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岁的丫丫小脸面如纸金,唇无血色,鼻腔中仔细看去,便有几丝快凝固的血块落出来,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进气多出气少,那模样看着就像已经快要不行了。
许小太医眉头都皱紧了,他把脉后,又伸手扳开丫丫嘴巴,仔细地瞧了瞧舌头,“中毒,是要保住还是置之不管?如若保住,救回来日后也会有区别于正常人,这毒深伤了脑子,置之不管,在过两个时辰便可咽气。”
许小太医口气清冷,平铺直叙的将病情说出来,不露半丝恻隐同情,那娃娃脸上的稚气便退去一些,终于老成了点。
“敢问小太医是何毒?”息大爷赶紧上前一步,朝许小太医拱了拱手就问道,视线只是看着许小太医,半点没落在丫丫身上。
听闻这话,许小太医瞧着大爷息烽,脸上就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我倒也觉得奇怪的很,怎么你们息家府上就出现这种只在苗南才会有的蚺蛇之毒了?这蛇毒最为阴狠的地方在于会伤人脑子,所以可见这下毒之人心思颇为不一般。”
众人俱惊,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刚才说是香毒,现在却变成罕见的蛇毒。
“不会的,不会的……”柳青青猛地抬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眼眸晶亮,流露出的惊骇明显刺眼。
花九轻飘飘地弹了下裙摆,“柳妹妹,现在是不是要说说这蛇毒从何而来,别又是我那干香花招惹的。”
话音才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青青身上,眼神之中已不复刚才的怜悯之色,不管丫丫是如何中毒了,总归和做母亲的人分不开,而且柳青青还和丫丫整日都呆在一起。
“柳氏,这是何故?”息大爷儒雅的脸上难得的黑成一团,今日这事,他先是偏听了柳氏和二夫人之言,便主动的臆断了花九,现在又查出蛇毒,如若不将这事给理清了,日后他的威严损的可不是半点。
猛地听息大爷发问,柳青青才一下回神,然后眼眸之中便有尖锐之色,她蓦地朝息二夫人看去,平素有单纯之色流露的脸上这会布满狰狞,“是二夫人,二夫人给我的,她只说这毒只会让人昏迷半天而已,是她蛊惑我暗害少夫人,她想得到桑园……”
桑园一出,息府半数的人脸色都沉了,要知道,大伙都在觊觎这桑园,但由于上面太爷还压着,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但二房这么做,却是撇开众人,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垂涎了的感觉。
“你胡说什么,柳氏你疯了,看自己的女儿不行了,就逮谁咬谁,大爷你可别信一个疯婆子的话。”息二夫人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事态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风回路转,一时之间她也无好对策,但咬紧牙,死活不认的理她还是懂的。
“我没有胡说,是昨晚你差人找我,然后跟我说只要扳倒了少夫人,我凭着丫丫便能被扶正,到时候那桑园自然也交由我打理,你要我和你们二房合作,日后那桑园利益分你们三四层,妾身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可是二夫人你过河拆桥,竟如此恶毒干脆想除去丫丫,好一人独占桑园……”柳青青自然也是个不好相与的,眼见丫丫即使被救回来也被毁了,脑子有损,想也知道日后这桑园不会交到他们母女手里,而花九,只要日后随意过继一房的子女到膝下,桑园便稳拿在手,息二夫人连她一起算计,她自然也要拖她下水,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我什么时候找过你,一个贱妾,别在这血口喷人!”息二夫人高声道,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烂柳青青的嘴脸。
“二婶子,这般急躁做什么?”这当,花九开口,粉樱的唇边带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淡色的眼眸瞟向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息二爷,“这桑园不是二婶子想要,是你家息二爷迫切想要的吧。”
息二夫人一愣,似乎有点不明白花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息七小媳妇,说话要有凭有据。”息二爷了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有那眸底流蹿一股深沉的不安。
“当然,侄媳可不会张口就乱说,”花九闲闲拂了下长袖,“不知二爷借混老大的羊羔利已经滚到多少利钱了?自己房竟然都拿不出来,还将主意打到侄媳的头上,也是个老不知羞的,肖想晚辈的东西,还是死了的晚辈,这话传出去当真好听的很哪。”
犹如晴天里的惊雷,这事一抖出来,便连息大爷脸色都变上几变,“息七媳妇,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花九从鼻腔里冷哼出声,眉目之间有冰冷之色,“是不是乱说,大伯差人去问一问混老大便知。”
这话一落,息大爷不用特意去差人,也知道十有八九这事不是捏造出来的,二房息二爷生性好赌,被太爷屡教不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现今到了居然在外借羊羔利的地步,今日他能为了还债动手暗害小辈抢东西,明日那是不是他便能背着所有的人将偌大的息府给卖了,他们尤不自知。
羊羔利,只要是个还脑子清醒的,都断不会去碰那东西。
息大爷还没说什么,息二夫人便惊叫了起来,“什么,你个挨千刀的,你居然去借羊羔利?居然连我也瞒着,还让我帮你谋取桑园,老娘还以为你出息了,终于肯收点心到家里,那是不是有一日你便连我都一起给卖了……”
息二夫人边说边一把扑到息二爷身上,不依不饶的拳脚厮打,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眼见事情无望,息二爷一把掀开息二夫人,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匍爬几下到息大爷面前,抱住息烽大腿,瞬间就痛哭流涕,“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也是没办法了,那混老大说两日后便要断我手脚四肢,要让我轮不全了……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啊……你要救我……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息大爷被气的黑须直抖,眉宇之间浮起一丝戾气,花九看的分明,他这是根本不想管息二爷的死活,但却不得不管。
“恕我直言,大伯这事还是禀回太爷处理的好,这次拉了二伯一把,谁又知道日后呢……”花九话只说了一半,然而这一半却是足够了,余下的足够其他息府的人自行想去。
是哪,息二爷的前科又不是没人知道,再一想到指不定哪日自己房里便被惦记上,那心都提起来了。
“是啊,侄媳说的有理,大哥还是让父亲来处理吧。”站出来说这话的息府四房息四爷,息芊芊的父亲。
“我也赞成。”这是息五爷。
“对……”这是息家其他的人。
花九在这一片赞同之声中,唇尖微翘,嘴角一勾,白玉般的脸上便有婉约掩藏了的讥诮。不止你息大爷会造势,她也会,而且她硬是将所有人的利益给纠缠到一起,身临其境总是比隔岸观火来的更直接。
她要让这事,所有的人都站在她一边,将二房给孤立了去。
“大哥,不能啊……父亲一定会将我逐出府门的……大哥……小时候就我和你最亲哪……”息二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当真伤心到了绝境。
息二夫人这会也不闹腾了,回过神来,虽然厌恶息二爷到想和离,但她也知道二房之所以叫二房,那是有个息二爷在,若息二爷不再了,那么二房便不再是二房了,即使这男人再不争气,她也还得依附了才能过下去。
“大哥,弟妹也求你了,二爷他只是一时的,日后弟妹定保证,管着他,让他不再去赌了……所有,大哥,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您就伸一伸援手吧……”息二夫人说着,还拉着息华薄跪在地上,不断给息大爷磕响头。
那声音蓬蓬之响,听在人耳里都瘆人,有人见息大爷脸色稍缓,似乎有些意动的模样,这下不用花九挑起,便已经自发的道,“大哥,二哥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我还是觉得这事父亲来处理的好,这可是事关息府根基之事,半点疏忽不得。”
能说出这番话的,自然还是四房的息四爷,他一身书卷气,说的不急不躁又句句在理,仿佛这般话由他说出来却是再好不过。
“四弟,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落井下石……”息二爷转过头来,脸色有异恶狠狠的。
息四爷这般斯文的人都懒得和他计较,一拂袖子,便有怒意。
“大伯,容侄媳插一句,”花九却是在这当悠悠开口,将所有人的视线对集中到她身上,“侄媳想请许小太医先行救治丫丫,怎么说她也是七郎唯一的血脉,即使脑子坏了,侄媳自然也能养她一世,让七郎在地下也能心安。”
这话表面上,花九似乎说的和息二爷的事无光痛痒,然而这便是在将所有的人都引到丫丫所中的蚺蛇之毒上,既然他二房连个孩子都能下手,日后若轮到其他房的人,还怕有心软的时候么?
果然,息大爷一见丫丫那模样,那眉宇之间游离的软和之色瞬间消失,他面色又凌厉了起来,“来人,先将他二房看起来,稍后交由太爷处置。”
末了,想了想,还是又对许小太医道,“还请许小太医伸以援手,救治一下丫丫,诊金定加倍奉上。”
“大哥……你不能啊……”息二爷嚎啕大喊,那声音中有明显的惊慌和恐惧。
然上前的小厮不管不顾,只拖了他就走,然后有礼客气的也将息二夫人一并请回二房院子,几人守着,也看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