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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意料之外

但是牧晴享受这样的时光,无论是坐在前台整理资料还是推着小车摆放书籍,她都很喜欢,有时候午后之时,看着那些耀眼的光线从天台直射下来,她都能盯着其中扑腾而起的灰尘,看上半个小时。

牧晴还有一个外表酷似哈利波特的男同事,名叫朱波,他年轻不小,约摸四十出头,戴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随时都在看书。

研究所的书多是一些学术书籍,天文地理化学物理样样都有,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却像磁石一样黏住了他的眼睛,他总是念念有词,两眼放光,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但这人在牧晴的眼里,就是一个典型的读书读傻了的人物,他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出了名的学霸,众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后来参加工作之后,却与社会格格不入,连基本的交流也做不到,这才辞了工作,沉寂在家。

应聘的时候,他也来了,洋洋洒洒地带了一大篇关于图书馆的陈设摆放见解,嘴上说的满是这些年来他的各种心得,把简单的工作提升到了程序设计的高度,那个考官目瞪口呆,十几秒后留下了他。

牧晴想不明白,留下他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也跟自己一样,向往安静?

两个人的配合极不愉快,朱波虽然写了一长篇的陈设摆放规则,自己却没有半点作为,每天别人还来的书,他都随意地扔在台子上,甚至经常自己把书架弄得一团糟。

这天早晨又是如此,牧晴皱了皱眉,抱着一撂一撂的书本放到小车上,准备送回原处。这里的研究员们涉猎甚广,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借上许多书,中间甚至夹杂着一些国家地理杂志与历史书籍。

一直忙碌到中午,才算把这堆烂摊子收拾了出来,牧晴坐在前台,托着腮发呆,脑袋里全是放空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脑下面又有一条新闻推送了出来,触眼可及,又是澜沧县的那起失踪事故。

是找到那两个学生了?牧晴下意识地点开,惊愕地发现,其中一个学生竟是死了,尸体出现在了离浮龟山两公里的地方,被发现时,衣裳褴褛血肉模糊,有动物嘶咬过的痕迹,伤口来自于生前两个小时。致命死因是失血过多。另一名学生仍是下落不明。

当地给出的结论是浮龟山地势十分复杂,且猛兽较多,请广大市民加强警惕,同时也会加强对此地的看守,禁止入内。

这篇文章后面跟了许多网友评论,有人说那个学生应该是被人谋杀了,所谓的嘶咬痕迹八成是人为的。有人说现在的熊孩子,不好好上课,为啥非要作死离家出走。也有人说是另一个失踪的学生杀了自己的同学。

牧晴一字一句看完了这篇新闻,她蹭地一直站起身来,动作太快,打翻了桌上的咖啡,咖啡杯倾倒下来,晃了两圈后从桌上掉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立刻四分五裂了。

忽然而起的声音吓到了一旁安静吃饭的朱波,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牧晴正好也看着他,那个姑娘嘴唇一张一合,嘴里吐出了六个字:“我要去浮龟山。”

是的,去浮龟山,牧晴相信,这桩事故与自己的经历绝非巧合,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如果不去,噩梦怕是会伴随自己终生。

当天下午,她就请好了假,回去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前往云南的火车。

云南澜沧县,是一个地处中缅边境,贫瘠偏僻的地方。当地北郊尽头,有一座陡峭异常的山峰,名为浮龟山。

此山高耸入云、终年被浓浓的云雾萦绕,难窥其貌。越往上,山壁越像刀削斧凿一般,难以攀爬,山顶的巨石如同一只浮在云层之颠的巨型乌龟,因此得名。

而在二十年前,也就是1995年四月,当时年仅七岁的自己也如同现在这样,跟随母亲去了澜沧省浮龟山山脚的澜沧机修厂。她记得很清楚,两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而且因为经济窘迫,只买得起硬座车票。

……

绿皮火车的窗户是可以推起来的,年幼的牧晴被挤在窗边,支棱着脑袋想去看窗外的风景,却总是被母亲周晴一巴掌揪回来:“你不要命了?你没听司机说,坐车脑袋不要探出去,万一有树木什么的,脑袋都能给你割下来!”

被骂了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低下头:“这话是公交车司机说的,不是火车司机……”

这番顶撞的话让周晴大发雷霆,对着她的后背噼里啪啦就是几掌打过去:“我怎么养你这么个丫头,你跟你那个爸一模一样,总是爱说歪理,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是不是?”

周晴絮叨了好几句,才暗自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一脸愁苦,似乎刚刚那番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他们的头顶的置物架上堆着两人的行李,一只快要散架的行李箱,两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装的东西全是衣物,春夏秋冬四季的都有,挤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就是桌上的一塑料袋子吃食,就这是她们全部的家当。

“到了云南你要听话,那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你要是到处乱跑,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也不会找你的。你死在外面就是自己活该。”周晴耷拉着眼皮,又嘀咕了一句。

小牧晴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有些人贩子,把小孩拐去之后,也不卖,要么砍去手脚,要么弄瞎弄哑,就靠这些残疾的小孩骗钱,以前街上你见过吧?更可怕的是倒卖人体器官的,角膜、眼睛可是值不少钱呢!”

年幼的牧晴,吓得瑟瑟发抖,马上用手圈住了自己,不敢再东张西望了。

……

长大之后的牧晴知道,母亲憎恨自己,如同憎恨离开她们的父亲一样,憎恨到她改掉了女儿名字中的慕字……冯慕晴、冯慕晴,这名字真的是各种讽刺。

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总是这样,不是恶语相向就是危言耸听。久而久之,自己原本活泼的性子变得沉默抑郁了起来。

二十年过去了,牧晴却始终记得母亲的样子,她白晳、清瘦,每日每夜都皱着眉头,就是睡梦中都不曾舒展开来,当年才三十岁的她,外貌与四十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