。
杨柳从雅间走出，一脚将四人像糖葫芦般踹翻，随后大摇大摆的坐到大堂唯一一张太师椅上。
散在周围的上百打手见状纷纷低头不语，害怕的就像见了鬼。
“说说吧，打算怎么个章程啊？”杨柳大马金刀的把右脚搁在椅子上，“本姑奶来了，这事必须得解决。”
“以后毒龙帮、恶虎帮、大红门、修罗会全由杨大人说了算。”四人颤声道。
就在一炷香前，以为昨日被郭宁弹压而立下互不侵犯盟约的四个帮派又在街上厮杀起来，他们看出来了，郭宁那人宅心仁厚，只要他们不伤害百姓，就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可惜这次来收拾他们的是杨柳姑娘。
见此情形，她二话不说抽刀就在巷子里杀了个对穿，少说砍倒了四五十人，吓得顾盼儿花容失色，混混们险些尿了裤子。
“谁是你们大哥，站出来。”杨柳甩掉刀上鲜血，飞上墙头冷声道。
那些混混一眼就认出杨柳，想起她之前对作乱者的铁血镇压，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主，跟昨天来的郭宁完全不一样，纷纷退到一边，将四名刚刚几人帮主之位的大哥让了出来。
“把受伤的抬去医馆，别让他们死在街上，你们四个还有那些帮不上忙的喽啰，都给我进来。”
杨柳勾勾手指，朝身后的万利赌坊走去。
四名刚当上大哥的二把手互视一眼，谁也不敢不进去，只好让一些手下抬着伤者去医院，自己则各自带着小弟进了万利赌坊。
“都是我说了算？”杨柳挑挑眉毛，“你们不打算一通九头郡地下势力了？！”
“不敢，有杨大人在，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四人被一个眼神吓得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这姑奶奶可是真敢把他们全杀了的主，不是开玩笑的。
“行吧，既然如此，你们四个一人切个手指头表忠心。”
“什么，切手指头？！”
“怎么，我让你们切个手指头不肯，你们不是说以后全听我的吗？！”
大堂内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四人低着头，偷偷的看看彼此，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砍根指头吗？
顾盼儿觉得杨柳有些过分了，轻声提醒道：“小柳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不会激化矛盾吧？”
“盼儿姐姐，对付这帮人，除了他们彻底怕了付了，不然根本没用，我有分寸的。”杨柳道。
“行吧，尽量别把他们逼急了，不然真闹起来，公子肯定会责罚你的。”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杨柳猛地一拍扶手，“你们到底切不切？！”
四人身体一颤，有两人哆哆索索拔出腰间匕首，往边上的赌桌走去。
“杨大人，切尾指可以吗？”
“可以。”
另外两人见状也开始边上走。
“你们两个不用切了。”杨柳忽然道。
两人心头一喜，正要说感激的话，却听杨柳道：“这么不听话，你们还是滚回去种地吧，这两个是哪个帮的，他们从现在开始不是帮主了，有没有敢帮里敢切指头表忠心的，站出来，我让你们当帮主。”
两人彻底傻了，就看到人群里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其他人的鼓噪下来到中央，朝杨柳抱拳道：“杨大人，我是恶虎帮胡旺（我是大红门毛随），我们愿意带领帮中弟兄跟随杨大人。”
两人都是狠人，拔出匕首塞入指缝狠狠一拉，咯呲一声，小拇指就掉到地上。
胡旺和毛随插回匕首，手握紧紧握住左手，疼的额头冒汗。
“不错，是条汉子。”杨柳抛过去一个瓷瓶，“上好的金疮药，敷上就能止血止疼，赏你们了。”
“谢杨大人。”两人忍痛往伤口上撒了金疮药。
赌桌旁此时也传来两声断指声，捂着手的两人颤巍巍走来，颤声道：“杨大人，我们已切了指头。”
杨柳也抛过去一瓶金疮药，说的话却没那么客气了，“记住我的话，这次我让你们切手指头，下次再敢闹事，我让你们抹脖子。”
四人赶忙抱拳称是。
“听着，从今以后，你们四帮继续各管一摊，开赌房开青楼什么的只要朝廷批了牌照，你们都可以做。
但给我记住了，不论你们合不合王法，在我这里都必须符合侠道，谁敢欺男霸女、坑蒙拐骗、逼良为娼，我定杀无赦。
做人别贪得无厌，占了赌这一行，你们本来就日进斗金了。”
四人互视一眼，觉得杨大人的要求也不过是让他们少赚一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纷纷点头称是。
“然后就是钱怎么分了，我没兴趣管你们怎么分钱，但你们所有的盈利四分之一必须要捐给马上准备兴建的善堂、用来帮主孤寡，可记住了？”
杨柳道，
“别以为随便捐几个钱就可以糊弄我，我会让郡守府派账房管理你们四帮的钱财进出，敢少捐一个铜板我看了你们的脑袋。”
四人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再次抱拳称是。
“每年捐盈利的四分之一给善堂，小的们记住了。”
杨柳点头，“既然记住了就立个字据吧，放心，只要你们四个干得好，以后这四个帮的帮主就永远给你们坐，谁敢造反我杀了他。”
四人大喜，急忙叫手下去账房取来竹简笔墨，挨个签字画押。
杨柳又对那些眼线的混混们道：“你们也别觉得没机会，只要你们中有人能抓住老大有违侠道或者少捐善款的把柄并告诉郡守大人，我让那人当帮主！”
顾盼儿这才明白小丫头的全盘谋划。
先立威在分化，让帮主在帮众的监督下不敢乱来，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