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避暑山庄位于京城南外郊,靠近有湖泊,庄内含一天然温泉,此温泉最奇异之处便是冬暖夏凉,冬天是暖水,夏天是凉水,每年盛夏之际,皇帝都会携宠妃在此住上一两月。
今年回纥番邦使团到来,京城天气太热,皇帝便选了承天山庄接待。
花九是和二皇子妃一起过来的,今个一早,二皇子妃许是听了二皇子景谦的话,巴巴的就来花府接她。
二皇子妃出身梅家,和二皇子母妃同族,生的鹅蛋脸,水汪翦瞳,唇红齿白,容貌自是不俗。
但看的出性子内敛,平素也不会像闵王妃一样在京城到处走动,故花九也是第一次见她。
一路上,二皇子妃搜肠刮肚地找些话头和花九闲聊,花九保持着浅笑,不热络也不疏离,给人以舒服的感觉。
“阿九,可是见过回纥之人?”马车进了山庄,二皇子妃撩起马车窗户小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回头笑意盈盈地问花九。
“不曾。”花九老实回答。
“来,瞧瞧。”二皇子妃朝花九招招手,指了指外面。
花九倾身,她就看到有一群策马扬鞭之人,在山庄右面那宽大的马场里驰骋,而其中竟还有个穿暖黄色衣衫的女子,其他人皆是男子,那女子身姿半点不若男儿,张扬的傲然。
骑着马走外面的息子霄自然也看到了,他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着花九下颌线条柔和了丝。
花九复有坐好,“听说,回纥民风开放?”
要知道,在大殷,女子还是多养在深闺,纵使有那会骑马的,那也不会像那女子一样,大白天的和一群男子嬉闹。
“可不是呢,以前还在家时,我听父亲提起过,说是在回纥,要有男子看上的女子,直接抢来便是,哪里还会有三媒六聘之说。”二皇子妃说着,以帕掩口,嗤笑了声。
“我也在游记闲书上看到过,是有这么一说,”花九眼眸半垂,她沉吟了下又继续问道,“不知这次过来的使团里都有些什么人,皇上让花氏斗香,可是这会都不知对方有何人物,想着都忐忑。”
“放心吧,没事的,”二皇子妃状若安慰地拍了拍花九手背,“二皇子只说有回纥王子和公主,其他的倒没多说,不过到了晚上,应该会有人来专门告知你的。”
话到这里,便到了地头,花九先让二皇子妃下了马车,她才跟着出来,息子霄早在一旁待着,眼见她下来,就顺势伸手一答。
花九再是自然不过地搭上,末了,歪头朝息子霄淡淡一笑。
有戏谑的笑声响起,却是二皇子妃在一旁看着两人,脸上的神色促狭的很。
花九也不羞恼,她只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让二皇子妃笑话了。”
“我笑话什么,”二皇子妃啐了一口,“羡慕还来不及呢。”
这却是她心头最真的话。
有此夫君,怕是每个女子的心愿吧。
“走吧,你们休息的房间在东院那边,我带你们过去。”二皇子妃紧接着又说到。
按理这种事,只需差个婢女引路即可,但二皇子妃亲力亲为,便是得了二皇子的意思,一路都在对花九示好。
一行人晃悠悠地往东院那边去,二皇子妃小声的跟花九说了一些这山庄的顾忌,总归是皇帝别宫,太监宫女侍卫不在少数,稍不注意冲撞了谁,指不定人头就不保了。
“东院就你们住,皇家子弟都在南边,回纥使团在西院,不用担心会碰着,只要没事别到处乱转悠就好。”二皇子妃道。
她才这么说着,前头就听的有婢女传来惊呼的声音。
然后是一女子的呵斥,那女子的语调有异,迥异于大殷的腔调,带着古怪的圆舌音,像是舌头捋不直一般。
花九和息子霄对视一眼,两人皆心里有揣测。
二皇子妃上前,让婢女退下,才见一穿暖黄衣衫的女子执着马鞭就要教训人,那女子衣衫细看了,便能看出些许不同的,翻领,袖子窄小而衣身宽大,下长曳地,领、袖均镶有较宽阔的织金锦花边。
这种衣服却是回纥衣裳。
那女子似乎认识二皇子妃,瞅着她站出来,便收了马鞭,笑了一下,语速缓慢地道,“原来是……二皇子妃,明梨朵有礼了。”
二皇子妃笑容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公主多礼了,只是不知,这婢女怎的就惹公主生气了?”
明梨朵嘟了嘟嘴,她肤色红润,不同于大殷女子的白,是那种经常在日光之下生长出来极为有活力的蜜色,“她弄脏了我衣服。”
二皇子妃定睛看去,果然,暖黄色裙子上,有铜钱大小的水渍,颇为显眼。
“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杖责十棍。”二皇子妃立马板着脸厉声道。
话落,随身的侍卫大喝一声,就上前来要拖着那婢女下去,那婢女面色惨白,连求饶都不敢。
“慢着,”明梨朵娇喝了声,冲着那两侍卫道,“她冲撞我,要砍了她的双手。”
二皇子妃脸色有点发白,许是没想到这回纥公主性子这般刁钻狠毒,“还不照公主的吩咐做。”
那明梨朵这才眉开眼笑,她一偏头,就瞧见了息子霄,顿时眼眸有光亮生成,细看了去,能发现那眸底深处荡漾的狡黠。
二皇子妃将明梨朵神色看在眼里,暗道不好,她便上前一步,挡了她视线道,“公主不是在西院么?刚才我还看见你在骑马,怎么这会就到东院这边来了?”
明梨朵还未回答,就有男子哈哈大笑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从东院那头走过来数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这几人无不是外族打扮。
“二皇子妃,好眼力,我们确实才骑马过来,有人说东院这边景色秀丽,便过来看看,准备从东院走回西院去。”说话的男子头上编着很多细小的发辫,每个发辫上都拴着指甲盖大小的金色铃铛,他一走动,就发出好听的叮咚声响。
“药罗葛王子。”二皇子妃神情更不好了,她朝着那人行了一礼。
“二皇子妃客气,叫我名字骨伽,咱们回纥那边没大殷这么多礼。”骨伽王子拍了下胸脯,发辫晃动,就又听的金铃作响的声音。
花九和息子霄站在最后面,她细细地将这些人打量了个遍,对这些人身份能对应个大概,瞧着这些人粗手粗脚的样子,她实在看不出出来谁会是和她斗香的。
许是花九的目光停驻的过长,骨伽眼神转动,第一眼就将花九从衣裙婢女中分辨了出来。
“二皇子妃,那可是二皇子说过的,花氏么?要和我回纥斗香的女子?”骨伽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神情。
二皇子妃正担心花九被他们给瞅见,寻思着找借口先打发了这些人,不想骨伽倒先提起了,她讪讪一笑,“正是。”
不用二皇子妃唤,花九和息子霄两人上前,朝着骨伽和明梨朵见礼,“花氏见过回纥王子和公主。”
谁想,骨伽猛地上前一步,息子霄眼明手快,长臂一揽花九,就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护了起来,斜飞入鬓的眉有刀剑的凌厉。
骨伽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声,“我只是想说,你身上好香,我从没闻过的香味。”
要知道这话,一个男子对女子说出来,很是失礼,说是轻薄都不过分,息子霄手背青筋一起,花九小手覆住,指尖轻抠了抠他指缝,扬起头,素白小脸带着冰花般不可侵犯的浅笑,“骨伽王子过奖了,任何大殷女子都一样的。”
回纥人眉骨颇高,显得那眼特别深邃,至少骨伽就是,他看着花九,眸底就有毫不掩饰的欣赏光芒绽放出来,堪比晨星,“二皇子说,你是大殷最玲珑的女子,他果然没说错,你这样的女子,要做我王妃,日后便是整个回纥最受人尊敬的可敦。”
可敦之意,便是可汗正妻,相当于大殷皇后的意思了。
息子霄身上有冰冷的气息蔓延出来,那双狭长的凤眼中强忍的杀意更是波澜壮阔,但他也知这地方不对,没泄出半丝的杀气。
花九眉目一凛,白粉如樱的唇畔有冷冽冰刃析出。
二皇子,刚才一遇见明梨朵的时候,她便觉得这番偶遇可不会那么巧合。
“骨伽王子谬赞了,花氏已为人qi,当三从四德,从来大殷女子不嫁二夫。”花九声音毫不掩饰的森寒,恍若冰珠落地,迸炸之间带起割人的碎片。
“你的夫君就是他么?”骨伽还没说话,一旁的明梨朵站了出来,从刚才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息子霄的身上。
花九视线稍移,“是。”
字音才落,只见明梨朵一扬手,红色鞭影夹着破空的尖锐声响,当即就朝花九身上袭来。
息子霄凤眼微眯,五指成抓,倏地就稳稳抓住那鞭尾巴,这还不算,他手臂往会一拉,在一放那鞭子,巨力随着马鞭传递过去,击的明梨朵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你这是做甚?阿九是皇上钦点后日斗香之人,她若伤了,如何交代?”二皇子妃虽性子内敛一向不大爱言词,但这会她也心生了点怒意,这还当着她的面,就出手伤人,一点也没给二皇子的面子。
“明梨朵,不得任性!”骨伽抓住明梨朵,阻了她想说的话。
然后他抬头,眸色深沉地看了息子霄一眼,才对花九道,“我妹妹顽劣了,你不要见怪。”
花九理了下鬓角发丝,再抬眼时,已经面无表情,“当然不见怪,公主开口便断去他人一双手,这点是小意思吧?嗯?”
听花九这么说,骨伽脸色更沉了。
明梨朵挣脱开骨伽,往前一站,脸上有志在必得的神色,她一伸手指着息子霄就道,“王兄,我要嫁给他,让这女人做妾,我当正妻!”(未完待续)